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了好久,最後好不容易驅散,一行人到了驛館,本想去寧波會館的,但黃穡卻是反對。他們幾個身份不一般,驛館更安全。
從黃穡的態度上滿月感覺到了什麼。想起如今的局面,不由暗暗道:“該是有間諜潛伏?也搞刺殺那一套?”
自己搞出這個對大金打擊應該挺大吧?
滿月是能想到政治意義的,可她想不到人家行動力很強,已是在謀劃了。
驛館入住也是分檔次的,他們這樣的自然能得到最好的招待,而且京師的驛館可比地方上的強多啦!
一大羣人紛紛住了進去,看得一羣人咋舌。
不愧是楊郡君,有錢啊!
要知道朝廷給報銷的部分可沒算上僕人,朱皇帝對錢財都很敏|感的,能給用功的報銷已是很大方了。
所以其他部分都得主人家出錢。
帶了這多人,得多多少花銷啊?
冷雲有些不悅,他想把人接自己在京城的家裡去住,可人家不讓,一句“瓜田李下”硬生生把素來霸氣的冷侯爺給打發回去了。
黃穡看得心裡直樂。
這位主可不是好說話的,可爲了自家娘子的名聲居然退讓了,果是如老祖宗說的,這郡君纔是侯爺的軟肋,是侯爺的寶。
到了京城,滿月也不能隨便和冷雲說話了,到底還沒結婚呢,就是在路上都是沒怎麼說話。這會兒見他要回京城的家,暫時也看不見了,心裡可難受了。
打發了紅柚出來傳信,這是他們現在唯一的交流方式,還得偷偷摸摸的,京城是理學老夫子們的地盤,可沒浙江,蘇州那兒開放。
冷雲把信收了起來,低低道:“告訴你們姑娘,安頓好了,我再來看她。”
“是,侯爺。”
冷雲走了,滿月也不能閒着。
還得再學各式宮廷禮儀。她自個兒也罷了,這點苦也算不得什麼。可看看老祖母這大年紀舟車勞頓不說,還要來受這罪,心裡便是不忍。
可虞氏卻是不放心上,反是安慰她,“別人想受這罪還沒呢,老婆子這是命好,身體累着,心裡痛快!”
如此五六日,上午1.5時辰,下午2個時辰,晚上還得一個時辰,真是要老命了。
就這檔口也沒心思惆悵見不到情郎了,只想着快點到位,謝恩就趕快回老家吧,簡直不是人乾的活!
難怪小燕子要作妖呢,不是小燕子腦殘,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沒兩日下來,她腳腫了,膝蓋都破了。再看看年幼的弟弟,年邁的祖母,臉色發白的母親,真覺得把這樣封建王朝推翻了就是對了,這摧殘人的玩意就不該存活啊!
好不容易差不多了,可那些宮裡的老姑姑們也沒鬆懈,楊滿月之前算盤打得好,還想去京城溜達呢,現在看來沒謝恩前是表想了,老老實實地待着吧。
好在,有了學規矩的事倒是替她抵擋了一些好事者。如今名氣大了,得知她入京,許多人慕名而來,帖子都收了一打了,那些姑姑也是納悶。
那些老夫子最是迂腐,怎麼到了郡君這兒情況就變了?
求見未婚姑娘,這可不該啊!
她們哪裡曉得,楊滿月這些事一出來,特別是整了死太監後,就被文人規劃到他們一派去了,也沒人當她女人了,還琢磨着是不是建議楊滿月取個表字也好方便稱呼。
古代大家族的女子是有小字的,比如長孫皇后,小字觀音婢。可有表字的就太少了,那得學問大家才行。北宋名臣胡宿的孫女是個厲害的數學家,又替蘇軾仗義執言,便有了表字,那對女子來說也是一種榮譽。
不過這事你自己起不算,那叫不要臉。得別人給你起,或者別人建議你起才行。還得人多,一句話,你得有社會地位啊,就像李清照一樣,有地位還不行,得有影響力!
這些讀書人的腦回路很奇異,特別是搞理學的,明明迂腐,可有時也癲狂。塗脂抹粉,穿着女人肚兜上街的事都幹過,也不知這些人腦裡都在想些什麼。
滿月是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的,京城是理學大本營,他們現在對自己客氣,誰知自己哪句話要說得不合他們心意會不會被打進臭水溝,她的名聲是用苦肉計換來的,自是珍惜。
有了宮裡姑姑擋着,倒也是好事。
這樣一待就是半個月,宮裡總算想起她這號人了,皇后懿旨來了,天子聖旨也來了,讓他們進宮。
第二日,一早就被人從牀上拉了出來,天還擦黑着,宮裡貴人沒他們起得早,可人家是君,只有你等人的份,哪裡能讓人等你?
睡得迷迷糊糊的楊姑娘再次將封建糟粕們給吐槽了一遍,然後認命的任由那些宮婢折騰了。
說折騰真是一點也不爲過。
禮物穿戴的繁瑣就不用提了,還得沐浴更衣,那衣服昨個兒就被拿出來,整個驛館都被弄得噴香,一羣人在那兒用各種香料薰着,這得自己花錢,不然人家姑姑纔不幫你弄,也不會提醒你。
這羣人進宮久了,心裡都有些變|態,認錢不認人的,公主都敢欺負,何況小小郡君與外命婦?
好在滿月是個會來事的,學規矩老實,沒抱怨,也不擺架子,時不時自己花錢添餐,又塞好處的,人家才提醒她,衣服是要薰香料的,不然你臭烘烘的去可不好。
沒味道在宮裡貴人看來就是臭了,聽了這奇葩邏輯後,楊姑娘再次覺得該讓這羣封建小資們去新社會好好改造改造,這尾巴割了纔好!
更恐怖的事來了,宮裡的姑姑拉着線在她臉上一頓忙活,把皮都拉紅了,再給塗上一層粉,弄得跟貞子似的,臉上還得帖上珠翠,額頭,酒窩的地方都給帖上了。
一邊刷粉一邊還誇着,“哎呀,郡君的皮膚可真好,剛開臉可是一點汗毛都沒……”
尼瑪……
當姑娘是猩猩呢?臉上能有多少汗毛?即使有,那些貴人看得清楚麼?!
“郡君可是好福氣,這粉可是皇后賜下的,等閒人不得用呢。將那茉莉花蕊兒攪酥油,和粉勻面,既自然又亮麗,郡君別看現在白,過會兒服帖了可是自然。當年崇禎爺爺不喜歡宮眷塗粉,每次看到後宮們施粉太重就會無奈地笑說活脫像廟中鬼臉,故而這些年宮裡也不喜濃妝……”
滿月拿自己的小玻璃鏡照了照,無語了。
這就叫淡妝了?以前得多濃啊!
一頓折騰,肚子餓得咕咕叫,想吃東西?
對不起,木有。
從昨個兒晚上就得限着吃了,不然在貴人跟前放屁或者要求去拉屎啥的,多不雅啊?
滿月聽着這些規矩,又想起了小燕子。
都說瓊瑤奶奶的書有毒,三觀不正,可現在想想,那是奶奶對封建糟粕的吐槽哇!
難道進宮了,屁|股就不叫屁|股了?宮裡的人都不拉屎撒尿嗎?
小燕子的疑惑在刺殺三胖的故事裡得到了解答。
心裡一頓胡思亂想,竟是很想笑。不過也沒敢放肆,這的姑姑太嚴厲了,她可不是小燕子,有豬腳光環。
喝了一兩口水也不給喝了,剛在穿禮服前已被逼再次上了廁所,確定都沒什麼遺漏了,一家人出了驛館。
都是4品以上的封位,八擡大轎自是坐得,往日裡坐車,今日坐轎,身份該顯擺還是得顯擺的。
前後三排,舉牌的舉牌,吹打的吹打,後面還有騎馬跨刀的護衛跟着,威風極了。
天剛矇矇亮,也不怕擾民,那些整日嫌棄廣場舞大媽鬧騰的同學真該來封建社會受受教育,回去了,就知道如何構造和諧社會了。
轎子一點也不好坐,雖是八個人擡着很穩當的樣子,可就跟第一次坐馬車時一般,滿月感到有些眩暈。
也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停了,被人攙扶着下來,皇宮已在晨曦中向她展露開來。
後世的南京明皇宮已不完整,可此刻,天家氣象一覽無餘。似是要比北邊更輝煌似的,竟是又修繕過了,巍巍峨峨,肅穆壯觀。
她也不懂建築,也不知怎麼形容,就覺到了這兒,便有種壓迫感撲面而來,心裡那點打趣的心思也收斂了。
這是天子是天的年頭,到了他的地盤咱得老實!
中間的宮門是走不得的,若是將來滿倉能考中進士,那麼他就有機會走一次,這也是每個讀書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機會,可過中門走御道!以後無論你多牛逼,官有多大,都是走不得了,除非你造反!
皇后恩典,許他們帶着滿倉一起過來,不過其他人卻是進不去了。
大伯一臉熱切,據說昨晚都沒睡,興奮得不行。自己不能進去,可看着大家進去也好。堂兄也是一樣的,眼睛都熬紅了,還不忘囑咐兩個弟弟。
“小十,你得跟着八叔去見天子,與十一娘他們不同路,記得,都看着八叔怎麼做……”
小十用力地點頭,孩子臉色有些發白,到了這兒了,才真覺得自己要去見天子了,既激動又害怕,這會兒也是說不出話來,只知用力點頭。
好在,古往今來第一三連紅椅也不是蓋的,雖心裡緊張,可大體舉止還沒崩潰,事後證明,任何一個敢小看萬年吊車尾的人都是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