風一陣陣的吹來,吹起晚媚的輕紗白衣,衣袖有一下沒一下的飛舞飄揚着,襯得她越發的風姿綽約。她緩緩的擡起了頭,“火燕子姑娘,那個黑衣男人,可不是普通人,他可是黑白鬼老的弟子。你應該知道鬼老門吧,鬼老門能夠叫人死,同樣也能夠讓人生。他自幼入得鬼老門,有黑白鬼老親自教導,他的醫術自然了得。”她的聲音還是淡定德爾,還是聽不出有任何的高低起伏。
“鬼老門?晚媚姑娘,你是說的你讓我找來的那個黑衣男子是江湖上鬼老門的人?”火燕子錯愕的盯着晚媚,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臉色瞬間萬變,“晚媚姑娘,那個鬼老門不是隱匿很多年了嗎?怎麼回事?晚媚姑娘,他們重出江湖了?”晚媚沒有說話,只冷眼瞅着火燕子那複雜多變的表情。“我想起來了,晚媚姑娘,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也知道我有商隊,事情很多的。晚媚姑娘,我想以你的本事和機智,你應該有本事能夠應付他們。好了,晚媚姑娘,我不打擾你了,我先告辭了。”火燕子急急地丟下這麼一句,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晚媚沒有送火燕子,也沒有多看她一眼,她垂下了眼眸,纖長的眼睫掩住了她眼中的情緒,並在她的臉上抖落了一片很優美的陰影。她看着桌上的那盤棋局,冰冷的目光微微閃爍,殘存的梨花香飄在空氣中,沉沉鬱鬱的。過了許久,她又擡手落下了一粒黑棋,她的胸口忽然一陣氣悶,心口疼得厲害,她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氣血奔騰,喉間有一陣濃郁的腥甜味道涌了上來,她卻恍若並沒有發現,只喃喃的道,“好了,好了,終於都準備好了。萬事俱備了。很好很好,南風國,鬼老門,江湖,終於都來了……”她單手捂住了嘴巴,另一隻手用力地按住了胸口部位,她努力的壓抑着胸口那股子翻騰不已的灼燙之氣,但那灼燙的氣息卻根本壓制不住在跟她作對似的翻騰得越來越的厲害,那奔騰的鮮血地彷彿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似的,不斷地從她的嘴巴里溢出,新換上的面紗又染紅了……
空寂的天空中,有幾團薄薄的雲朵,隨着風在緩緩的流淌着,在半空中慢慢的勾勒出一張絕世面容,一洗凡世塵俗的清麗,好似山間中的清泉,那雙水眸那麼的清澈,那眼神那麼的深不可測,如同怎麼也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光明的黑夜。很快,那張容顏便消失不見了,那雲朵又化爲了被風驅使着沒有自由的流雲,緩緩的消散在廣袤無垠的天空中。
南葉蓁撩起袍子,席地坐在了慕棠的身邊,他單手撐着下巴,目光深深的凝視着慕棠臉上的悲傷痛苦,他的眼底露出了別樣的情緒,隨後又不着痕跡的將那複雜的情緒給斂去了,他想要說些什麼話,然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強自按捺了下來,他沉了口氣,又恢復了往日那種悠閒的語調,“慕兄弟,你別這個
樣子,你想哭便哭吧。我聽縭櫻絡那死丫頭說過,人在傷心難過的時候,不要憋着藏着,最好能夠大聲哭出來,把那些傷心難過發泄出來,只有這樣才能夠好受一些。要不你也哭一次?”他家大小姐,縭櫻絡那個死丫頭,開心了不開心了,總之有事沒有事情都便很喜歡跟他哭鬧,哭的眼淚鼻涕一把抓的,最可惡的是,她每次抓完了,還會死皮賴臉的非要摸在他衣服上。他說過她很多次,要她能夠注意點形象,做不到大小姐風範,有點小家碧玉的樣子也可以,她則振振有詞的說什麼“人這輩子夠苦的了,一出生便是哭着的,既然這麼苦,爲什麼還要憋着,把心情憋的那麼難受……”
慕棠咬緊了下脣,口中很快便化開了一絲溫熱的血腥之氣,“南兄弟,央玉公子不會死的,我相信他那麼聰明,是不會這麼死去的。”他伸手輕輕撫着潮溼的墳土,完全感覺不到她的雙腿被跪得麻木,時間彷彿停滯了,他一動也不動的跪着,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手中的墳土,他眼中所有的光彩都在得知央玉公子死訊的那刻完全寂滅,眼底深處卻涌動着濃濃的悲傷,那些過往猶如千絲萬縷難以梳理的情絲被一下子挑起,死死的堵塞在他的心口。心,生生的疼,那種刺痛,令他窒息,且毫無防備的,也無力去抵抗什麼,只能夠任憑那些傷痛快要把他的靈魂撕碎。
南葉蓁呵呵笑着,“既然,慕兄弟啊,你相信央玉公子還沒有死,還好好活着,那我便奇怪了,你還跪在這墳堆前做什麼啊?”他也感覺央玉公子那種人是不會這麼容易便死掉的。只是,既然有人建了這處墳,這裡面必然會大有文章。目前他們也還沒有任何的證據能夠說明,這個墳裡的人一定便是央玉公子。搞不好,這墳裡還是塊木頭呢。如果說,要想證實墳裡的人究竟是不是央玉公子,南葉蓁能夠想到辦法,絕對是挖墳,這是最快也是最有用的辦法。可他轉念又想到慕棠絕對不會同意他這麼做的。不管這墳裡的人究竟是不是央玉公子,也應該尊重一下,死者爲大嘛。
慕棠回過頭,看向南葉蓁,他的神情恢復了些平靜,顯然他已經開始調整了心態,他搖一搖頭,“南兄弟,我感覺,央玉公子沒有死,他躲起來,是他不想再看到我。”他的聲音裡帶着濃烈的化不開的感傷,好像有一股解不開揮不去的憂鬱悵然盤旋在其中。央玉公子真的那麼恨他嗎?
他不禁想起那個夜晚,那夜,央玉公子是那樣的脆弱,他雙手捧住他的臉,向來冷靜的眼眸里居然盈滿了晶瑩的淚水,他悲痛欲絕地的開了口,“慕棠,你知道嗎?我曾經發過誓,我這輩子再亦不要……我再亦不能夠失去了……我不要再失去了,失去的那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我承受不住了。慕棠,你知道嗎?我曾經向天立誓,這輩子,除非我死了,否則
,我絕不允許我再失去親人,不論是什麼人,只要是傷害了他們,我不管是上天還是入地,我都不會放過那個人的。這一次,我並不是怕孟家的勢力,爲了我所在乎的人,我什麼都不怕,我願意與天下所有人成敵,只要能夠有辦法留下我所在乎的人。然,我看在你的份上,我放過了孟染,慕棠,你聽清楚了,只此一次,我發誓,絕對沒有下次,即便到時候是你我刀劍相見。慕棠,爲什麼你非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呢?慕棠,爲什麼你出生了,你還要出現在我的眼前呢?”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跟央玉公子一樣,哭的時候臉上所出現的表情,居然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深刻煎熬,彷彿他置身於煉獄中,他這種表情比女子哭的那種梨花帶雨更加讓人感到異常的揪心。
他輕輕替他擦拭去臉頰上的眼淚,“央玉公子,對不起。”
“慕棠,你爲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你做錯了什麼,你又對不起我什麼!慕棠,你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央玉公子輕而低沉的說,他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忽然用力把他拉倒在了牀上,接着整個人便壓在了他身上,黑色長髮頓時垂落下來,黑髮落在他的發上,錯亂交雜在一起。央玉公子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了他的脣上,滑入了他的嘴巴里,他只感覺很難移開眼睛,也看不清央玉公子此刻的面容,又不知爲何能夠看清他的那雙眼眸,然他能夠感覺到央玉公子心裡那種沉重的心痛和絕望,生生的擊中了他的心,連每一下呼吸都帶着深刻的疼。
“慕棠,我親眼看着爹爹孃親慘死在我面前,我眼睜睜的看着我最疼愛的弟弟在我懷裡死不瞑目,看着那麼多熟悉的人死去,那些樹木、那些花草、連那條河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的……可是,我只能這麼看着這事情,我什麼事情都不能夠做,什麼都阻止不了……慕棠,我恨我自己……”央玉公子痛苦的低吼着,眼裡有一絲明顯的血紅,眼中的淚水晶瑩如斷了線的珠子嘩嘩掉了下來,“爲什麼?我不懂。爲什麼他們什麼事情都沒有,還是要被殘忍的殺害死去?慕棠,你來告訴我這是爲什麼?爲什麼他們會被殺害?我爹爹孃親是那麼的恩愛,我弟弟那麼的乖巧懂事情。”
他無法回答,伸手想要撫慰央玉公子,卻被央玉公子打開了,央玉公子抿了抿嘴,眼神倏地一凜,失控的吼叫道,“慕棠,我恨你,我恨所有傷害我的家人的人。這麼多年來,我很努力很用心的挽留,卻只能夠一次次的失去,我從來都不曾得到過什麼。我爹爹孃親、我弟弟……還有我的姐姐、主子……慕棠,我看着他們離開我,看着他們死去,看着他們被人殘忍的害死,看着他們死不瞑目。慕棠,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幾乎每天晚上,我都會夢見我爹爹孃親渾身是血的樣子,我聽着我弟弟喊着,說他還不想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