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還在猶豫,外頭又來了廚子打扮的人,見這營門口聚集了這麼多人,先是愣了一下,等到自己這邊的衆人問對方來歷時,那人才說是來找白蔻的。
“你也是?!”匡山侯府的廚子一副找到了同伴的表情。
“怎麼?你也是?”
“我匡山侯府的,沂國公家的小少爺今天中午在那裡把我們嫌棄個夠。”
“我比你好點,我家夫人小姐在曄國公府吃過席,對一道甜點三不粘念念不忘,嫌棄起府裡自己做的甜點來了,你說我冤枉不冤枉?”
衆人見這兩廚子聊天訴起苦來,一起無語,倒也不打岔,讓他倆說個痛快。
這兩人正訴說委屈呢,外面小道上風風火火地又來了三個廚娘,這麼冷的天,袖子捲到手肘,一副找人打架的架式,隔着營門就問白蔻是誰,叫出來較量較量。
“看見了吧?這種事這幾天會沒完沒了。”黃大海一副老有經驗的口氣。
白蔻感到有些無趣地撇撇嘴,上前幾步。
“各位,我就是白蔻,你們來找我挑戰是看得起我,但我的主要職責是侍候我家世子爺,所以我不接受任何挑戰,你們請回吧。”
“這麼小的一個孩子!?”那三個廚娘瞪圓了眼睛,死活不信,“蒙我們的吧?叫個小孩子出來唬人!”
“怎麼說話的呢!”
“你們自己沒有打聽清楚,跑這來放什麼屁!”
“曄國公府的廚娘白蔻就這一位!愛信不信!”
“哪家府上的,懂不懂禮貌!”
“走走走,少在這給你們主子丟臉!”
“白蔻是我們世子爺跟前的管事,輪得着你們在她面前大呼小叫?!”
營裡的衆人叫罵起來,把那三個一時情急的廚娘罵得還不了嘴,就連先來的兩個男廚都有些鄙視她們。
“你們都回去吧,天快暗了,你們主子要人侍候,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白蔻態度平和地送客,作爲世子的管事,受了氣也不能像潑婦一樣又叫又罵,她得有風度。
“這小營地哪裡就只有你一家廚子?”廚娘裡面最年輕的一個忍不住還了嘴,她認爲這是有意逃避。
“說對了,這小營地裡真就只有我一家廚子,所以我沒空招呼你們,請回吧。”
白蔻說完掉頭就走,不跟他們費嘴皮子,讓別人去對付他們,哪有管事跟人糾纏不休的。
“你們這小營地有幾家的少爺,真就你們一家廚子侍候?那些人家的廚子沒得到機會甘心?”那三個廚娘不肯走,陰陽怪氣的。
“前天少爺們集中到達,當晚的晚飯我們可是招待了不少沒飯吃的少爺,那些少爺事後沒有收拾手下添亂的廚子?哎呦,那真是主子們寬厚哦。”陰陽怪氣誰不會啊,營地裡的衆人照樣給頂回去。
那五個廚師終於自覺沒趣地走了。
白蔻則在廚房備料熬粥,等那幾個男孩子從山林裡回來,正好有碗熱乎粥暖暖身子。
御帳前,天子與皇后娘娘、官員和侍從們都在等着第一個回來的年輕人,看看是空手而歸還是滿載而歸。
天色漸漸地昏暗了下來,冬天的日頭黑得早,酉時前就要掌燈了,規定天黑前要回來交差,也是考慮到倘若有人發生意外,夜晚的山林很難救援。
過了申時後,陸續有年輕人從山林裡出來,手中或多或少提着幾隻獵物,倒是沒有空手回來的,但一眼望去,也不是能最終獲勝的成績。
顧昀從山林裡出來時形象非常狼狽,衣衫凌亂,身上還有血跡,好像在山林裡摔得很慘,獵物用繩子綁成一串掛在肩上,自備的網兜裡另兜了一窩活兔子,小心護着的胸前襟還鼓起一塊,裡面有什麼活物時不時在掙扎一下。
他這樣子一路走來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當他走到御帳前時,累得都無法好好行禮,御座上的聖人哈哈一笑,免了他的禮,並喚侍從一會兒帶他去御醫裡檢查傷勢。
任務清單上要求的獵物種類顧昀沒有完成,他只抓到了一半,以他剛滿十五歲的年紀來說不叫失敗,本就不是獵戶出身,體力和經驗上自然遜於那些年長的同伴,何況他還有另外帶回來的獵物。
那一窩活兔子大小一共七隻,一對雌雄成兔與五隻幼崽,尤其是那雄兔,體格壯碩,力氣很大,在場不少人都說這是隻極好的種兔。
就因了衆人的這句話,這一窩兔子逃脫了變成食物的命運。
身上的重量沒有了,顧昀長舒口氣,從懷裡掏出那保護已久的小獵物,是一隻受了傷的雛鷹,黑羽紅爪,一隻翅膀壞了,卻依然很兇,侍從伸手去接時險些被它猛啄一口,又逗得聖上和周圍人羣一陣鬨笑。
顧昀卸完了滿身獵物,向聖人交差完畢,簡單地講了講兔子和鷹的來歷,聖人讚揚幾句,允他退下,由侍從攙下去療傷,那一窩兔子和小鷹也被拿下去料理。
御醫們一番檢查,發現顧昀傷得不重,都是皮外傷,於是給了他傷藥,就派車送他回營地去了。
營地門口站崗的侍衛接到顧昀,連忙把他往帳篷裡送,小廝們分頭去搬浴桶和提熱水,小心地侍候自家少爺洗掉一身髒污,再好好搽藥。
白蔻提了食盒進來時,顧昀已經在牀上躺好了,在牀邊照應的小廝見白蔻來了,就把剩下的事交給她而告退了。
顧昀懶懶地瞥了她一眼。
“纔來啊。”
“廚房事忙啊。”
白蔻輕輕地把食盒放在牀邊條案上,將粥和小菜擺了出來,又扶顧昀坐好,在他身後塞上靠墊。
“聽說世子您今天收穫頗豐,打兔子都是直接抄整窩,還撿了一隻鷹。”
“我就是爲了撿那隻鷹才摔得這麼慘,骨頭都差點散了,撿起來才發現是隻紅爪鷹,也就抓抓鴿子老鼠,打不了獵。”
“那您何苦還帶它回來,扔在林子裡重歸大自然好了。”
“要不是看它精神好,我纔不帶回來呢,不過這種體形小的猛禽,要是能養起來,當個玩意兒也好。”
“聽說養鷹挺費錢的,只吃新鮮血肉,而且它野外吃什麼,人工馴養也只能喂什麼,不能喂別的,那叫喂雜食。”
白蔻在牀邊坐下,往小碗裡舀了幾勺粥,用勺子攪拌攪拌不要那麼燙口,然後才淺淺地舀一小勺餵給顧昀。
顧昀嚥下粥,挑起眉梢。
“聽上去你好像蠻懂?”
“一點道聽途說的皮毛罷了,婢子可沒有實踐經驗,除了餵食,一副好鷹具也得不少錢。”
“你真是句句擊打在我的軟肋上。”顧昀癟了癟嘴,指了指小菜碟子。
“要是這幾天有誰想要那隻鷹,您乾脆送人好了,您哪有時間親自照料,還不是要僱專門的養鷹人麼,鷹的自然壽命又長,能有四五十歲呢。”
“行了行了,我送人好了。”
顧昀果斷做下決定,他真沒錢養鷹,誰要誰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