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陶樂覺得自己真不能欠別人人情,一旦欠了,那不管對方提出什麼樣的要求,她就只能無條件地接受:“咱們……”
魏楊聽出來陶樂的猶豫,想都不想地開口說:“你只是幫我把頭髮上面的雞蛋挑下來而已,別多想好嗎?”
陶樂也覺得是自己想太多,可遇到這種情況,她又不可能不多想,緊咬着嘴脣望着魏楊頭髮上的蛋花,豁出去一般,捏住雞蛋花兒輕輕地往下面順。
她手上的動作一直都不敢太大,因爲她擔心會弄疼魏楊。
魏楊開始還擔心陶樂會用故意弄疼他的方式,讓他換個位置,哪裡想到陶樂居然從一開始就很溫柔,眉眼之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點點的笑意。
他就知道,他沒有看錯人。
魏楊的房間主打白色,一眼望去除了沙發是米白色之外,別的東西跟牆幾乎都是同一個色系的。
兩個人坐在沙發裡。
陶樂小心翼翼地幫魏楊處理着頭髮上的雞蛋花兒,眼神專注,動作輕柔,明明面前的男人已經不小了,可他的動作還是輕柔得像是在對待剛出生的嬰兒。
生怕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讓魏楊不舒服。
魏楊閉目養神,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越放越大。
窗外的藍天白雲也安靜下來。
高聳入雲的建築似也陷入沉默之中。
新開張的餐廳後廚房,陶南山望着廚具,忍不住嘆氣。
連昊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他不擅長跟人交流,剛纔在周族的面前說那些話已經消耗盡了他這個人所有的溝通技巧,這會兒看到陶南山不高興,想要上前去安慰陶南山,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陶南山很自責。
陶樂從小打到他從來沒有爲陶樂做過什麼,而等陶樂長大之後,他親眼看到陶樂在自己的面前被欺負,卻不能爲陶樂做些什麼。
他那麼好的女兒啊,就站在那裡跟個靶子似地被人砸着雞蛋。
連昊想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主廚,你不要難過了。”
陶南山也不想難過,更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這幅無助的樣兒:“今天已經下班了,你先回去吧。”
連昊爲難地說:“你的心情看起來不太好。”
陶南山擺擺手:“沒關係的,讓我自己在這兒待一會兒,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的。”
連昊三步一回頭地看着陶南山,想到自己留在這裡也幫不了陶南山,說不定還只會添亂,只好離開。
過不久,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在餐廳裡。
顧雪亞從背後輕輕地抱住陶南山:“介意跟我說說嘛?”
陶南山聽到妻子的聲音,這才放心地開口傾訴:“你也知道我今天是過來參加比賽的對吧?”
顧雪亞清楚現在的自己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安靜地聽他說話:“恩。”
陶南山知道他已經到了不惑之年,應該擔起作爲一家之主的責任,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拿出自己獨當一面的架勢,可有些事確實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
即便他在怎麼努力,也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陶南山轉身抱住顧雪亞:“今天咱們女兒也過來參賽了。”
把剛纔發生過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複述了一遍,那種只能躲在暗處看女兒被欺負的無力感再度將他整個人淹沒。
陶南山覺得自己的這個父親做得很不負責任。
別人家的父親都是遇到事情想辦法解決,可是那會兒他卻根本不能出去。
顧雪亞輕輕地拍着陶南山的後背,溫柔地問:“你爲什麼要自責呢?”
陶南山難過地問:“在這種時候,就應該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挺身而出,維護自己的女兒,可是我根本沒有做到這一點。”
顧雪亞輕聲地說:“可是這事根本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些找事的人。”
陶南山的雙眼通紅:“他們也是因爲我。”
顧雪亞從這雙眸子裡面讀出了太多太多的情緒,自責的,慌亂的……她很清楚着一些事本不應該讓陶南山來承受:“他們根本不知道真相。南山,從一開始到現在,我跟陶樂都相信你沒有做錯,所以你也不要自責,等到將來你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你在遇到女兒或者是我被欺負的情況,你肯定會第一個衝出來維護我們的,我說的對嗎?”
陶南山仍舊很難過:“恩。”
顧雪亞捧着陶南山的臉說:“你要相信,不管是我還是陶樂,我們從來都沒有責怪過你。”
她是陶南山的青梅竹馬,從小到大都很崇拜陶南山,因爲陶南山在廚師方面的天賦遠遠地超乎了她的想象。令人慶幸的是陶南山也很喜歡她,那時的陶南山看起來雖然也有些傻,但是陶南山卻把做菜之外的時間全部都放在她的身上了。
兩個人在一起順風順水了十多年,在沒有發生後面的那些事之前,她一直以爲兩個人會一直幸福下去,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在廚王大賽上面會出現那樣的變故。
顧雪亞一直都相信陶南山不會作弊,哪怕所有的人都在說陶南山作弊了,可她就是不相信。
陶南山根本不需要作弊,因爲不管是在當年還是現在都沒有一個人的實力能夠超越陶南山。
顧雪亞很清楚,陶南山是她見過的所有人中最有做菜天分的廚師。可就是這樣一個絕對不會作弊的人,卻要揹負上作弊的罵名,這麼多年來都因爲這麼莫須有的罪名,一直活得畏首畏尾的。
可這些本不該是他承受的。
顧雪亞逐漸地貼近陶南山:“如果是你做錯了,我們肯定會怪你,可是你根本沒有做錯啊。”
陶南山聲音哽咽地說:“謝謝。”
往常總是在兒女面前露出強勢一面的中年人,這會兒卻脆弱的像是個孩子。
廚房裡安靜了。
廚房外面的天逐漸變黑。
陶樂已經把魏楊頭髮上的蛋花捏下來大半,接下來的只要用毛巾擦擦肯定能順利地從髮尾上被分離出來。
她正準備把已經睡着的魏楊挪到一邊。
魏楊睜開迷濛的雙眼,望着陶樂:“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