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大臣自然沒意見,不過趁着這空檔是不是該把一些事做了?
周培公執着笏板出列道:“陛下,既祥瑞已覈實非謊報,臣以爲當務之急應立刻抽調懂農學之事的官員前去浙江與楊滿月學習神種的種植事宜。此關乎我大明百年之計,臣以爲萬不可馬虎。若是可以,朝廷應將楊滿月手裡的糧食都收來,以便日後普及。”
“臣附議。”
張英出列道:“如此產量,想來4,5年內便可普及全國……若是如此,我大明再無飢餓,北地連年災荒,民心不穩,若有此神種,必可收攏人心。”
“諸位愛卿皆老成謀國之言,朕當納之。”
朱和硅坐回了龍椅上,又成了那個守規矩的天子,注視着玉階下的臣子道:“此事着戶部辦理。另,朝廷對有功之人不可不賞,諸位愛卿,楊滿月系出名門,乃楊震52代孫,那幾首詩詞極見風骨,乃女子楷模,如今又立下這不世之功,該如何賞賜啊?”
“這……”
一羣大臣議論開了,其實從接到奏報那刻起,他們就在思考這問題了。
女子素來是以父,以夫榮耀獲封的,他們翻看了所有史書,發現以個人榮譽獲封的女子也是寥寥無幾,本朝也就一個秦良玉,要如何封的確不好說。
可不封也說不過去,這樣大的功勞若是不封恐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如今北地的僞帝都臣民格外大方,大明若吝嗇了,豈不是太顯小家子氣?
可到底封什麼卻是沒個主意。
按理說封郡君也是可以的,雖說這也是宗室纔有的待遇,但本朝有過先例,開國大臣的女子中也有因此受封的,但一個郡君似乎也有些小氣了。
再往上,那就不行了,郡主,那必須得是宗室的人,而且得是親王女,以前無先例可尋,着實不好辦。
天子看着臣子們討論半天也沒個主意,便道:“之前黃穡說過這事,當時朕還笑話他,曾言若楊滿月當真能做到,朕就破例封她一個郡主……”
一羣大臣一聽汗就下來了,好嘛!您也太亂來了,這可是從未有的事,您這是想做什麼?
還未來得及反對,又聽龍椅上的人說道:“我聽說吳王之前的王妃呂氏暗害楊滿月父母,如今她母親都有些言不正名不順的,朕就做主賜婚於她父母,賜四品恭人封號,並賜她父親同進士出生,便授他一個詹事府少詹事之職吧。嗯,另聞楊府老太君也是個忠貞的,堅守婚約,寧忍痛放兒離去也要遵守諾言,是個重信的人,朝廷素來不虧待有德之人,便封個二品夫人。另其子楊守池雖形骸放浪,可卻忠於王事,雖有些糊塗可卻是個敢說話的,便令他官復原職,回京待用吧。”
朝臣一聽,不由點頭,特別是最後一點,等於天子變相認錯了,這可是對閹黨的一次勝利啊!
其他安排也妥帖,恩及父母,能令受賞者感受皇恩浩蕩,就是郡主一封可不行,還得琢磨。
侯景一聽,壞了,可這事若是自己開口,必是討不了好,這幾天天子的興奮他可是看在眼裡的。他們的陛下很愛面子,雖然懶,可卻也想成明君,若是自己現在開口必是要被厭惡的。
可想想又不甘心,楊守池官不大,嘴卻臭,老是罵他們這些太監,若是別人早死了一百回了。可偏偏太后吃文臣那套,文臣也死命保他,所以他總能安然躲過,雖被罷官,可文憑還在,性命也在,到了地方上成了倒宦官的名流,特別是弄了報紙後,更是名滿天下……
想起這些,侯公公就一陣憂桑。
他們姓楊的難道都是孫悟空麼?怎麼也打不死,打一次強大一次,楊守池如此,那楊滿月也是如此,自己的人已經摺損在這對叔侄手上好幾個了,再讓他們做大……
對,還有冷雲!
媽蛋!
越想越氣,他們這是都捆一起去了?
可這話也不好勸天子啊,他們太監靠得是天子的恩寵,這點侯景很清楚,所以他不能開口,哪怕心裡很急。
他微微低下頭,目光陰鷙地掃下玉階下的大臣。
忽然,他笑了。
平民封郡主那沒先例,這羣人必是要反對的。
而天子……
他陰測測地咧嘴,無聲地笑了。
天子覺得楊滿月給了他面子,若不依着他,恐怕這些人都得倒黴呢。
想到這裡便是不做聲,默默看着文臣作死起來。
“陛下,平民獲封郡主無先例,且有違祖制,陛下,臣以爲封郡君足矣。”
“愛卿這是什麼話?”
果然,朱皇帝不高興了,“難道愛卿覺得楊滿月此功不及幾座城池麼?朕以爲此功值百千城池,我等君臣兢兢業業,宵衣旰食不就是爲了百姓能吃飽肚子麼?朕以爲此功即使是封她一個公爵也是使得,我大明並不是無女子受封爵位,難道楊滿月之功不如秦良玉?”
“這……”
大臣們無語,心裡暗道:“那你倒是封侯啊!弄個郡主算怎麼回事?”
“我聽說那北地的韃子對有功之女也是多有讚賞,非皇室之人也封和碩格格,此便是我大明郡主封位,難道朕還不如北邊韃子?”
這話不好說了,再說下去可就是打臉了。
周培公想了想,道:“陛下言之有理。臣聽聞那楊滿月頗懂西學,多有驚人之舉,前日臣收到奏報,乃是靖海侯冷暮時上奏,說楊滿月準備養魚,得了一種叫作網箱養魚的法子,能畝產魚近兩萬斤,冷雲上奏,要練精兵需好食餵養,故而懇請陛下同意他購買此魚改善兵丁伙食。”
天子又驚了,“什麼?!養魚?!還能畝產這麼多?”
他站起來了,搓着手道:“我聽說韃子多食肉食,故而比我明人強健。由此可見,若是我等軍士多食肉食也能強壯,魚雖不及肉,可好歹也能補補,冷雲可有說採購價錢幾何?”
“回陛下,冷暮時說具體要看那年產量,楊滿月現已着手辦理此事,她會一種法子,臣也說不清楚,據說能讓魚卵成活八成以上,所以成本可以降低不少,估摸着每斤價錢不會超過7文。”
天子驚呆了,“大活魚,7文?”
朝堂裡也是嗡嗡議論聲,都覺有些不可思議。
侯景一看,這可不好,這不是無疑中又給楊滿月表功了麼?
剛琢磨着要怎麼應對,卻聽周培公道:“所以老臣看那楊滿月有些本事,陛下若是現在賞賜太過,她如何還能用心?倒不如慢慢磨着,這樣既能感受天恩浩蕩又能知天威不可測,陛下若是將她家人的封賞再提一提,而她本人就賞個郡君,她必對陛下感恩戴德。”
周培公說着便是微微一嘆氣,“臣聽聞楊滿月可是孝子,不光是對過世的生母,對現在的繼母也是。那呂氏折辱了她生母不說,還羞辱她繼母,聽說她當場就打斷那些狗腿子的手,並說,母受辱,子復仇,人倫大禮!孝子啊……”
衆人心裡暗道:“首輔大人厲害啊!這麼一來,陛下就容易接受了!”
果然天子一聽,不由點頭,“愛卿說得是,倒是朕思慮不周了。”
“陛下此言差矣,陛下是重有功之人才會一時失察,由此可見陛下乃是性情中人,實誠君子,對那楊滿月有此恩賞之心,她若知道了,必是要哭的。”
“哦?”
天子臉色有些發紅,“爲何要哭呢?”
“陛下,楊滿月雖出名門,可因吳王妃殘害她父母,父母爲避禍,遠離家鄉,隱姓埋名,母親又被奸人害死,父親後來又去了,被無知村民視爲不詳,屢屢欺辱,雖後有家族撐腰,可吳王妃勢大,長期受人白眼,凌|辱,今日能得陛下如父如母般的庇護,回想往日艱難,豈能不哭?喜悅之淚啊!”
天子臉徹底紅了,可又覺很有道理,心裡對楊滿月竟起了憐惜之心。
“竟是受了這麼多苦難麼?難怪能寫出那樣的詩詞來了。此人雖歷經磨難卻不忘自己道義,弄出高產糧惠及天下人,可敬,可佩啊!”
媽蛋!
侯景氣得嘴|巴都要歪了,好你個周培公收了人多少好處?這樣擡舉那女子,豈不是就是在擡舉冷雲麼?難道你們想讓那煞神回來?
不行,不能再讓他們說下去了,他已嚴重地感受到文官集團對他的挑釁,可惡啊!弄出這樣的祥瑞,那是文官治理有方,而且楊滿月本是被歸爲文人的,這下好了,這些人仗着這潑天功勞要反擊了是麼?
侯景想了想,便故意抹了抹眼角道:“我說好好的閨女怎麼就被替嫁了?聽說她還抹了脖子,真是剛烈啊!這靖海侯當真是好福氣,前頭死了幾個沒過門的,原是在等她……”
周培公心裡咯噔一下,剛剛說了這多話天子對楊滿月都同情起來了,若是覺得楊滿月是被逼嫁給冷雲的,豈不是要替她做主?
這可不行!
冷雲那日抱着此女出鎮守太監府已是天下盡知的事,當初如何不管,除非楊滿月一輩子不嫁,不然誰都沒法娶她了。而楊滿月對他們用處極大,如今這羣沒卵子的橫行,所以得把冷雲團結起來,這個時候若不保冷雲,這沒卵子的東西就更沒人能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