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豎子安敢”幾如泰上壓頂,帶着逆不可擋的絕對強勢直直壓向呂氏,壓得呂氏竟又是喉口一陣腥甜,忽然覺得眼前的楊滿月可怕極了!
好似閻王殿裡的閻君,無論她做什麼,只要是壞事,僞善的事都會被一眼看穿。
前頭她想以混倒來博取同情,哪知楊滿月卻一眼看穿,還當衆羞辱她,氣得她只覺喉口一陣陣腥甜,吐血是真,昏迷是假,眼前的小姑娘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後面一句話更是讓她魂飛魄散,雖之前已隱隱猜到楊滿月可能懷疑芸娘生產的事了,可人就是這樣,做過的壞事只能賴得掉總想賴掉的,總是抱有僥倖,不到最後一刻誰會認罪?
可楊滿月剛剛這句無比肯定的話卻是讓所有的遮羞布都粉碎了,呂氏只覺自己好似當衆被人八光了一樣難受,甚至不敢看楊滿月。
不過到底是當了十幾年王妃的人,她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品嚐着自己嘴裡的鐵鏽味,心生一計。
故作氣憤地指着楊滿月,嘴裡道:“你,你,你如此冤枉……”
說着又是一口血噴出,隨即倒了下去。
“王妃!”
“娘娘!”
衆人一陣驚叫,那婆子看了楊滿月一眼,冷笑道:“好大的狗膽!如此欺辱王妃,你給我等着。”
滿月身子站得筆直,兩個眼睛好似沒任何情緒般,就望着那婆子,毫無人氣的眼裡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那婆子給她這樣看着,慢慢,竟是不敢直視了。
心裡暗道了聲邪門,忙讓人把呂氏擡走了。
跟隨呂氏多年,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而且眼下也只有表現出自己大度才能世人相信是楊滿月恩將仇報,不知好歹。
想得倒是挺美的,可惜在如何愚弄民心上,兩個17世紀的土著顯不是一個21世紀現代人的對手。哪怕這個現代人連業餘也稱不上,可誰讓人家見得多了?
一抹明黃終消失在街頭,陳氏看着遠去的車馬,問道:“小娘,下來怎麼做?可要與家裡說一聲?”
滿月冷笑,“她若不是癡兒,這些日子絕不會再來騷擾我們。而且她還得派人保護我們,一旦我們出了什麼事可就與她有關了。”
陳氏蹙眉,“小娘,我們還需仔細些,娘瞧着那個王妃,怎得有些……蠢……”
滿月愣了下,看着陳氏顯得有些驚訝。
那個王妃蠢,娘是怎麼看出來的?難道呂氏真蠢得不行了?很明顯?
“你這孩子,用那種眼神看着娘作甚?姐姐會上當,那是把她當好人。娘開始就知道她僞善,看得就不一樣。”
滿月摸着下巴想了下,隨即點頭,“不同角度看問題答案也不同,娘這話有大道理啊!”
“討債鬼,又拿娘尋開心!”
陳氏白了她一眼,又繼續道:“我就覺着人也不能這樣蠢的,你看這王妃,娘雖沒讀過書,可也知道貴人們不親自出面就不出面的道理,就好比那葉戚,之前是糧長,收糧的時候,他什麼時候出面了?都是讓家裡子弟做,除非真打起來了,裡甲也解決不了了,那纔會來呢!”
滿月不由瞪大眼,驚呼道:“果是見微知著,人生處處是學問啊!”
陳氏嘴角又抽了下,有些氣惱地道:“你這孩子,把娘想得也太笨了,娘雖沒你聰明,不認字,可好歹也比你大這多,吃得鹽比你吃得飯都多,你總把娘當孩子看,哼……”
滿月有些無語,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在家裡的確越過了長輩,都成自己做主了。
陳氏說這話倒也不是想做主,有個聰明孩子能撐起一個家的確開心,可每當在這個孩子看自己也像看孩子一般,心裡就有股淡淡憂桑好嗎?!
“娘,你說什麼呢?”
滿月一陣心虛,摸了摸自己腦袋,訕訕道:“這不是擔心娘勞累麼……”
“勞累……”
陳氏嘴角一抽,忽然悲愴地道:“娘不老……”
滿月嘿嘿一笑,上前是拉過陳氏的胳膊直搖晃,道:“好了,好了,阿孃,說這些做什麼?你剛剛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啊?孩兒有些不明白……”
陳氏沒好氣地道:“你都知道了,還問我?”
楊滿月一臉冤枉,“我哪裡曉得?娘就說了呂氏蠢,我能聽出什麼來?”
“你真沒明白?”
“娘,你聽說一句話沒?”
“什麼話?”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噯,娘,你臉色怎麼不大好麼?”
“你,你這逆子,是,是說娘是愚者麼?”
“哎喲,我滴老孃喲,我怎麼能有那個意思?您今日怎麼了?火氣咋這大?”
滿月猛然發現今天便宜繼母心情好似不大後,難道是受那呂氏影響麼?
正納悶着,卻聽陳氏道:“那該死的呂氏!害死了姐姐還不夠,如今還不肯放過我們!那她倒是衝着我這個做大人的來啊!怎麼就衝你去了?是把我當擺設麼?我現在可是你的娘!”
“……”
好吧,感情陳氏是感到失落了。
孩子比她像家長,外人也不把她這個當家長的當回事,換作是咱也要失落啦!
“哼!我跟你說,小娘,不可大意!這呂氏今天來就是不對的,葉戚就一個糧長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出面;她堂堂王妃竟不顧身份,居然親自來找你晦氣。這樣的人豈能常理度之?我看要小心些,戲文裡都怎麼寫的?就怕她給你使陰招……”
滿月一聽這話一拍手,“娘,你說得有道理啊!”
隨即又一蹙眉道:“可她找了錦衣衛,找了太監都沒能把我怎樣,親自前來就是沒法了麼……她還能有什麼招數?”
陳氏看着楊滿月,一字一頓地道:“孩啊,店裡說書演戲的都有,你都不看麼?這世上要讓一個人倒黴何須找官府的人?她有很多法子讓你倒黴,明的不行來暗的……”
滿月還是一頭霧水,“她背地裡讓錦衣衛啥的尋我晦氣不就是暗的了麼?還有啥暗的?”
陳氏急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忘了採生折割的勾當了?那纔是真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