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王狩獵歸來了。
他獵了一頭猛虎、一頭黑瞎子、兩頭羚羊與一隻雪貂,收穫不可謂不豐。他將虎皮送給了長子玄煜,熊掌送給了王妃,虎骨分別贈與次子玄彬與三字玄昭,羚羊角給了玄胤,唯一剩下的活物小雪貂,理所當然是小櫻的了。
小櫻看着懷裡毛茸茸的小雪貂,愛不釋手。
王妃問:“這次誰獵的最多?”
中山王伸出手。王妃爲他捲起袖子,又從婢女端着的水盆裡擰了帕子給他擦手,他道:“中常侍。”
小櫻的手抖了一下。
“又是他?”王妃微微蹙眉。
獵物的數量有時與狩獵的水平並不一定成正比,就好比皇上如果都沒獵到猛虎,誰敢說自己獵到了?中常侍獵得比皇帝都多,足見皇帝有多偏寵他了。
中常侍在前朝還只是僅有虛銜的加官,新朝建立後,皇帝將中常侍變成了具有實權的近臣,並改爲由宦官擔任。這一任的中常侍大人來自司空家,與司空流是伯侄。
不同於玄家以武學爲主,司空家一直都存在兩個學派——玄學與醫術。尋常子弟七歲就決定了自己的研習方向,並且一生不會改變。偏偏司空家出了兩個怪才——司空流與司空朔,將兩門學科都掌握得爐火純青。
天下三大寶——青冥劍、八卦羅盤、長壽丹,除了青冥劍乃玄家之物,另外兩個都是司空家的東西。在競爭傳家之寶時,司空流得到了長壽丹的秘方,而司空朔則拿到了八卦羅盤。
那時,前朝尚未覆滅,司空朔就已憑着八卦羅盤的推演找到了下一任真命天子,就是如今的皇帝,並扶持他坐上了帝位。如果沒有司空朔的預言,皇帝想策反得如此名正言順只怕還有些難度,不怪事後皇帝如此器重他。
至於司空朔爲何做了宦官?有人說,他自小便患有隱疾,也有人說,他是爲了表明自己追隨皇帝的決心。
誰知道呢?
反正司空家最厲害的兩個人,一個終身未娶,一個成了太監。
想到這裡,王妃又釋然了些,笑着吩咐婢女道:“快去叫少爺們過來吃飯。”
四人陸陸續續地來了。
“父王,母妃。”四人請了安。
王妃很高興,招了招手:“快坐。”
玄家兒子多,就小櫻一個女童,王妃左手邊是王爺,右手邊就是這個小嬌嬌兒。挨着小櫻的是玄胤。再往王爺那邊去,依次是玄昭、玄彬、玄煜。
中山王從不在飯桌上問兒子們的功課,道了句“吃吧”,就拿起了筷子。
王妃將糖醋魚換到玄胤面前,又給玄胤盛了一碗湯,溫聲道:“風寒好了沒?多喝點蔘湯,有助於恢復元氣。”
中山王看着玄胤,濃眉一挑:“又風寒了?怎麼每次我一出門你就生病?”
玄胤嘴角抽了抽,沒說話。
三少爺玄昭不屑地冷笑一聲:“父王不在,就沒人管得住他的野性子了唄!”
王妃柳眉一蹙,瞪向了玄昭:“怎麼說話的?閉上你的嘴給我好好吃飯!”又看向王爺,愧疚地笑了笑,“是我疏忽了,沒照顧好小胤。”
中山王看了玄胤一眼,眸光有些發涼。
一頓飯,吃得非常安靜,就連活潑好動的小櫻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吃,不發出一點聲音。
吃完飯,準備各自回房之際,小櫻突然說:“胤哥哥能舉起霸王鼎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能舉起霸王鼎,說明能通過初級測試了,對於一個廢物了二十年的人來說,無疑是一道驚人的好消息。
玄煜的眸色深了深。
玄昭冷冷一笑:“二十歲才舉起霸王鼎,有什麼好高興的?我十歲就會了!”
玄胤忐忑地看向中山王,對方眼底平靜如水,一絲波瀾都無,玄胤的一顆心慢慢沉了下來。
所以不論怎麼努力都沒用,有進步也沒用,在他們眼裡、在父王眼裡,自己永遠都是一個讓家族蒙羞的廢物!
玄胤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
池塘邊,寧玥正在陪藺蘭芝散步。大概是太久沒逛過園子了,藺蘭芝興奮得簡直快要跳起來,一會兒瞅瞅這個,一邊摸摸那個,連老太太種的昂貴花草也被她揪下好幾朵。寧玥跟在她後頭,慢慢地爲她“毀屍滅跡”。
寧玥喜歡這種感覺。
孃親還活着,還會對她笑、與她說話,這些前世只會在夢裡出現的場景,眼下卻真真實實地發生了。
真好!
“娘,累不累?”她拿出帕子,爲藺蘭芝擦了額角。天寒地凍,雪都沒化乾淨,她卻玩出了滿頭大汗。
藺蘭芝撥浪鼓似的搖頭,指了指東邊,問:“那是什麼?”
寧玥順勢看去,道:“溫……”
泉字沒說完,就見圍牆上掉下一個人來!
寧玥眸光一凜,將藺蘭芝藏到了假山後,並悄聲道:“在這兒等我,不許亂跑,知道嗎?”
藺蘭芝乖乖地點了點頭。
寧玥雖說猜出了對方是誰,但還是十分警惕地拿了一支簪子在手裡,這大概是跟着那個人養成的習慣。寧玥輕手輕腳地來到對方掉落的地方,搜尋了一圈卻沒看到半個人影,她不由地汗毛一豎,轉過身就朝來時的方向奔去!誰料,竟又結結實實地撞進了某個人懷裡!
她擡手,猛刺金簪!
玄胤一把扣住她手腕:“臭丫頭!謀殺親夫啊?”
寧玥氣急,又是這傢伙!又來佔她便宜!
寧玥抓起他左臂,就是一口咬了下去!這一口,剛好咬在他被放了血的地方。
玄胤疼得五官都扭成了一團:“你屬狗的啊?快鬆開!鬆開你聽見沒有?再不鬆,我……我看到你胸了!”
寧玥一把推開了他!抓緊領口,惱羞成怒道:“無恥!”
玄胤覺得傷口一定裂開了,好在老頭兒給他包紮得結實,不然,他就該血崩了。這丫頭下嘴兒……真不是一般的狠啦!
寧玥拿出帕子在嘴上狠狠地擦拭了幾遍,彷彿咬到他,是一件多麼骯髒的事一樣。
玄胤被氣得半死!
“我說你至於這麼記仇嗎?不就是親了你一口?這麼小氣!大不了……給你親回來就是了!臉行不行?不行,嘴兒也給你親!麼麼麼麼……”他閉上眼,撅起了小嘴兒。
寧玥被他雷得外焦裡嫩,後退一步,從懷中掏出平安符,丟在他身上道:“東西還給你!從今天開始,不要再來找我!不要用任何藉口、任何目的接近我!”
“哎,你……”玄胤握住平安符,七竅生煙,“我是你夫主!怎麼跟夫主說話的?怕不怕我把你休了?”
寧玥冷冷一笑:“好呀,來休我呀!誰不休,誰是小狗!”
玄胤噎住了。
寧玥得意地拍了拍手,轉身離去,卻突然——
“汪!汪汪汪!”
寧玥一個趔趄,差點兒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