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心口狠狠一揪,她連忙就拉着他往裡走。“你的手劃破了,趕緊回屋,我給你清理一下。”
李二默默的跟着她走了。
壯哥兒見狀,小傢伙也邁開小腿跟了過去。
拉着李二進了屋子,蘇染按着他在凳子上坐下,就趕緊出去打了一盆水過來,先給他把手掌上的血給清洗乾淨了,再拿出針,一點一點的給他把扎進手掌裡的木屑都給挑出來。
他的手掌又粗又糙,尋常東西根本就傷不了他。可是現在,這些木屑居然穩穩的紮了進去,可想而知他剛纔用的力氣有多大。現在要把這些東西給挑出來,這個過程必然是漫長而痛苦的。可是,李二愣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任由蘇染給他慢慢的挑,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壯哥兒那麼調皮的孩子,他也沒有亂動,就站在一旁看着孃親給父親挑木屑,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李二的手掌,小臉上居然也沒有半點害怕。
用了小半個時辰,蘇染纔給他把手上的木屑都給挑得差不多了。
連忙把那一盆污水都捧出去倒了,再打了一盆乾淨的來給他洗手,蘇染纔給他的手上上了一層藥,再拿出一條長長的布條要給他包上。
李二立馬收回手。“這個就不用了。”
“我說用就用!”這麼長時間,蘇染終於開口,而且一開口就這麼大聲,一時間把李二都給嚇住了。
他二話不敢說,乖乖的伸出手,任蘇染給他給包了個嚴嚴實實。
給他包好了,蘇染才站起來。“你這手,這兩天少沾水,好好養着。等傷口癒合了再說。”
李二抿抿脣,可看着她緊緊板起的臉,他還是乖乖點頭。
蘇染才又端着木盆出去了。
那纖瘦的身影,卻無端的生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反正李二隻覺得他的兩條腿都灌了鉛似的沉甸甸的,怎麼都擡不起腳跟上去。
壯哥兒也彷彿被蘇染剛纔的變臉嚇到了,小傢伙也和他爹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直到蘇染出去了,父子倆才慢慢活過來,於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你娘生氣了。”李二沉聲說。
壯哥兒點頭。“看到了。”
“我惹的。”李二又說。
“嗯。”壯哥兒點頭。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
這話一出口,父子倆又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之中。
壯哥兒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突然就把小腦袋一低,趕緊擡腳就往外走了出去。
李二見了,他嘴角微微一抽,卻破天荒的沒有把這個臭小子給抓回來。
給李二收拾好了手上的傷,蘇染端着盆出去,就看到全哥兒安哥兒還有袁先生都已經從外頭回來了。
“姐姐,事情我都聽說了,是真的嗎?陳老爺他們對咱們下手了?”安哥兒趕緊就跑到蘇染跟前來問。
蘇染倆臉一沉。“你聽誰在胡說八道?”
“村裡人啊,剛纔陳公子對你們乾的那些事,現在村子裡都已經傳——啊!”安哥兒大聲說着,卻突然察覺到叫上一陣生疼,他立馬顧不上說話,趕緊抱着腳跳起來。
全哥兒惡狠狠的瞪了安哥兒一眼,才慢慢上前:“姐姐,我聽說是陳老爺他們今年改變主意了是嗎?其實也想得到,他們的酒樓都已經做了兩年多的兔子了,是該換換口味了。”
蘇染頷首。“是啊!”
袁先生也樂呵呵的走過來。“不過,既然他們不收兔子了,那咱們現在這些兔子,你們打算怎麼辦?”
說着話,他指了指還被裝在牆角籠子裡的那些兔子。
蘇染垂下眼簾。“這個等我和壯哥兒他爹商量過後再做打算好了。”
“嗯,現在也就只能這樣了。”袁先生點點頭,又衝她一笑,“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沒了一個買主,咱們再去找下一個買主好了。俗話說得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
“袁先生說的沒錯。”蘇染連忙點頭。
可是,他們的這些話,黃氏都沒聽進耳朵裡去。好容易等到袁先生回屋去了,她就又忍不住落下淚來:“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啊?好好的,他們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就算真不要,他們就不能事先打個招呼嗎?好歹也讓咱們先有個準備,好趕緊找個買主纔對啊!這都馬上要到年關了,咱們還上哪找買主去?”
她雖然軟弱,卻也不傻。剛纔村長家門口的事情又鬧得那麼大,她早聽人說得一清二楚了,心裡早有了一杆秤。
不過,掉了幾滴眼淚,她連忙就上前拉上蘇染的手:“染姐兒,你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就叫陳老爺他們氣成這樣?對了,我想起來了,前兩個月變哥兒滿月,他們家也沒過來喝喜酒!當時我就該發現不對纔是啊!他們肯定心裡早就存着埋怨了!染姐兒,趁着陳公子還在,你們趕緊去跟他賠個禮認個錯,好歹也要叫他答應把兔子都給收走啊!不然,咱們光靠自己哪賣得完?”
“娘,沒用的。”蘇染搖頭。
陳老爺陳公子擺明了就是想狠狠踩他們一腳。現在既然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他們怎麼可能再退讓?更別說,經過這兩年的事情,雙方也早已經互相忍耐到了極限。現在陳老爺他們主動撕破臉,其實蘇染他們也都悄悄鬆了口氣——好歹,以後他們不用再懸着心和那一家子打交道了。
黃氏卻不信,依然哭着拉着蘇染要帶她去找陳公子賠禮認錯。
“娘!”全哥兒都看不下去了,他趕緊上前來拉上黃氏,“陳公子他們既然突然來這麼一招,那就是爲了把姐姐姐夫他們給踩到地底下去。這是他們早就預謀好了的,要是有迴旋的餘地,他們哪會不一開始就留出來?現在既然沒留,那就表示肯定沒有,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我的老天爺啊!”黃氏聽了,她頓時更絕望的大哭不止。
全哥兒勸了半天也沒用,他就回頭又狠狠瞪了眼安哥兒——都怪你!一進門就亂說些什麼?現在好了,把娘都給嚇成這樣了!
安哥兒被瞪得心裡惴惴的,他趕緊低下頭,現在倒是知道閉緊嘴巴了。
蘇染也上前去勸,再加上柳姐兒。幾個人好說歹說,可算是叫黃氏停住眼淚回房去了。
只不過,今晚註定要是一個無眠之夜了。
整整一個白天,這偌大的院子裡都死氣沉沉的,只有黃氏屋子裡時不時的傳出來幾聲唉聲嘆氣。袁先生關起門來,不知道在房間裡幹什麼,全哥兒安哥兒和柳姐兒一起把裝進籠子裡的兔子又給放了出來,挨個又放回兔圈裡去。
午飯晚飯柳姐兒只是隨便做了點,大家也都沒有胃口,只隨便扒了幾口就完事了。
蘇染則在安撫好黃氏後,就回到房裡給變哥兒餵奶了。
壯哥兒今天就跟着她。蘇染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蘇染給變哥兒餵奶,他也乖乖站在一旁看着。
變哥兒還小,小傢伙還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喝飽了奶,他打了幾個嗝,雙眼就又已經鎖定了壯哥兒。小傢伙頓時又揮舞着小手要和哥哥一起玩。壯哥兒也上前來,抓着他的小手小腳和他一起玩了起來。
看兩個孩子自顧自的玩的開心,不用大人怎麼盯着了,蘇染才又迴轉頭。
李二已經一個人在屋子裡站了半天了。
“你不累嗎?”她輕聲問。
“有點。”李二忙說。
“那你就來坐下啊!”蘇染指指身邊。
李二這才走過來,就在她身邊坐下了。
蘇染才又看着他。“這些兔子,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
“這些足足有五六百斤,咱們自己吃不完,只能想法子賣掉。”李二沉聲迴應。
蘇染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這麼多兔子,要是找不到大買家,咱們一點一點的拿出去賣,那得賣到什麼時候?而且,現在這個鎮子都是陳老爺他們把持着的,有他們在上頭壓着,就算有大主顧想買咱們的兔子,只怕也會礙於陳老爺的面子不敢動手。”
“這些我也想到了。”李二再點頭。
“那,這些兔子該怎麼賣?”蘇染咬脣。
李二也眉頭緊鎖,半天沒有說話。
就在夫妻倆相顧無言,也半天都理不出個頭緒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有人在叫:“染姐兒,染姐兒!”
蘇染趕緊站起來,就看到安哥兒已經飛奔過來了。“姐姐,姐夫,你們快出來呀!村長他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