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仲山到晚上才從回到家的父親嘴裡聽說了白天的事情,得知白蔻接顧昀回家時暴怒傷人,而動手的原因是顧昀情況不妙,之後主僕四人現在還在太醫院接受診治,太醫們用了什麼藥暫時不知道,但只要沒人明確告訴太醫們與孔雀有關,光從昏沉無力的症狀上判斷是絕想不到孔雀上面去的。
聽到這樣的消息,樑仲山確信那三個受傷的哥們沒說實話,肯定是把罪過全推給了白蔻,算他們聰明,但等大人們冷靜下來後,自然會把視線重新轉回到顧昀身上。
若僅是顧昀一個人的話,他第一次接觸孔雀,吃不住這藥力,出現一些症狀還能編各種話搪塞過去,但是主僕倒了四個人,一旦曄國公反擊時死咬住這一點,形勢就可能轉向他那一邊,自己這邊就將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曄國公府爲了給世子報仇肯定會窮追猛打,追查出什麼蛛絲馬跡的話,目前某些人與顧昀的良好關係也要受到影響。
不過現在情勢走向不明,如果那三位大人爲兒報仇心切,保持住聖人對他們的同情心,可能最後倒黴的還是曄國公。
白蔻傷人是真,這是賴不掉的鐵證,而顧昀的情況,誰知道是不是他們府裡主僕染上時疫而不自知。
樑仲山這麼盤算着,暫時放下心來,心思又轉到他自己的吃喝玩樂上面去了。
第二天,早朝後,那三位大人到御書房面聖,呈上名單。
聖人看過後大讚不錯,下旨宣他們每個人明日早朝晉見,在文武百官的見證下,與曄國公當面對質,至於他們自己家受傷的那三個男孩子,他們是關鍵人證,擔架擡也得擡來。
那份名單立刻被抄成數份,宣旨的太監們在京城裡來回奔波,找到那些人的家裡宣他們明日早朝晉見,還要給他們講入宮的規矩,包括得和上朝的大臣們一樣,幾時入皇城,幾時入宮門,幾時要到達,遲到是什麼下場,各種繁瑣事項都要講明。
那天聚會一塊聽曲的公子哥兒,有官家的,也有富人家的,顧昀算是身份最高的,他是唯一的世子,其他人也就被喊一聲公子,或者喊他們的功名,某某秀才,某某舉人。
這些年輕人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過入宮的機會,官家子弟的出身也只是中下級官吏,父親們的進宮經驗也就是殿試的時候,那都是多年前的老黃曆了。
所以這些年輕人乍一聽聖人宣他們明日早朝晉見與曄國公對質,控告白蔻的惡行,向他索賠,好些人的第一反應是腿軟,然後纔是緊張和興奮,接旨的禮數也不甚周到,反正就是一副嚇懵的樣子。
這份名單在謄抄的時候多抄了一份,反正也沒人察覺,然後僞裝成公函送到了曄國公顧雲安的手裡,他與顧昀口述的名單對照了一下,一模一樣沒有遺漏,甚至地址還更詳細,畢竟顧昀與他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熟到能完整背誦他們每一個人家庭地址的地步。
出城與紅顏知己們玩了一天、踩着暮鼓聲到家的樑仲山,從自己的美人蘭珠嘴裡聽說聖人滿城宣人明日早朝入宮向曄國公索賠,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時間已晚,他已經不便去太醫院向那三個覈實口供,在這喜愛音律的圈子裡,他們三人是領頭的,他樑仲山纔是幕後的。
樑仲山在屋子裡來回踱步走了幾圈,把他在這事的干係想了一遍又一遍,覺得這三人應該不會把他供出來,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都有數,否則要是事情鬧大了,可沒人給他們兜着。
當初他們那一幫人在準備若語姑娘的新曲鑑賞會的時候,他只是建議他們叫上顧昀,並給他弄點京城富貴圈子裡正時興的孔雀嘗一嘗,摻在大水煙的菸草裡,保證叫他***。
樑仲山覺得石天珉還是膽小,只知道用錢利誘,應該早點給顧昀用孔雀,等他上了癮纔算真正地把他籠在了手裡,其他方法都有各種風險,唯有用藥才最安全。
正好,顧昀搶他黑市生意,石天琦又看上了顧昀,雖然礙於輩分問題這婚事極有可能辦不成,但他看中的女人看上了別的男人,這就絕對不能忍!
必須得叫顧昀爲他的愚蠢付出代價!
蘭珠也覺得此事與他們無關,顧昀不好女色讓她很無奈,原本那個清羽還能利用一下,誰知她自己犯傻斷送了前途。
在自己美人的安慰下,樑仲山放下心中不安,梳洗過後,摟着美人上牀談心。
次日寅時,曄國公起牀洗漱,吃過早飯,穿上朝服,在侍衛們的陪伴下騎馬上朝。
那些被召入宮中的年輕人們也準時到了,一個個驗明正身後集中起來被帶到一處地方站着,不與列隊的大臣們站在一塊,並收走了一些人身上的煙鍋子和菸斗,吩咐他們保持安靜,不許有任何小動作,更不許離隊解手,因爲早朝開始後誰也不知幾時裡面會宣他們入內,所以一個人都不能少。
這可苦了這些年輕人了,大半夜天沒亮就起牀,緊趕慢趕地準時到了宮門外,除了排隊就是等,一口煙都不能抽,幾個時辰耗下來,藥癮可就犯起來了。
帶了鼻菸的人也不敢用,不能有任何小動作嘛,宮廷侍從們都看着呢,誰敢亂動一下就是大不敬。
都是讀書人,身上最少也是個秀才功名,怎敢亂來。
太醫院的那三個人也用擔架擡了來,借用了宮廷禁軍們休息的一處小房間臨時安置他們,還有一個太醫陪同左右,時刻注意他們的情況,要是傷情反覆就得趕緊回太醫院去。
沒人覺得這有什麼異常,反而還都一心感激聖人對臣民的體恤,誰都不知道這種來自君王的慈愛都是臨時的假象。
直到天光大亮,起牀時過了癮的藥癮又漸漸犯起來時,這三個年輕人見太醫一直坐着不動,就知道麻煩了。
受傷的人本來就要忌菸忌酒忌生冷辛辣刺激,他們這會兒卻急切地想用鼻菸,那不是當着太醫的面找死麼。
偏偏聖人就是故意耗着他們,藥癮重的人撐兩個時辰已經是極限了,早朝開始後他又故意宣佈這事放到早朝最後時刻進行,以免耗時太多影響國家政事的討論。
文武百官沒有意見,早朝之上,國事最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