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人都不重要。央玉公子,重要的是,我們現在都沒有事情便好了。”慕棠淡淡地開了口,不再與央玉公子對視,眼神緩緩從他身上落到身上,一面重新打量,一面道,“央玉公子,我們還是儘快想辦法離開這裡吧。這裡實在太過古怪。”慕棠說完了,便抓住央玉公子的手往出口大步走去,似乎一刻都不想呆在這裡。只是,接下來還有什麼,慕棠一點都猜不出,然他知道他必須儘快離開這兒,此處絕不是久留之地。
央玉公子靜靜審視慕棠,將他不安的神色盡收眼底,他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輕微顫動着,好像有很多模糊不清的情緒將要越過容納的界限滿滿地溢出來……慕棠,我應該說你蠢你還真的很蠢。不過,我倒要承認,你還真是好運氣,幸好你拿着無媚劍,否則你就是死路一條。
媚殺陣,只有割情斷義、無慾無求的人才能夠活着出來,可是隻要是人,便會有心,有心便會有情。這個陣和媚心鏡如出一轍,唯一稱得上覆雜是,媚心鏡映出人心深處潛藏的東西,而媚殺陣則是引誘人心,將人那些越想隱藏的越暴漏出來。在此陣裡,人很能夠分辨出夢境與現實,會在美夢裡笑着死去。因此,不得不承認慕棠的好運氣。
當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眼神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清明。
兩人走了一段裡,月光揮灑,搖曳着兩條身影,留下了一地的清冷。直到感覺心情穩定了,慕棠才問道,“央玉公子,這兒真的是凰徊鎮嗎?”
央玉公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眉毛輕微舒展,微微點了一點頭,薄脣微啓,開了口,“這兒是凰徊鎮,不過,或許不該叫凰徊鎮,而該叫桃果村。鳳徘山下桃果村。”慕棠微微點了一點頭,回頭望向央玉公子,月光在他周身氤氳着淡淡的光,他白衣勝雪,面容似玉,青絲無隨風輕舞,飄飄乎如天外飛仙,此情此景,讓人不由的自卑。央玉公子擡起了頭對上慕棠的目光,脣角始終漾着溫柔的笑,眸色動人,“我說的,可都是真的。”
慕棠心動微動,一股暖意在心口蔓延了開來,“我相信你。”
央玉公子垂下了眼瞼,不再看慕棠,只將盒子舉在慕棠面前,淡淡道,“慕公子,你知道嗎?這裡面就是傳說中的仙藥,只要吃了它,人便可以永世成生,長生不死。”慕棠靜靜的聽着,手依舊緊緊牽着央玉公子的,緩緩前行,仙藥又如何,於他毫無意義。見他表情淡然,央玉公子又道,“怎麼,你不相信?”
慕棠脣角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它對我沒有意義。因此,我亦沒有必要相信。”
央玉公子眼光一閃,笑了笑,“我有點兒好奇,究竟什麼才讓你感覺有意義?天雪陣,九九八十一陣,每一陣都跟據人的七情六慾構成。而你都能夠過。”央玉公子頓了下,眼睛打量了慕棠眼:“難道便可以說你無慾無求,六根清靜嗎?”
慕棠笑笑:“我雖能夠過,然我終究不過凡人,是凡人,便怎麼可能沒有七情六慾?再說了,央玉公子你也過了,不是嗎?”慕棠忽然停住腳步,眼前橫出了一條寂靜無垠的長河,銀光閃爍,星星點點,好像天上的銀河,讓人不自禁的陷入迷離。
央玉公子擡眼凝着長河,燦如星子的黑瞳帶上一絲冷然,“其實,你錯了,我沒有過陣。我只不過是出來了而已。過了乾坤陣的人,不是我。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狠還要絕,絲毫不被過去束縛。我曾以爲,我能夠看穿她,至少能夠看出七成,結果,我還是疏忽大意了。”央玉公子看向慕棠,河水銀光襯托着慕棠身影愈發的如玉頎長,央玉公子淡淡嘆了口長氣,“或許,對她而言,那些根本都不重要。”慕棠有點兒困惑央玉公子在說什麼,然央玉公子只淡淡掃了她一眼,便從他手裡抽出自己的手。
央玉微斂衣袖,腳步輕移,緩緩走至河水,垂眼注視着自己的倒影,“慕棠,你真的很幸運,你的幸運讓人嫉妒。但是,人不可能一輩子都有好運氣,若是耗盡了,你以後會如何?這些,你考慮過沒有,慕棠,你想過,你的將來嗎?”央玉公子一汪波光粼粼,幽幽問道。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慕棠淡淡地開了口,且不說世事難料,眼下的事纔是最重要的。
年紀輕輕的慕棠,卻又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淡定,雖然有點兒想法單純,然不可否認他有着常人沒有的淡定,只是這份淡定究竟是不是他僞裝的?還是被媚晚教的太好了,沒有人知道。媚晚有意教出的慕棠,或者根本便不是真正的慕棠,只是一個虛假的幻影,然在,真正的慕棠會是什麼樣子?依舊無從得知。或許,連一首塑造慕棠的媚晚都不曾看出,慕棠沒有那麼簡單。
央玉公子轉頭凝着慕棠,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擡腳踏入河中,波瀾碎成一片波光粼粼的銀,閃閃爍爍,“我們走吧,過了這條河,我們便出了天雪陣了。”
慕棠微微點了一點頭,跟着踏入河中,央玉公子將盒子交給慕棠,一俯身從水中撈起了一點碎光,“其實,這些碎光也是暗魅王寶藏。”央玉公子將掌心攤開,掌心中攤着一顆琉璃與一顆明珠:“這些金銀珠寶,縱然珍貴,然沒有人知道,踩在腳下竟是冰冷刺骨。人們總有一天會發現,這些金銀珠寶都不如饅頭來得充實。”說話間,央玉公子眉宇間縈繞不去的憂鬱,更深了幾分,說完了,他便握住慕棠的手。
慕棠有點兒驚愕央玉公子的比喻,然轉瞬便發覺,自己有點兒餓了,這次恍然明白,這些寶物無價又如何,人要活着依舊離不了一日三餐。只是,央玉公子既然早便參透這些,又爲什麼如此執着。慕棠疑惑地的望着央玉公子的被月華勾勒的愈發寂寞的側臉。
央玉公子微微一笑,將琉璃丟入河中,只留下那顆明珠,“明珠有光,可以照亮。
”忽然,慕棠又聞到了一種淡淡得清香,繞在呼吸之間無法消退。“順着河流,一直走,便會有出路。”央玉公子淡淡地道。
慕棠微微點了一點頭,和央玉公子順着河流往下游走,走了不過五十丈,水便越來越深,慕棠不禁有點兒擔心,問央玉公子開了口,“央玉公子,水越來越深了,我們怎麼辦?”
央玉公子回頭,對他輕笑,“怎麼?你沒發覺這河水到了我們腰間纔會開始有流動嗎?而在這之前的都是靜止的。所以,我敢斷定,水流出去的地方就是出路。”
慕棠微微點了一點頭,“我明白,只是我不會水。”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水。”央玉公子淡淡一笑,將明珠遞到慕棠眼前,“不過,你放心,我會帶你出去。”明珠散出的光芒映着央玉公子冷靜而認真的臉,央玉公子說完了,便忽然鬆開手,明珠頓時沉入水中,與此同時,央玉公子抓着慕棠將他拉下水底。
慕棠雖不會水卻可以閉氣,央玉公子只需帶着他往前方出口而去。出口中幽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明珠的光芒照明。然而,出了水,眼前竟是一片豁然開朗。可慕棠還不來不及鬆口氣,央玉公子忽然一陣咳嗽,身體還隱隱發顫,汗水順着蒼白的面頰滑落,使得他整個人顯得愈發的楚楚可憐。慕棠忙一手抱住央玉公子,飛到岸邊,縭櫻絡幽深的水,在岸邊看來居然嫣紅似血,慕棠心中一驚。“你不必如此驚訝,這才只是剛剛開始。”央玉公子輕咳着道。
央玉公子說完了,一陣大霧騰起,慕棠還不等明白怎麼回事情,眨眼間大霧又散去,而眼前恍若仙境的景物則變成了沙漠,如同幻影,然衣服還是溼的。
如果這是海市蜃樓,那麼這水又該怎麼說。
央玉公子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咳嗽,望了眼四下荒蕪,又擡手擋住眼睛,望了下太陽,“慕棠,我們走吧。”央玉公子淡淡地開了口,然而他那比夜還要深沉的黑眸卻驟然爆發一道無比凌厲陰冷的光芒:“天人絕路,我倒是要看看,如何絕我?不過,慕公子,荒漠埋白骨,我們可能運氣好活下來,也可能葬身黃沙。”
僅僅過了兩天,央玉公子便支撐不住了,不能夠繼續前行了,他的臉因爲失血過多白得近乎透明,那是慕棠從來沒有見過的恐怖的慘白,原本便很瘦削的面頰幾乎完全凹陷下去了,那雙烏黑的眼睛顯得異樣的大,眼睛下方的淡淡黑影爲他蒼悴無色的臉色更添了些黯淡。再僅過了一天,他人便慢慢的陷入昏迷。慕棠一直扶着他,將他半摟在自己的懷裡,讓他依附着着他,把重量分擔給他。然這樣沒過幾天,慕棠便他都沒有什麼力氣了,不能夠再帶着央玉公子前行了。一眼望去,前面依然萬里黃沙,金黃色的沙漠上只有他們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根本望不到沙漠的盡頭,甚至連空氣到了這裡都好像不再流淌,死一般的沉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