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兩日,滿月就被一羣食客老饕餮包圍了,紛紛詢問佛跳牆。
雖是管理比較嚴格,可東家新發明菜也不算什麼忌諱事,總有下人說出去的。只是滿月做得的時候也只有少數人看見,好多食材讓人從前頭提了,可一些食材卻是她自己在小廚房準備的,所以下人也說不清,只說東家發明了一道了不得的菜,準備敬獻天子。
這下可好,想起那香味,一羣老饕像鯊魚聞到血腥一般,紛紛涌來,追問滿月到底是什麼菜。
滿月哪裡會告訴他們?只說要敬獻天子,等天子品嚐後,自是會做給大家吃。
拿天子做擋箭牌,總算是消了那羣人的好奇。如此又過了兩日,虞氏也到了寧波了,與她一起來的還有大伯,二伯,大堂兄。
上京是大事,家裡若無幾個人陪着一起倒是奇怪了。
虞氏一見滿月就掉眼淚,沒享到兒子的福,而小兒子卻留給了她一個能幹的孫女,不但讓她這個老婆子有了誥命,還是一品夫人,顯耀極了。
更難得的是,整個磐安楊氏的門楣都被她照亮了!
這是何等激動人心的事?
金華的大官都來道賀,楊家已經好多年都沒這麼風光過了,即使是太叔致仕都沒這麼風光過!
當聖旨被框起來,懸掛到宗廟時,多少子弟都哭了。
這是整個家族的榮耀!
大伯也是直掉淚,而主家那邊前幾天就來人了,這樣榮耀的事總要來道賀的。不止是主宗,就是其他分支也紛紛派人來道喜,仁川一脈在浙江楊氏中一下子提高了地位與威望。
而這些都是滿月帶來的。
祖孫倆抱頭哭了一會兒,便是領着虞氏進去。
饒是虞氏眼界開闊,雷厲風行了一輩子,初進歸林居也是被嚇到了。
我滴個娘唉!
難怪能名滿甬上呢!
其他不說,就這佈置,就這奇巧,稱天下第一酒樓都不爲過啊!
進了門見到了袁老頭,雖事情已清除了,可當時的家長碰頭這一刻還是感到了尷尬。
互相看了好一會兒,老袁同志才拱手道:“親家母可好?”
“好着,好着呢。”
虞氏倒也大方,打了招呼,尷尬也就過去了。都進了後宅,說着話。
主要還是進京事宜,天子有暗示也不敢拖延,打算後日就出發。
滿月已把店裡的事都交給了楊貞與老白,有他們撐着,店裡應是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而現在要商量的是進京的名單。
被冊封的自不用說,必須去。
而陪同的人則有些研究。
家裡的子弟也是必須帶些的,婢女更是不用說,虞氏自己就帶了兩個使喚丫頭,兩個粗使的婆子以及貼身的姑姑。
大伯與二伯大堂兄簡單些,可也是每人各帶了小廝與婢女各兩名的。
滿月這邊紅柚,綠竹肯定要帶。
而陳氏那邊要帶的人就多了。因爲還有滿倉與小十要照顧,五六個婢女,再加粗使的婆子,錢媽媽,最後再加上楊立修等負責跑腿辦事,甚至是人身安全的楊家子弟十名,還有晁粟……
這隊伍一下就龐大了。
一家人商量着細節,何氏臉都扭曲了,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娘,媳婦也想去。小十可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
虞氏看了她一眼,道:“是不錯,可你過繼給七房了。”
“……”
一句話直接把何氏給噎死,可她不甘心,“娘,話是這麼說,可到底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兒子進京面見天子也是大事,我怎麼能放心,總得……”
“你意思是老婆子我老了?照顧不好你兒子?你若心疼便是讓孩子回五房,這爵位給滿倉。”
楊貞與滿月對視了一眼,垂下頭,都在偷笑。
老祖宗就是厲害啊。
一下子就把何氏打死了。
就衝她上回坑小十銀子的事,這人怎麼也不能讓她跟着,太噁心人了。
小十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五十兩銀子的事已讓他對自己的生母生不出多少幻想了。他以前有多愛自己母親現在就有多恨。
所有的恩情都被何氏自己折騰沒了。
何氏噎在那半晌,過了好一會兒,眼裡便是溼潤,哭着道:“娘,兒媳到底哪裡惹您不快了?小十是我兒子,雖過繼給七房了,可那也是我兒子,我跟着怎麼就不行了?”
“你以爲進京是去玩麼?”
虞氏冷笑,“老五,你這媳婦越發厲害了。唉,不怪你,怪老婆子。那興盛理學之家,媳婦都是要立規矩的,給婆婆佈菜,婆婆坐着,媳婦站着,婆婆吃完了媳婦吃,這規矩老婆子覺得坑人,便是沒立。如今看來倒是老婆子錯了,有些人的規矩還是要立一立的。”
五伯父白了臉,忙跪下道:“是兒子束妻不力,母親莫要生氣。”
說着便是衝何氏道:“你怎麼回事?小十是你生的又怎麼了?過繼給七弟,那就是七弟的孩子!七弟妹客氣,不阻着小十與你親近,你倒拿起喬來了,連孃的話也不聽,還不跪下?給娘賠不是?!”
“我,我……”
何氏氣得嘴脣發抖,“婆婆,你這是不講道理!”
“是又如何?”
虞氏淡淡掃着她,“你若放不下小十再過繼回去便是,眼紅七房的財產,又捨得不兒子,人算不如天算,何氏,你當真以爲老婆子眼瞎,看不出你的打算麼?”
她說着便是掃了楊守瑞一眼,楊守瑞的臉立刻就紅了。知道自己當初的意圖早被老婆子看透,只覺這臉上火|辣辣了起來。
“老婆子雖是不喜,可想想到底自己掉下來的肉,總有些替孩子的打算。況且不管如何,你那苦命的弟弟總是要承你們情的。這事,我看七房做得也好,小十如今可出息了,投桃報李,本是庶出子,如今是嫡系嫡出,還承了伯爵,這恩情也是夠大了……”
她說着聲音便是漸漸發冷了起來,“你們疼孩子老婆子自是沒意見,陳氏大度,也不會計較。可若是你們懷着其他心思想操控小十,呵,老婆子第一個不答應!”
這話已經重得不能再重了,就差沒直接打何氏耳光了,何氏被臊得滿臉通紅,可又氣得不行。總覺就是這老妖婆偏心,想徹底搶走她兒子,讓她這個生母半點好處得不到,全歸來他們嫡系。
五伯見何氏還站着,臉都青了,一把拉過何氏,怒道:“你給我跪下!母親跟前豈容你放肆?!不敬公婆,可休之!”
一句話如一個炸雷在耳邊炸開了,何氏這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這樣頂嘴,虞氏若發作的確可做主休了自己的!
想到這裡便是恨恨的,怎麼就嫁了個廢物?!
含淚道:“兒媳有罪,母親莫要生氣,責罰兒媳便是。”
“小十也見過了,你們收拾收拾回磐安去吧。小五,家裡如今事多,回去把蘑菇,木耳的事弄好,這輩子有這樣能幹的侄女幫扶,怎麼也苦不了你。聽懂了麼?”
虞氏的眼睛銳利極了,看着楊守瑞道,一字一頓道:“做人要懂得知足,不然遭雷劈!”
“是,兒子曉得了。”
哪怕心裡再不甘願,可楊守瑞也只得應下。心裡有些惱怒何氏,都是這女子眼皮子淺薄,不然自己一直住這兒,楊滿月還能趕人不成?
自己也能仗着是她伯父的身份結交一些人,好歹也算個助力,也能沾沾兒子的光,寧波可比老家好多了!
夫妻二人心裡都不痛快,何氏怨虞氏,卻不知她丈夫已怨上了她,各懷心思地退了下去。
人一走,屋裡氣氛也爲之一變,楊貞喊來自己奶媽,把姝兒,敏兒領了下去。小十與滿倉也是有眼力見的,尋了個藉口便遁走了。
等人走了,虞氏便道:“丫頭,小十的臉色不大好,可是那二人做了什麼?”
“哼!”
還未等滿月接話,楊九妹就鬧開了,“祖母,你不知呢!小十中了秀才,十一娘給了五十兩以及禮物讓他去謝恩師,順便請同年吃飯,做個人情,可五嬸倒好,竟是拿走了銀子自己買簪子了。”
“什麼?!”
虞氏臉色一變,一拍桌子道:“她這是要害死小十?這錢也是能貪的?!”
“可不是?小十在同年面前臉面丟盡,幸好十一娘替他圓回來了,請客那天正好聖旨來,這才圓滿解決。”
楊九妹與下面子弟混在一起習武,知道的消息比他們還多,說完還不解氣,繼續告狀,跺着腳道:“五叔倒還好,吃相斯文,可五嬸,簡直沒法說了,把自己當老闆娘了,大概是知道尋十一娘要賬本十一娘不會答應,前日裡竟是以小十生母的身份問幾個賬房要賬本,說是要看看每日多少利潤。”
“更可惡的是,昨個兒白天還硬讓人帶她去肥皂作坊以及十一娘那個專門研究新物件的小院,那小院沒怎麼待,等到了肥皂作坊便是問這問那,最後還要去鋪子裡,又要肥皂鋪子的賬本。”
“砰”的一聲,虞氏拍着桌子,“她這是要做什麼?!當老婆子是死了嗎?!到了侄女這就無法無天了?!去,把那沒規矩的東西給我喊來,這就給她立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