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當即一驚,三老爺和月如……在假山後私會了?
月如張嘴:“桂香……我……你……”
這副無所適從的樣子令桂香篤定了自己的猜測,就在剛剛,就在假山後,這個小賤人勾引了三老爺!在北城的時候,還覺得月如挺老實,從不往三老爺跟前兒湊,她還以爲月如是個多麼貞潔烈性的女子,不會去爬三老爺的牀,可瞧瞧她今晚都撞見了什麼?!
三老爺甫一擡頭,也瞧見了桂香,很顯然,他也十分詫異,但不同於月如的慌張,他顯得非常的淡定:“是桂香啊。”
桂香回神,行了一禮:“老爺。”不忘稍稍拉了拉衣襟,以露出自己最誘人的一面。
可惜與月如的姿色相比,她實在是太平庸了,三老爺根本不拿睜眼瞧她,只淡淡地點了個頭便甩袖離開了。
桂香憤恨地瞪了月如一眼!太嫉妒的緣故,她居然把尤氏的交代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她現在只想衝上去扇月如幾耳刮子,但月如豈容自己在她手裡栽兩個跟頭?提着裙子便跑了!桂香罵罵咧咧地回了紫雲軒,打開門,聽到尤氏問“是老爺嗎”,才猛地記起自己漏掉了什麼事!
“夫……夫人,是奴婢!”她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尤氏扭過頭一看,眸中掠過一絲失落:“是你啊。”望了望她身後,“老爺呢?”
桂香當然不能說自己忘記請了,思緒片刻,她決定把責任推到月如的頭上!她蹲下身,趴在牀頭,神色肅然道:“奴婢原本是要請老爺過來的,誰料中途竟然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尤氏柳眉一蹙:“什麼事?”
桂香猴精作怪地說道:“月如勾引三老爺!”
“什麼?”尤氏花容失色,猛地拔高了音量,若非腰的確閃得她無法動彈,她就應該從牀上跳起來了,“此事當真?”
桂香的眼神閃了閃,拍着胸脯道:“千真萬確!奴婢瞧得清清楚楚,月如和三老爺從假山後一起出來的,月如的衣裳都是亂的,臉也紅撲撲的,那個樣子,一瞧就是被男人給疼愛過的!”
“你……你沒騙我?”尤氏問。桂香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喜歡誇大其詞,一丁點小事也能講得像天塌了似的。
桂香嗔道:“夫人!奴婢可不敢拿種事撒謊!三爺知道,會殺了奴婢的!您若不信,回頭探探三爺的口風就是了,只一點,求您憐惜一下奴婢,別將奴婢透露出去。”
都敢讓她找老爺對質,看來桂香沒有撒謊。明明已經與馬寧玥廝混不清了,轉頭又來勾引老爺!月如的胃口很大啊!尤氏握緊了拳頭,溫柔的面龐上籠了一層暗影:“老爺人呢?你怎麼沒把老爺叫回來?”
桂香的眼神又是一閃:“奴、奴婢這不是怕事關重大,所以先給您透個信兒嗎?您放心,奴婢看着老爺離開的,瞧方向,應該是去了王爺的院子,沒與月如繼續廝混!”
卻說三老爺從假山後出來,徑自去了中山王的書房,兄弟二人就上族譜的事兒談論了許久,最後,也談到了南疆戰事,走出書房後,三老爺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回到紫雲軒,他先去探望了尤氏。他打算與尤氏提一提放過月如的事,如果尤氏不同意就算了,左不過是個丫鬟罷了。他當時看着月如楚楚可憐的樣子,心潮澎湃,過後一想,卻漸漸冷靜了下來,不管怎麼說,都存在被寧玥收買的隱患,還是……除掉的好。
哪知,他還沒開口,尤氏先朝他發難了,自打他認識尤氏以來,尤氏人前人後都是非常溫柔賢淑的,這一點,從琴兒對尤氏的依賴就可以看出,然而此時的尤氏卻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獅子,渾身上下每一根毛都炸了起來:“老爺!您究竟是什麼意思?您是嫌棄我了嗎?爲什麼要與月如攪在一塊兒?您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三老爺濃眉皺起,不喜這種被人質問的感覺,哪怕對方是自己的妻子,但妻子天生就該無條件的順服丈夫不是嗎?不然,何來夫爲妻綱一說?
“什麼叫我與月如攪在一塊兒?你別胡說!”他與月如不過是偶然碰見,什麼都沒幹呢,尤氏卻說的好像二人生米煮成熟飯了似的。
尤氏躺在牀上,雙目定定地望着他道:“桂香都看見了,你跟月如躲在假山後……”
躲?
他又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有必要躲在哪裡?
三老爺的臉色不太好看了:“你不要聽風就是雨!”
尤氏被喝得一怔,殘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該這麼質問自己的丈夫,她年紀輕,壓不住場,又是繼室,沒生孩子,她應該好好地抱緊這個男人的大腿,用溫柔鄉一輩子哄住他,可偏偏,自己的溫柔鄉不管用了,他迷上了一個丫鬟!這令她……無法忍受!
“那你告訴我,你跟月如在假山後幹什麼?”
“我幹什麼需要向你彙報?”中山王都不會用這種口吻與他說話,一個女人,怎麼敢?
尤氏被這種敷衍搪塞弄得着急上火,越發堅定三老爺碰了月如,當即眸光一涼,低叱道:“老爺你不要傻乎乎地被人給賣了還不知道!月如喜歡的人不是你,她接近你純粹是爲了陷害你!她想挑撥你跟我的關係!你不知道,她究竟與多少人不清不楚……”
“夠了,尤鳳蘭!”三老爺厲聲打斷了尤氏的話,雙目如炬地看向尤氏,那種恨不得燒着的眸光卻讓尤氏心頭一陣發寒,“尤鳳蘭,我記得月如是你的人吧?她老子娘都在你手裡吧?你覺得她敢背叛你?別說月如今天什麼都沒做,就算她真做了,我是她老爺,我寵幸一個丫鬟怎麼就不可以了?聽了一個下人的讒言就胡亂誤會自己丈夫,還質問得如此理直氣壯,尤鳳蘭,你真讓我大開眼界!”
“老爺!”尤氏不明白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對方發這麼大的火,“老爺我都是爲了你好!月如的心思絕不簡單,她跟馬寧玥才……”
“尤鳳蘭!”三老爺最討厭別人一口一個爲他好,實際上全都是自己的私心,“月如的事你不要管了!”
“老爺!你什麼意思?你要一直護着那個丫頭嗎?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難道看不出她別有用心?”
“我看你纔是別有用心!”三老爺轉身就走。
尤氏急得朝他伸出了手:“老爺!你不能護着她啊!你會後悔的!”
三老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我偏護着她!看後悔的到底是誰!”
原本,他都決定放棄月如了,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這一向是他做事的原則,可惜這回尤氏是真的把他惹毛了。他與月如明明什麼都沒幹,卻被尤氏誤會得那麼不堪,尤氏還像訓孩子似的訓他,弄得她自己是長輩,她自己才懂道理,她自己才火眼金睛,別人都是傻子!
這種女人,就是欠教訓!
他要保下月如,讓她知道知道誰纔是這個家裡真正的主人!
看着三老爺決然離去的背影,尤氏的嘴巴都氣歪了。自己一片好心被人當了驢肝肺,還說月如是無辜的?看吧看吧,你都跟我發火了!
紫雲軒爆發了一次戰火,文芳院也是硝煙瀰漫,只不過,不同於尤氏的大吵大鬧,王妃顯得十分平靜。中山王從回來便一言不發地坐在書桌旁看書,看都沒看她一眼,連她親手遞過去的蔘湯也不喝。
不喝就不喝,有什麼大不了的。
王妃抱着玄小櫻去洗澡了。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和玄小櫻咯咯咯咯的笑聲。
中山王忍不住朝那邊看了一眼,儘管心中壓抑着怒火,聽到女兒笑聲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變得溫柔。
很快,浴室門打開了,玄小櫻裹着一塊大棉布,頂着滿頭溼發,噠噠噠噠地朝中山王跑了過來。
“父王!”
她撲進了中山王懷裡,滿臉都是水珠,眼睛亮晶晶的,盈着笑意。
王妃看了二人一眼,然後不管玄小櫻了,自己拿了衣裳去裡邊洗漱。
望着合上的木門,中山王皺眉,微微嘆了口氣,隨後拿起裹在女兒身上的棉布,開始爲女兒細細擦拭。他從沒這樣帶過孩子,女兒是第一個,或許上了年紀,這些事做起來倒也非常地順手。
“父王,你爲什麼跟母妃生氣?”玄小櫻高高舉起小胳膊,方便父王給她擦身子。
中山王給她擦了身上的水珠:“父王沒跟你母妃生氣。”
玄小櫻瞪圓烏黑髮亮的眼睛,懵懂而認真地說道:“那父王是在跟小櫻生氣嗎?”
“當然不是。”中山王寵溺地摸了摸女兒額頭。
玄小櫻伸出小手,摸上了他眉宇間的川字,軟軟糯糯地道:“可是父王皺眉頭了,皺眉頭就是生氣,父王你生誰的氣?”
“……”中山王失語,告訴她自己在生王妃的氣?氣她沒查明真相就給了老四媳婦委屈?今天得虧是司空流發現了端倪,不然,那頂帽子扣在老四媳婦頭上,老四得跟全家人翻臉。
“父王。”見他不說話,玄小櫻扯了扯他袖子。
中山王微微一笑:“父王沒生氣,父王是在想問題。”
“哦?”玄小櫻眨巴了一下眸子,“想什麼問題呢?”
“想……要不要帶小櫻去哪裡玩。”說着,將玄小櫻抱到了腿上。
玄小櫻窩在他懷裡,軟軟地問:“我想去找摘草莓,可不可以?”
“摘草莓的季節已經過了”中山王耐心地說。
“那……摘桃子呢?”
“桃子的毛太多了,弄到身上會癢。”
“唔,那就棗子吧!”
“棗子樹太高了,你爬不上去。”
父女倆你一言我一語,講到後面懷裡沒了聲音,中山王把熟睡的女兒放到牀上,拉過被子給女兒蓋好。
王妃從浴室出來,看了一眼光着屁股的玄小櫻,從櫃子裡找了一條裙子給她穿上,自始至終沒爲今天的事辯駁半句。
屋子裡陷入了詭異的趁機,半晌,還是中山王開了口:“以後,不要對小胤和寧玥有偏見。”
“偏見?”王妃淡淡地笑了一聲,“王爺說的偏見是指什麼?從小到大,我偏見過他嗎?什麼東西是我兒子有他沒有的?我兒子欺負他了,你跑來說我,他欺負我兒子了,你吭都不吭一聲!上次他把玄昭打成那樣,我找他麻煩了嗎?我訓斥他一句了嗎?他大婚,我沒有好生操持嗎?我哪一點對不起他,你給我說說看!”
“你明白我指的不是這些……”
王妃冷冷地說道:“難不成你希望我像疼煜兒那樣去疼他?抱歉,我做不到!我只要一看到他,就會想起自己丈夫跟自己表姐往來了七年!而我像個傻子一樣被矇在鼓裡!大婚當天,我丈夫沒來接我,我一個人坐着轎子去了玄家,堂都沒有拜!我成了整個北城的笑柄!我丈夫去哪裡了呢?他跟我表姐準備私奔,在我人生最重要的一天!不是老王爺把你抓回來,你告訴我,你可還願意娶我?”
中山王被噎得失語。
王妃慢悠悠地說道:“何況,我表姐早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產婆怎麼說的?哦,說她不是頭胎。呵,也不知是第幾胎。”
“郭玉!”中山王被戳中痛腳,氣得面色鐵青。
王妃冷笑:“給你戴綠帽子的又不是我,你衝我發什麼火?總算小胤長得還算像你,應該是親生的,省得你去滴血認親了。”
“郭玉!”中山王氣壞了,甩袖離開了原地。
寧玥拿着蘭貞的畫像回到王府,寫了一封信叫耿中直送出去,隨後,又問了冬梅府裡的情況:“月如那邊怎麼樣了?”
“不清楚,她剛回來,一個人躲在房裡誰也不見。”冬梅說道。
“我三叔三嬸呢?”寧玥又問。
“好像是吵了一架,具體吵什麼奴婢沒打探到。”
寧玥嗯了一聲:“繼續盯緊我三嬸的動靜。”
“不用盯着三老爺?”冬梅困惑地眨了眨眼,比起三夫人,三老爺纔是真正的難對付吧?況且,三老爺纔是最大的幕後黑手啊!
寧玥搖頭:“三叔能隨便被人盯梢,他就不是三叔了。”而且就目前而言,尤氏比三老爺危險,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尤氏一心認定月如投奔了她,勢必不會放過月如,也不會放過她。她很想知道,尤氏接下來會怎麼做。
“對了,還有一件事。”冬梅道。
“什麼事?”
“王爺跟王妃……好像也吵架了,奴婢剛剛瞧見王爺一連陰鬱地去了書房。”說完,見寧玥一臉淡定,不由地道,“小姐你不驚訝嗎?咱們又沒算計王爺和王妃!”
寧玥雲淡風輕道:“有什麼好驚訝的?王妃聽信讒言,險些冤枉了我,王爺會生氣在所難免。正如你所說,我們又沒算計他們,吵幾天就好了,不必擔心什麼。”
主僕二人討論完三房的事,玄胤也處理完手頭的事回來了。
寧玥有些累,躺在牀上不想動彈,玄胤換了衣裳,在她身側躺下,屋子裡放了很多冰塊,倒是不覺得熱,他將她整個人納入懷裡,感受到她的柔軟與纖細,稍稍放輕了力道。
“今天的生意很好嗎?累成這樣。”他心疼地說。
寧玥頂着烈日跑了大半個京城,人都快累虛脫了,但暫時還不能讓他知道,寧玥點點頭,打了個呵欠:“是啊,今天的病人很多,天熱了,好多中暑的。”
玄胤看她困得直打呵欠的樣子,親了親她鬢角:“你先睡一會兒吧,飯好了我叫你。”
寧玥很快睡了過去,她睡着了都在皺眉,不知在煩心什麼,玄胤一邊撫摸着眉心一邊嘆氣,難爲她這麼小就跟着他擔驚受怕,當初那麼快娶她,可不是爲了讓她出狼窩入虎穴,早知道他什麼都沒幹就惹來一堆仇家,他或許會忍着,等把所有仇家都解決了再考慮二人的婚事。
現在她已經過門了,再說這些已無任何意義,只能儘快解決幹掉那些討厭的傢伙。
玄胤小心翼翼地拿開寧玥環在他腰上的手,輕手輕腳地下牀,寫了一封信,讓影衛帶去了雁門關。
寧玥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個時辰,還是沒醒,玄胤雖不忍心吵醒她,又怕她餓壞肚子,輕輕地吻了吻她脣瓣,道:“玥玥,玥玥快醒醒,要吃飯了,吃了飯再睡。”
寧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微微地笑了笑,雙手圈住他脖子:“什麼時辰了?”
玄胤被她依賴的小動作弄得心頭髮軟,含住她脣瓣道:“差一刻亥時(晚八點四十五)。”
“這麼晚了。”他鬆開她脣瓣,她追過去吻住。
玄胤沒料到她會這麼主動,輕輕一笑,與她纏綿地吻了起來。一直到某人的肚子咕咕咕咕地叫了起來,他纔好笑地鬆開了她。
“對了,琴兒吃飯了嗎?”可別一直等他們,一直餓到現在。
玄胤抱着她坐起來:“早吃過了。”
寧玥放下心來,叫冬梅吩咐小廚房做一桌吃的,由於過了飯點,新鮮蔬菜沒剩多少了,而肉吃太多夜裡又不好消化,寧玥索性讓人煮了些涼麪涼皮,燒了滷汁、辣汁和薑汁蒜蓉醬,將滷好的牛肉切成片,並一些皮凍、花生、芝麻、香油、花椒油、醋、醬油和香菜送來。
玄胤怕熱,胃口正差,不打算吃什麼的,寧玥給他調了一碗酸辣牛肉涼麪,略放了些薑汁液蒜蓉醬和一大勺醋,再撒了點芝麻、香油和花椒油,知道他不吃香菜,也沒給放蔥。
玄胤吃了一口便覺得味蕾被激活了,一連吃了兩大碗。
好像自從跟她一起後,自己的食慾就像脫了繮的野馬,怎麼收都收不住了。
用過飯,二人又在院子裡散了會兒步,待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才又回了上房,那裡,冬梅已經按照寧玥的吩咐煮好了一壺百合棗仁茶。
“四爺,四奶奶。”冬梅把茶遞到了二人手裡。
玄胤聞了聞,挑眉道:“這是什麼?”
寧玥溫聲道:“百合棗仁茶,能降火平燥,還能助眠,夏天喝特別好。”
玄胤喝着喝着,摟住她,玩味兒地勾起了脣角:“爺原來娶了個這麼溫柔賢惠的女人,真是賺翻了!”
寧玥頓覺好笑:“你以爲是做生意呢,還賺翻?”
喝完茶,心底的那股子燥熱果然散去不少,玄胤舒爽地伸了伸胳膊,又拉着她去沐浴。他的手傷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了難看的疤痕,需要擦藥看能不能消掉。一想到一雙這麼漂亮的手就毀在了三叔手裡,寧玥恨不得把那個吃裡扒外的男人扒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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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胤倒是不怎麼在意這個,男人嘛,醜一點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會因此而嫌棄他!反而心疼得不行。玄胤勾脣一笑,吻了吻她臉蛋:“心疼爺就對爺好點!”
“對你還不夠好?”寧玥給他擦了身子,穿上褻衣,“難道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不成?”
“你這小東西,這麼牙尖嘴利的!爺不就是跟你開了玩笑麼?”玄胤說着,將她抱回了牀上。
許是真的累了,先前睡了那麼久,以爲會晚睡的寧玥,沒一會兒便在玄胤的臂彎裡進入了夢鄉。
玄胤揉了揉她發頂:“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嗜睡了?”熄燈,抱着她,也沉沉地睡了。
寧玥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到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她每天都搬着小板凳,坐在門口等大哥放學。大哥的兜裡有好多好吃的,娘不許她吃,大哥就抱着她到躲在後山瞧瞧地吃。可是,她和大哥的身後總會跟着一個小跟屁蟲。她討厭寧溪,因爲寧溪總愛跟她搶大哥,寧溪明明有自己的哥哥,卻跑來跟她搶。好在大哥並不待見寧溪,總是不等她靠近就把她給瞪跑了。寧溪被嚇哭了許多次,漸漸的也不來找他們了。她很高興,大哥終於是她一個人的了。
但是爲什麼,大哥突然不見了!
她滿世界地找,明明剛纔就在身邊的,怎麼一轉眼就消失了呢?
她再也找不到大哥了,她難過地哭了起來。
哭着哭着,夢就醒了。
寧玥睜開眼,天亮了,玄胤已經走了,她坐起身,看着空蕩蕩的房間,暗笑着搖了搖頭,大哥明明過世那麼多年了,每次在夢裡,她卻好像都會忘記這件事情。
“冬梅。”
冬梅打了簾子進來:“小姐您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王妃那邊來話了,她和小櫻小姐去普陀寺上香,讓您和三奶奶不必去請安。”
“琴兒呢?”寧玥問。
“也去了。”
王妃大概心情不佳,想找個地方散散心,寧玥沒怎麼在意,看了看牀頭的黃曆:“今天幾號來着?”
“八月初二。”冬梅道。
八月初二,他大哥的忌日。
寧玥與玄胤說好了這幾天不去回春堂了,可一想到她娘今天一定特別難過,又忍不住還是出門了,況且她正好,也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辦。
馬客卿是掉進護城河裡死掉的,一直沒打撈到屍體,只給做了一個衣冠冢,由於他未成年,怕他怨氣太重影響了家族的命脈,沒將他葬入墳地,藺蘭芝悄悄地在樹林裡給他立了一個無字碑。
寧玥趕到那邊時,藺蘭芝正在跪坐在墳前給兒子燒紙,一邊燒一邊無聲地掉淚:“娘有時候會想,如果不是我容忍你父親納了你姨母進門,你會不會如今還活得好好兒的?你怪不怪娘?”
寧玥聽着,心底一陣發酸,行至她身邊跪下,扶住她胳膊道:“娘,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你這麼難過。也許大哥已經投胎轉世,在一個富貴人家開始新生了。”
藺蘭芝抹了淚:“但願如此,好了,我們走吧。”
“不多陪大哥一會兒嗎?”她剛來,從前是病着無法下牀,沒來這邊看過大哥,今天是頭一回,她想多待一會兒。只是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面對這個衣冠冢,她沒有那種疼痛思念的感覺,彷彿下面葬的不是他的大哥一樣,或許,是由於沒有屍骨的緣故吧。
藺蘭芝搖頭:“我都沒臉見他,都是我沒保護好他,讓他憑白遭了人的毒手……”
“娘,不是你的錯。”寧玥輕輕地安慰。
馬客卿是與馬謹嚴一塊兒出遊的,據僕從交代,二人一塊兒下河摸魚,摸到一半馬謹嚴突然腳抽筋沉了下去,馬客卿將馬謹嚴推上了岸,自己卻被流波沖走了。
是沖走了,還是被人強行按在水底殺害了,誰知道呢?
當時的馬謹嚴才九歲,誰會去防範一個九歲的孩子?
不能怪藺蘭芝沒看好馬客卿,只能怪藺詠荷太心狠手辣,爲除掉馬客卿,連親生兒子都能利用。不過如今那對母子的下場也夠慘,馬謹嚴死了,藺詠荷像個廢物,在千禧院生不如死地活着。
寧玥拿出帕子,擦了藺蘭芝臉上的淚水,軟語道:“娘,別再自責了,都過去了,我和玄胤會孝敬你的,連同大哥的那份一起。”
藺蘭芝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苦澀地說道:“真希望像你說的那樣,你大哥已經轉世投胎,在一個富貴人家好生地活着。”
南疆皇宮,東南一隅。
少年將男子推到了菩提樹下,樹蔭遮蔽了烈日,涼風習習吹來,吹得人心頭舒爽。
素衣按照慣例擺好了桌椅板凳,將書卷、棋盤、茶壺等一一地在桌上放好,末了,從食盒中端出一碗血燕,遞到了少年手中。
“退下吧。”少年擺了擺手。
“是。”素衣靜靜地退下了。
少年用勺子攪了攪血燕,昨天一不小心被這傢伙給糊弄了,結果自己喝掉了,今天說什麼都得小心些。他舀了一勺喂到男子脣瓣:“別再說不好吃了,我昨天就給你嘗過了,好吃得很!”
男子的眸光定定地凝視着遠方,雲淡風輕道:“你怎麼還不回軍營?”
“有什麼好回的嘛?不就是打仗咯?一個小小的玄煜,我還不放在眼裡!”少年年輕氣盛地說道。
男子依舊沒看他,眸中彷彿只裝着這秀麗河山:“那怎麼不去打?在我這耍嘴皮子。”
“打仗哪有你重要嘛?”少年強行撬開他下顎,將勺子餵了進去,“你看,我不餵你,你都不好好吃東西。”
“你放下,我自己會吃。”男子淡淡地說。
少年嘴角一抽,哼唧道:“有人餵你還嫌棄?真不知好歹,萬花樓的姑娘個個兒都倒貼讓我喂呢!”
“那你就去喂她們。”
少年張了張嘴,皺眉道:“好啦好啦,你吃完燕窩我就走,可以了吧?”
男子輕輕談了口氣:“仗,終歸是要打完的。”
“打得完打得完!我這次去就給解決了!”少年又舀了一勺血燕,瞳仁一動,問,“你希望我打贏還是打輸?”
男子薄脣輕啓:“隨你。”
少男拍拍胸脯:“我會贏的啦,我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嘛!我可不希望他們說你兒子連個年輕將軍都打不贏。”
男子沉吟片刻,道:“他不是普通的年輕將軍……”
少年不以爲然地擺了擺手:“我知道我知道,玄煜嘛,西涼戰神嘛!神他個鬼喲?老子去把他腦袋摘下來,看他還神不神?”
“你也……”男子接着自己剛纔的話,大概想把那句不是什麼給說完,在看了少年一眼後,又只化作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少年就知道他看着心腸硬,對他卻軟得很,他上趕着給他做兒子,他敢不要?哼,削了他!
“父子”倆溫馨一刻時,一名身着紫衣的宮女端着托盤走了過來,都說南疆出美人,素衣已是人間仙子,她卻還比素衣美麗三分,“奴婢見過容公子,見過大帥。”
少年停下手裡的動作,不悅地看向她:“幹什麼?”
紫衣宮女微微一笑,行了一禮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給公子送天山雪蓮來了。”
“哦。”少年神色稍霽,“放那兒吧!”
“是。”紫衣宮女將托盤放在了桌上,又看向男子道,“容公子,娘娘問您身子可好了些?”
男子沒答她的話,而是反問:“娘娘有什麼吩咐?”
紫衣宮女笑得莞爾:“想請容公子前去請個平安脈。”
男子推着輪子轉過來:“我知道了,轉告娘娘,我稍後就到。”
紫衣宮女欠了欠身:“奴婢告退。”
陽光從斑駁的枝葉間傾灑而下,落在他如玉的面龐上,也落在他身上銀色的輪椅上,反射出冰冷而蒼白的光。
離開馬家後,寧玥去了一趟越好的地點,但對方可能沒看到耿中直放在她房裡的信,竟沒來赴約,寧玥又回了王府。
王妃不在,琴兒和小櫻不在,寧玥便去青靈閣探望了孫瑤,孫瑤害喜症狀很輕,跟沒懷孩子似的,吃得好也睡得好。
這之後,寧玥回了琉錦院,剛一進門沒多久,尤氏身邊的桂香來了。
桂香擰着一盒蟹黃酥,燦燦地笑道:“還沒多謝四奶奶送的櫻桃呢,這是奴婢趕早到街上買的,老新鮮了!”
寧玥看了一眼蟹黃酥,淺笑一聲道:“三嬸有心了,替我謝過三嬸。”
桂香低下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寧玥不免覺得好笑,這丫鬟的演技是不是太差了?想說什麼不直接開口,卻裝出這幅模樣等她詢問,她偏不問!
“既然三嬸沒什麼別的吩咐,我這邊剛好還有些賬冊沒看完,就先去忙了,回頭等琴兒回來,我與琴兒一併去探望三嬸。”
桂香聽了這番話,心頭就是一震,她剛剛表現得不夠明顯嗎?四奶奶怎麼不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這事兒,有些難以啓齒,所以她才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引四奶奶主動詢問,可惜四奶奶不知是沒看到還是裝作買看到,竟這麼快地給她下了逐客令!
不行,就這麼回去,夫人會削了她的。
“那個……四奶奶。”桂香諂媚地揚起一抹微笑,“是這樣的,夫人那邊……哎喲,夫人……唉,這叫奴婢怎麼說呢?”
寧玥含了一絲嘲諷地看着她,就是不開口。
桂香氣得半死,到了這個份兒上,四奶奶還不問她嗎?!
唉,算了,自己說就自己說吧!
“咳咳!”桂香清了清嗓子,朝寧玥微微傾過身子道,“實不相瞞,奴婢聽說普陀寺的姻緣籤特別靈,想去那兒抽一支籤,可是……可是您也看到了,夫人身邊得力的下人不多,只我與何媽媽、月如三個,偏偏何媽媽犯了那樣的錯已經被處死了,月如又在您這邊,我就是想走都沒個替班的!”
莫非桂香想從自己這邊借人?
寧玥不着痕跡地掃過了門口的冬梅,對方最好不要是打折這種主意,否則、、、
桂香揉了揉帕子:“我一尋思吧,三夫人的身子要緊,姻緣籤什麼的以後再求也成!”
那這丫頭到底想說什麼?
寧玥冷笑着看着她。
桂香被那種冰冷的眸光看得頭皮一陣發麻,險些繼續不下去了,可一想到三夫人的叮囑,又覺得不把事兒辦成自己可能沒法子在三夫人身邊混了,咬咬牙,說道:“偏偏今早還出了一件事兒,咱們紫雲軒的廚子請假了,三夫人吃不慣府裡的菜,王妃恩典,特地花了重金從外頭聘的北城廚子……”
“你還是別繞彎子了,你不累,我都快累死了。”寧玥真是不耐煩了,這丫頭到底多能繞啊?繞了半天,也沒聽出她究竟想幹什麼!
桂香撓了撓頭:“奴婢……奴婢聽琴兒小姐說,四奶奶做的菜特別好吃,她最吃不慣南方菜的,都對您的手藝讚不絕口。奴婢斗膽……請您……給夫人燒兩道小菜,好歹讓夫人先墊墊肚子,從早上到現在,夫人一口飯都沒吃呢!”
寧玥涼薄地勾起脣角,三夫人把她當什麼了?廚娘嗎?西涼的媳婦兒可沒有必須下廚房一說。不過,尤氏如今是個病人,自己貿貿然拒絕她,又會讓人覺得自己不敬重長輩,畢竟,她給琴兒這個妹妹都做過飯,給嬸嬸做一頓又何嘗不可?
寧玥張嘴,正要應下,冬梅氣呼呼地走了進來,拍着桌子道:“嚯!你把我家小姐當什麼了?廚子嗎?我家小姐金枝玉葉,能隨便給人下廚嗎?”
“可、可、可是……我聽說四奶奶很喜歡下廚啊……”桂香怯生生地說,一副被冬梅給嚇得不輕的樣子。
冬梅看了着實噁心,真想揪住她頭髮,狠狠地丟出去!
寧玥按住了冬梅的手,不緊不慢地說道:“好啊,一頓飯罷了,能孝敬三嬸是我的福氣,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三嬸做。”
說着,要去小廚房,卻又被桂香給攔住了,桂香訕訕地道:“那個……怎好意思用琉錦院的食材?咱們紫雲軒都準備好了,請四奶奶到那邊兒去吧,順便啦,也讓奴婢和她們偷偷師,學會了,就不用再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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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沒衝到400,370都米有,太桑心了,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