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直奔了喜樂坊,才進坊門就看到居民都是炸了鍋的樣子,大清早的全都在街邊談論半夜接連不斷的爆炸聲,滿天的煙火全城都能看見。
顧昀開着車內的換氣窗,街上嘰嘰喳喳的聲音他都聽見了,臉色越來越難看,白蔻以防萬一的防盜佈置還是被激發了,看來她這一坐牢讓很多牛鬼蛇神以爲有了撈甜頭的機會。
坊內和府衙的差役和城防營的兵士在奔走善後,顧昀的馬車在大門外被人攔下,下車一看是韋謙站在地上。
“你來了,那我就可以回去了。”
“你就走?這邊完事了?”
“我半夜就過來了,你是睡了一個好覺,我前半夜巡夜,後半夜滅火,累都累死了。”
“那行,你回去歇着,我回頭謝你。”
“你找白蔻去吧,她也在,一出事就把她提溜來了,你正好換她回家休息。”
“不坐牢了?”
“還敢讓她坐牢?這才關了她兩個晚上就出這事,白總不在,妖魔鬼怪全跑出來了,她還是在外面呆着吧。跟你說,兵部隨時找她,她這煙火機關設置得真巧妙,上面一定感興趣。”
“她這是爲了以防萬一的防盜佈置……”
“你相信啊?”韋謙一臉賊笑,“你摸摸你的胸,心虛不心虛?”
顧昀抖抖肩膀,張望四周,強行換話題。
“白蔻人呢?”
“在裡面,她也忙了小半夜,又餓又累,現在脾氣不太好,你多哄着點。”
“哦。有人受傷嗎?你不是說還滅了火?”
“踩到陷阱的人都受傷了,起的火都是小火災,把牆壁燒黑了,倒是沒有別的危險,這陷阱只求傷人不要人命,要不然,火藥量加大一些,這青磚牆都能炸個洞。”
“都是什麼人乾的?”
“不知道,府衙把人提走了,等問出口供才知道是個人行爲還是受人指使。”
“那行,那我現在去找白蔻,你也好好休息。”
韋謙點點頭,正與顧昀互道再見,就見他手下兵士拿着一支用布包起來的棍狀物從大門內走出來,向韋謙晃了一下就又帶走了。
“什麼東西?”
“火銃。”
“啊?”
“我沒時間跟你說了,你找白蔻去吧,她在辦公區那邊,這火銃我帶走了,耐心等消息啊。”
韋謙拍拍顧昀的肩,招呼手下人集合,準備整隊回營。
顧昀跳上馬車立刻往辦公區去,一路走都看到管事和執事們帶領着工人打掃環境,越往辦公區人越多,辦公區其實是一片互相連接的二層小樓,辦公重地,閒人免入,有個單獨的圍牆,但現在漂亮的青瓦白牆和地面都是一片一片火燒過的黑色。
工人們見大東家來了,紛紛靠邊問好,並不約而同地一起指向圍牆遠處,車伕順着手指方向望過去,一聲驚呼,搖搖頭,趕着車子就過去了。
顧昀坐在車裡一開始不知道工人們指什麼,等馬車走近了才啞然,白蔻居然蹲在圍牆上面,手裡提着鐵皮捲成的喇叭,臉上身上都是煙熏火燎的黑灰,目光呆滯,一臉疲憊。
馬車一停穩,顧昀就翻身上了車頂,再從車頂跳到圍牆上面,先一手牽住白蔻的手,另一隻拿走她手上的鐵皮喇叭扔給下面的車伕,接着這一片地方立刻清空,除了他倆高高在上,以及牆下的空馬車,沒有別人聽牆角。
白蔻臉上黑一塊白一塊,頭髮都有好幾處燒得捲曲,一看就知是在火場裡奮鬥過,但是自己的心肝寶貝兒,顧昀哪裡會嫌棄她這狼狽樣子,抱住先吧唧親一大口。
“這一晚上累壞了吧?我用車送你回家休息,我留下幹活。”
白蔻抻抻脖子,慢吞吞地轉過臉來看着顧昀,“大清早就吃我豆腐,臭流氓,大色狼。”
顧昀聽見白蔻嗓子沙啞,知道她真累得不行了,心疼得把人攬入懷裡,細密的吻落滿白蔻的額頭。
“說得對,我就是臭流氓,但是隻對你耍流氓。”顧昀一手勾起白蔻的下巴,在她脣上輕啄一口,“別的女人站我面前脫光了我都不要。”
白蔻眉毛微微一挑,“喲,美女****,扛住誘惑了?”
“得意了是吧?這樣擺我一招?嗯?你知道我回到客房發現屋裡有個女人多嚇人嗎?”
“啊?直接潛進房裡埋伏?這麼大膽?”白蔻微微噘嘴,一副無辜相,“人家一片誠心想見你一面,求了我這麼久,就給她一個機會咯,我又不知道她會幹出什麼事來。”
“裝,你再給我裝。”顧昀感到好笑地輕刮白蔻鼻樑,“精明能幹的白總還能預想不到自己布的局會發生怎樣的走向?”
“我以爲這樣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爲了自己名聲着想,最多在室外攔你說話嘛,我哪裡想得會大膽到這個地步。”
“要知道,狗急了都會跳牆,現在京城裡謠傳她想取而代之做我的少夫人,被貴婦們聯手打擊報復,家業都快保不住了,處在絕路上的人會幹出什麼事來真的是難以預料。”顧昀低頭又親一口,“這次是我運氣好及時發現了,也是那個姜月怡臨時起意謀劃不周,不然的話,她都進了我的屋,萬一提前在茶水裡做些手腳,那我就真的要付點代價才能擺脫她了。”
白蔻微眯起眼睛,嘴巴噘得能掛二兩豬油。
“好嘛,這次是我失算,我的錯,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我一定想個周全的法子。”
“不行,下不爲例,沒有下一次了。”顧昀覺得噘起嘴的白蔻簡直是在誘惑他,親一口,又親一口,“你不怕哪次真的被別的女人得手了?”
“不怕啊,那時候我就有正當理由去養面首了。”白蔻疲憊的雙眼亮起光芒,“年輕小鮮肉是孤單寂寞主婦們用來永葆青春的良藥。”
顧昀頓時愕然,啞口無言,哭笑不得,抓起白蔻的手,在她手心裡不輕不重地拍了幾下,這張嘴真是一個不經意就能氣得人咬牙。
“真是皮癢了,忙了一晚上還有力氣想這種東西,不累是吧?不想回家睡覺了?”
“啊?我可以回家睡覺?”
“韋謙說了你還是在外面呆着好,兵部隨時找你,你做的煙火佈置上面可能會感興趣。”顧昀想起來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對了,韋謙還帶走了一支火銃,我們工場幾時有這東西了?”
“不是工場的,是私人的,但也不是打火藥的火銃,改裝了一下,打特製的信號彈,要不然你以爲半夜示警的煙花真的是煙花爆竹的煙花?煙火匠人裡面有人才啊,幸好被我攏到手了,每月薪俸三兩銀子呢,那火銃就是他自己的私藏。”
“好,記下這一筆,事後有賞。”顧昀擡頭看看天色,扶着白蔻拉她在圍牆上站起來,“工場交給我,你回家睡覺,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我們好好聊一聊你做的這些佈置。”
“你想知道什麼管事們會告訴你,他們纔是具體執行人,有任何問題問他們。”白蔻抖了抖蹲酸的雙腿,打了個老大的哈欠,眼淚汪汪,“這裡交給你了,我真不行了。”
“嗯嗯,交給我了,你好好休息,萬事有朝廷給你撐腰。”
白蔻點點頭,沒等顧昀想再湊個吻,她就看準了馬車的位置距離,噌地就跳到了車頂上,再從車頂翻到地上,竄進了車廂裡,整個動作連貫,一氣呵成。
不知道躲在哪裡的車伕和侍衛噌噌噌地紛紛出現,衝着牆頭上的世子爺擺擺手,掉轉車頭,送白蔻回她家。
顧昀目送馬車駛遠,轉過頭來看着圍牆裡面,發現居高臨下還真是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這圍牆內外簡直堪稱是主戰場,不斷地有人用大量清水刷洗青石地面上的血跡,不知道這半夜闖工場的宵小到底傷成什麼樣,想來應該不是輕傷。
各處忙活的管事和執事們見圍牆上現在只剩下大東家一人,紛紛聚攏過來等他訓話和佈置後面的差事,工場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生產卻不能停,還有很多訂單在等待完成,現在白總不在,一切大東家說了算,是保持開工還是放假一天都由他定奪。
顧昀問了一下工場那邊的情況和工人們現在的情緒,得知那邊一切正常,存放大量商業機密文件的辦公區纔是宵小們的重點目標,畢竟偷幾份文件多省事,於是顧昀下令照舊生產,調出人手把這邊打掃乾淨清點損失,等衙門把嫌犯們問出口供,該索賠的就索賠。
管事們得了命令,分頭下去安排,顧昀暫時沒事,就沿着牆頭走了一圈,找到了宵小們進入的路線,看到了被炸壞的花壇和撬壞的窗戶,窗戶的窗栓用的是插銷,窗戶之間嚴絲合縫,想從外面伸進利器撬開窗戶潛入並不容易,所以窗臺上就落下了窗框的木屑。
顧昀很仔細地研究了這些窗戶,發現了好幾撥宵小的痕跡,有撬窗子的,有直接打碎玻璃的,還有用玻璃刀劃開玻璃悄無聲息拉開插銷登堂入室的,一晚上的時間這麼多人分頭潛入,要說他們都是個人行動背後無人指使,顧昀是不相信的,一定有那麼一兩個人的背後有人,就是不知道是逃走了還是被抓了,一切都要等衙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