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了亭子落座，萱草親自倒滿兩杯茶水，在將杯子遞給白蔻時捏捏她的臉，笑靨如花。
“今天有你入會，大家都高興壞了，本來我們還做好了你不答應的準備。”
“如果我不答應會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我們的原則之一就是不強求，會裡每個姐妹自身就是各有各的苦處，我們鼓勵大家講出自己的苦悶痛處，但並不強制非說不可，你一個未婚姑娘，不願和我們這些寡婦走太近覺得晦氣都是人之常情，不肯就不肯唄，只要事後保密別說出去就好。”
萱花端起她的茶杯，身子一歪，舒服地靠在身後的柱子上。
“可你居然一點猶豫都沒有，而且以你的聰明肯定識破了小麥的花招，卻是照單全收，這麼機靈聰慧的妹妹可不好找，姐姐們都會好好疼愛你的喲。”
“能認識這麼多姐姐對我也有利呀，我還沒有貴婦圈的朋友呢，石榴會的姑娘都是新媳婦，等她們成長爲貴婦還得好多年呢。”白蔻笑得見牙不見眼。
“可是寡婦在家族裡屬於邊緣成員，深居簡出，不爲外人所知，認識太多寡婦，還不如你石榴會的姐妹們有利呢。”
“怨婦類型的寡婦當然沒用，但這秘密花園拯救的是有心有能力並付諸行動自救的寡婦，憑一己之力與強大的家族抗衡我知道這有多難，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都是同一類人，我有什麼好嫌棄的？生命無常，誰知道我將來是不是也會做個寡婦，多個退路總是好的。”
“好啊，你就把我們當個退路，好好經營哦，我們都很看好你的。”
“經營？”白蔻皺起鼻子微微噘嘴，“我就知道你們不是拉我進來玩的。”
“當然啦！你這最有價值的小丫頭，拉你進來是給姐妹們保駕護航的！把姐姐們哄高興了才帶你玩！”
萱草又坐直身子，放下茶杯湊近白蔻，握緊她的雙手錶情嚴肅了起來。
“我們這個秘密花園就是個寡婦會，所以無論我們怎麼聯合起來給男人們難堪，男人都無法對我們下狠手打擊，不然傳出去被百姓恥笑說一羣世家居然欺凌寡婦，男人們要面子，害怕事情鬧大顏面無光多有顧慮，這也是我們制衡他們的手段。經過多年經營，現在雙方勉強維持着一個平衡的局面，你看在座的姐姐們都打扮得光鮮亮麗出來玩就知道在家中是什麼地位。但我們終究還是有弱勢的一面，一個不小心隨時可能被家族反撲，奪去財產扔進家廟或者乾脆以性命爲家族換來貞潔牌坊。你未婚，本該對婚姻充滿美好想像的年紀，我不是存心嚇你要害你對婚姻家庭感到害怕，只是覺得你從小經歷特殊，一定能理解這些苦處。”
“我理解，恨女人不死，又怕女人不做牛馬，男人們這麼想也就罷了，更可恨的是還有那麼多女人爲虎作倀，男人只管下令，一身清白，自有那些女人去做這些骯髒事。女人何苦爲難女人，這也是我一貫的態度，只是我也沒想到有人走在了我的前面，一羣有錢有勢的寡婦們聯合起來讓自己過得開心愜意，姐姐們寫信給我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
“嚇着了吧？你以爲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這麼想，卻不知還有一羣都和你想的一樣。石榴會裡都是未婚姑娘，秘密花園則是寡婦會，你兩頭都佔了，以後可要帶領姐妹們過上好日子才行哦。”
“我能做什麼呀，也就是會點小生意罷了。”
“別裝傻，你有我們都不具備的優勢，你能直接向宮裡說話，這是我們最在意的。我們都知道是你救了童明俐，沒有你當初在父皇母后面前的那一番話，事情走向可能就真的遂了樑家的願，給童明俐過繼一個嗣子，一輩子守節，好好一個大姑娘，人生就這麼毀在了人渣手裡。”
“這事是運氣好，首先錯在樑仲山，他自己縱慾過度就讓世人都站在了同情童明俐這一邊，聖人不想和民意對着來，同時又要顧慮以樑家爲首的清貴世家，我只是從另一個角度發表了我的意見，卻沒想到給了他老人家順水推舟的理由。本來事情到這一步可以結束了，偏偏豫王妃又幹蠢事，下毒謀害童明俐，如果讓她得手，以童明俐自願殉情的理由，梁氏一族肯定要多一塊貞潔牌坊。”
“是啊，這種極度愛名的清貴世家最喜歡拿族中女人的性命來換貞潔牌坊，誰家牌坊多誰家就最有榮光。你知道這個梁氏一族有多少塊牌坊嗎？”
“不知道。”
“十一塊。”
“這麼多？”
“除了四塊是前朝立的以外，另七塊都是本朝建國以來這百十來年立起來的。”
“那不是平均十多年就要立一塊？！”
“是啊，厲害吧？光是父皇登基這二十多年就立了兩塊了，童明俐差點成爲第三塊。你壞了樑家人的算盤，害得樑仲山絕後，致使豫王妃決定對童明俐下毒，你小心些，對豫王府的人千萬不要有絲毫大意，難保他們是不是把這筆賬記在你頭上。雖然他們現在是蕭條了一些，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一個民女和他們比始終是處在弱勢的，尤其現在聽說他們家那兩個縣主出來支撐門戶，一旦緩過勁來，或者乾脆就是你和他們在生意上有了衝突，你說他們會不會新仇舊恨一起算？”
“嗯，我會小心的，不敢大意。”
“豫王是我皇長兄，但我真看不上他們一家子的行事作風，仗着父皇寵愛無法無天，跟他比起來我就是個任性的小寡婦，乾的事遠比不上他一根腳趾頭。我知道他們有奪嫡的心思，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太子皇兄被打壓得處處受制，可看現在，不可一世的趙賢妃如今淪落爲了趙嬪，豫親王貶爲了豫郡王，活該他們有今天。”
“他們垮了臺，很多人都鬆了一口氣？”
“那當然，依附他們的人太多，這一出事牽連甚廣，朝裡的大老爺們明哲保身也都收斂了很多，而我們這些姐妹抓住機會發展壯大。”萱草衝白蔻擠擠眼睛，“說得直白一點，就叫打擊異己，報仇雪恨。”
“明白，反正自己已經有了謀生手段，不靠家族吃飯，管別人去死，說不定還能因爲舉報有功而免受株連。”
“就知道你是聰明孩子。”
萱草看白蔻，越看越喜歡，忍不住地又伸手捏她的臉，這次白蔻可不讓她得逞，左擋右擋，兩個人乾脆在亭子裡追逐打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