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被這種熱切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乾咳兩聲,開始提問。
“那個男人除了畫像上這副相貌之外,日常打扮是什麼?”
“就是尋常管家一樣的打扮,衣裳沒什麼特別的,也就那一對玉魚兒的髮簪和腰飾挺突出的。”
“對了,他有件寶藍色的外衫,腰帶內側是紅色的,聽他說是本命年的緣故,是他老妻給他做的,特別用的紅內襯,我們住店的時候,洗衣裳看到的。”
“是呀,那個喜奴不會照顧自己,一看就是在家裡被服侍得很好的男人,連個手帕都洗不乾淨,他的衣裳都是我們姐妹四個幫他洗的。”
“他喝了幾杯酒後,喜愛趁着酒意哼小曲兒,都是京城裡當下最時興的曲子,有時還會與我們聊一聊京城有名的姐兒,叫我們也學着調教幾個一等的頭牌,留在身邊給我們將來掙養老錢。”
四個鴇兒七嘴八舌地說着這些日常瑣事,勾勒出了一個男人的輪廓形象。
還在堂上的唐家哥倆和街坊們馬上高呼起來。
“大人,聽這描述,絕不是唐林,絕不是!”巡查和街坊們擺手搖頭。
“唐林五音不全,他根本不會唱曲兒,他喝多了愛跟人猜拳。”
“大人,我們父親自從失了教坊司的差事後,家裡着實過了幾年艱難日子,爲了吃飯,值錢的東西賣的賣、當的當,他做過零工,絕不會出門在外不懂得照顧自己,更沒有什麼玉魚兒的飾物,而且今年也不是我們父親的本命年,街坊們都知道的,他的本命年還在幾年以後呢!”唐家哥倆語速飛快地說道。
如此雙方印證下來,楊思遠父子口口聲聲堅稱的喜奴是唐林的指認就被完全推翻了,與鴇兒們合作的男人目前是個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楊思遠父子面無人色,恨不得躲到衙役們的身後去,此時此刻,悔斷了腸也來不及了,沒能救下豫王,倒要把自己搭進去了,這一切皆因沒有及時驗明畫像中人到底是不是唐林就先稟告了朝廷。
毆打婦孺逼問口供再誣告平民,本來這都是小事,可壞就壞在他們信誓旦旦地在奏摺裡寫明喜奴是唐林,等聖人知道堂審經過絕饒不了他們父子,他們楊家怕是要完蛋了!
府尹連拍三下驚堂木,示意衙役把唐家哥倆和街坊帶下去,他們做證的任務結束了。
白蔻見表哥們出來,就想掙開顧昀的手跟上去,但顧昀拉着她不讓動,轉而吩咐身後侍衛去傳話,帶那哥倆到茶樓等他們回去。
府尹無視了楊家父子,就這麼晾着他們,轉而繼續審問那四個鴇兒。
“與你們合作的這個男人是本案關鍵,你們在此事中算是從犯,只要你們實話實說,戴罪立功,本官可以饒了你們。”
“大人只管問,我們說,我們都說!”
“你們在大成府是如何生活的?”
“一切都是喜奴安排好的,我們一到大成府就被帶去了一個有花園的大宅院,但喜奴說因爲遭災,城裡治安不好,要我們足不出戶,他自己倒是成天往外跑,隔三岔五的帶漂亮女孩子回來。”
“大成府遭受春澇,青苗被毀,食物緊缺,你們怎麼養活這麼多人?”
“我們也不知道,有專人每天按時送來新鮮菜肉,大家都吃得很好,我們的女孩子剛來時都瘦得皮包骨,養上大半個月就是嬌滴滴的小美人了。”
府尹皺起眉頭向堂外望去,示意官媒把女孩們都帶上堂來。
幾十個女孩子呼啦啦地把大堂都跪滿了,府尹從上面望下去,當真一個個都是水嫩的漂亮女孩。
“姑娘們,本官且問你們,畫像上的那個人當真是喜奴?”
“是喜奴。”
“是他買的我們。”
“一個女孩一袋饅頭。”
“一袋子只有二十個饅頭。”
“極漂亮的也就兩袋饅頭。”
“那些極漂亮的送出去後再沒有回來。”
“都是喜奴裡外操持,媽媽們只負責在家裡調教我們。”
“我們不知道喜奴和什麼人接觸,我們是他領回來的,也由他領走。”
“喜奴不管家裡的事,只看着哪個女孩子調教好了就領出去,然後回來給媽媽們分錢。”
“我們平日裡都被關在後宅,除了喜奴,沒見過外人。”
女孩們一人一句七嘴八舌地講個不停,府尹連拍幾下驚堂木讓她們都安靜下來。
“你們在場的所有人當中,誰進門最早?”
“煙兒是現在所有人裡面來得最早的。”一個鴇兒飛快答到,隨她話音,一個女孩子戰戰兢兢地舉手示意。
府尹看了看人,點點頭,又繼續問,“誰是最晚的?”
“茗兒是最晚的,也是最年幼的。”另一個鴇兒回答,她手下的那個茗兒也顫顫地舉了手,那真是個身子骨都沒開始發育的小孩子。
“這麼小的女孩你們也收?”府尹眉頭又皺了幾分。
“都是喜奴領回來的,我們不知道他以什麼標準挑的,我們姐妹一開始還以爲這都是要帶回京城的姑娘,可他非要我們在大成府就開始調教,還說就要這似懂非懂的生澀勁兒最好,大人物喜歡這樣的,乾淨……”
“夠了!公堂之上,污言穢語成何體統!”府尹嚴厲地喝止鴇兒們繼續說下去,衆女頓時把自己都縮成了一個球。
“你們先前說手裡的女孩子是送給大人物的?”府尹繼續問道。
“喜奴是這麼說的,我們沒有見過外人,不知道他都攀上了什麼大人物!”
“喜奴領走的女孩子,有沒有什麼規律?比如隔幾天送一個出去?”
“呀,這倒沒什麼規律,我們剛到大成府的時候,喜奴只往家裡領女孩子,調教她們還得要時間呢,那時候也就送出去三五個,等到頻繁往外送人的時候好像已經是七月了,對了對了,正是過了七月半,女孩們也已掌握了一些基本技巧,所以就……”鴇兒們暗示即可,不敢再說下去。
“七月半?”
府尹沉思起來,推算太子和豫王的行程,七月半前後,正是豫王到達大成府的時間。
難不成這些女孩子都送給了豫王?
那個喜奴難道是替豫王專門蒐集女孩子享樂的?
府尹左思右想,覺得甚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