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裡空調開得暖,來人只穿了件白襯衣,臂彎上搭着西裝,看樣子也是來參加會議的。會場證件分四類,工作證記者證是藍帶,嘉賓證橙帶,貴賓證是紅帶,他脖子上掛的是紅帶證件。
走到了近前,他微微頷首,伸出手對舒茂菁笑道:“是讓我找對了,先前拜讀過您的論文,《燕樂的經典表現形式》《論清雅大麴的漢式音樂美學》,神交已久,今天終於見到了。”
頓了頓,他忽然才意識到不妥,歉然一笑:“失禮了,差點忘記自我介紹。我叫宋琢曦。”
他一字不差的提起了這兩個論文,可見尊重的態度。舒茂菁心下微動,而他報上名字後,就露出瞭然的神情。宋琢曦在國內雅樂復原領域,算是很有影響力的人,文藝考古這個圈子說大不大,是以舒茂菁對他也有所耳聞,都不需要他再做什麼自我介紹了。
舒茂菁與他握手:“您太客氣了,我入這行算是新人,之前倒是拜讀過您的不少文章,對我很有啓發。”
她笑容淡雅,握着她的手,宋琢曦聲音低緩,笑道:“這是我的榮幸。我們有些觀點和思路比較相合,正好,我們創作部最近也在做一個宮廷樂舞項目,不知您有沒有興趣,去那邊談談。”
會議室外面就是一片茶座休息區,鬱鬱蔥蔥的盆景之後,是圓座長沙發,一旁隔着水景,頗爲悠閒安靜。能夠見到傳說中的宋琢曦,舒茂菁意外之餘,也爲他的邀請而感到振奮。
“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做這方面的項目呢。”兩個人落座,雅座放着輕柔的音樂,舒茂菁的說話聲比音樂還輕緩幾分。
宋琢曦紳士地幫她點了茶。他會注意到舒茂菁,是因爲她研究的唐代法曲復原考據,在國內音樂界和舞蹈界都算個空白,除了要在這兩方面頗有造詣外,還少不了翻閱古籍,和那些晦澀文字、傳統音律打交道。
他曾經猜想過,研究這個的人,一定是個頗有耐心、性情安靜的人,可能應該是個老先生了。直到這次研討會,主辦方來問他的意見,他推薦了這位不供職於任何文藝機構的人,而工作人員收集資料時,才發現這人原來是個優雅和善的中年女性。
又看了舒茂菁的履歷表,當年s省歌舞團的獨舞,二級舞蹈演員,可惜早些年放棄事業,淡出了s省的文藝圈子。如今不知道爲什麼,又投入了理論研究。
女人在這個年紀正是相夫教子的時候,生活中的駁雜問題不在少數,還能有這分毅力和心性,做這樣的研究,可見她應該是個很有追求的人,恰恰正是宋琢曦最爲欣賞的那一類。
想要問問她的情況也不難,宋琢曦問了一下從前s省文聯的老熟人,文聯和舞協大家內部也是通的,就知道了她結婚和離婚的一些事情。
對於舒茂菁的遭遇,宋琢曦只能惋惜她遇人不淑,然而當聽說她從抑鬱症的深淵裡走了出來,並且還涅槃新生,轉身投入了學術理論道路後,宋琢曦卻對她刮目相看。
再翻看這些論文,宋琢曦便有點佩服她,人在年過不惑時重重地摔了一跤,望着已經過去了的大半輩子,舒茂菁沒有坐在地上頹然放棄,也沒有生無可戀歇斯底里。她起身拍了拍灰塵,重新走了一條路,摸索着、探尋着。
這樣的心性,這樣的堅韌,是他最爲欣賞的那類人。
如今對面坐了真人,性情溫婉舉止馨雅,有一種經過歲月洗練後的沉澱嫺靜,令人莫名的就想和她說說話,哪怕多坐一會兒,喝喝茶也好。
好在,學術會議要開兩天半,接觸的機會還不少,關於這個項目,合作的可能性也很大。
***
謝斯哲坐在車上,聽着許佳倩的保鏢把近期的情況和他彙報了一番。許佳倩沒有再惹麻煩了,比起剛來帝都那會兒乖順了很多,並且最近——
許盈沫的媽媽來帝都了。
經過了解,她也許會暫時在帝都留一段時間。
車子停在路口,一片紅燈,車流匯聚,大家僵持在這裡,一動不動,等待着綠燈,等待着通行。
當感情的發展陷入路口僵局的時候,外力往往就是打破僵局的信號燈。
謝斯哲沒在說話,這段時間和宋琢言的相持不下,隨着許媽媽的到來,讓他思緒豁然開朗。
許媽媽,就是這樣的一個天使,一盞綠燈——是可以朝着他開放的綠燈!
路口處,綠燈亮起,車流又開始緩緩通行。謝斯哲看着外面次第漸去的街景,心中漸漸明晰——欲要走到許盈沫身邊,必先感化其父母閨蜜。
閨蜜這個……都是暗戀自己的人,這個有點棘手。=_=
但許媽媽的態度,卻是可以爭取的。
於是,一向只在學業和家族事業上投放精力的謝斯哲,第一次把心思動到了丈母孃頭上。
車子特別通行,開進了學校,停在實驗樓下。謝斯哲走下車,頭頂青天——要掌握主動權,就要和許媽媽先見面。
最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是聚會,讓許盈沫把媽媽帶過來,迂迴地獲取許媽媽的好感。正好,大家經歷過山區盜獵一事,馬上許盈沫回來就住院了,一直沒能慶祝一番,這樣的聚會,也是名正言順,恰逢其時。
微笑,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總會給你開一扇窗。
只不過——
他約許盈沫見面時說了這件事,許盈沫欣然應允,卻流露出一副很可惜的模樣:“唉,這麼好的時候,萱萱還沒回來,好想等她一起,來看媽媽。我媽一直念着她,她也很想念我媽呢!要不等她回來後,我們再慶祝一次吧!”
謝斯哲:“……”
閨蜜的愛已經無法直視了,手動再見。
你什麼時候,能對我流露出這麼可惜的心情qaq
謝斯哲的眼睛差點溼潤了。
曾幾何時,他也是想過與她結伴同遊的啊。不止一次的想過,阿爾卑斯山風光無限好,他和許盈沫手拉手去徒步登山,藍天,白雪,山峰,陽光……
輕拂的風中,她們沿着尚佩克斯湖散步,享受着瑞士靜謐溫馨的暖陽。遠處是落葉松森林,閉上眼睛,可以感受冰川與森林的光與影。
想想真是好神往。
然而,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想到約會,他就只能想到一個畫面——
歐洲風光無限的雪山鏡湖,陽光下的皚皚勃朗峰。
他站在山上,身後是一大羣妹子,其中不乏他的很多暗戀者……
然後一大羣暗戀他的妹子嘻嘻哈哈的,和許盈沫手拉手登山。
這畫面……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突然一點浪漫情懷都沒了,一點都不向往>_
***
爲期兩天的研討會結束,舒茂菁和宋琢曦談的項目也初見眉目。來學校見許盈沫時,她順便把謝斯哲邀約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話語裡有點自己都尚未覺察的忐忑,也說不清是爲了誰而緊張。
“那多不好意思。”舒茂菁聽後笑了笑,撫摸着女兒的頭髮,她是過來人,焉能看不出女兒的心情,焉能看不出謝斯哲的用意:
“他還挺上心的,一般的男生很難做到這一步。但這頓飯,理應是我來請。這樣吧,我也想見見他,但單獨見你倆不太合適,就把你的朋友們都約出來,媽媽既看了他,也算是感謝你那些朋友們的照顧。”
用這樣迂迴的方式,小心翼翼的做這一切,卻是爲了她的女兒,這讓許媽媽感動之餘,也對這個男生產生了好奇。
“感謝照顧……好吧。”想起自己住院時,趙婷容嫵她們輪班陪牀,這樣的交情,這樣的心意,讓媽媽親自感謝她們並不爲過。許盈沫把頭埋在她懷裡蹭了蹭:“有媽媽真好,就是這麼有歸屬感。”
舒茂菁一怔,暖流從心底熱了起來,她微微擡手,撫上許盈沫的頭髮。自從離婚後,女兒都多久沒有和自己撒過嬌了。大概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們兩個人,都努力對彼此好,拼命彌補着這些年對對方的缺失。
說來也奇怪,人和人的感情這樣微妙。如果只能看到親人虧欠自己,那感情是怎樣也好不起來的;但若能偶爾反思自己對家人朋友的不足,用心去彌補,感情就像蜜裡調了油一樣——就像她此刻,滿滿的都是幸福。
趁着氣氛好,許盈沫把之前一直想勸的話也說出了口:“媽,合適的話,你就找個喜歡的人在一起吧,不要擔心我。你看,你多好啊,又漂亮,又有氣質,性情溫柔,我要是男人,我都想娶你了!”她先前擔心媽媽的心理狀態,一直沒說這件事,不過看媽媽來帝都這段時間,感覺比以前更爲陽光活力,才放心地提出此事。
這話把舒茂菁聽得笑了出來,外人的千誇萬贊,比不得自家女兒一句好話。不過想了想,還是搖頭:“我這些年,反反覆覆的,也想清楚了,正好有些話跟你說,讓你也少走些彎路。我以前覺得,女人想要活得好,就得懂規則,能抓得穩男人的心,懂得依靠他們。掌握這些生存智慧,纔是成功。很顯然,你桐阿姨也是這麼想的。離婚後,我一直在反思,爲什麼會覺得窮途末路,然後一點點改變了原來的觀念。你外婆說得很對啊,我們是女人,但一定不能喪失了自我。要有自己的信仰和堅持,不要把男人啊戀愛啊,當成了生命的全部。”
雖然那個出言邀請的男生,用心足見真誠,但她還是想給女兒過來人的建議。許盈沫接口道:“這個和經濟學裡說的也是一樣的,不能把雞蛋,都放進一個籃子裡。我懂的。”
“我女兒最聰明。”舒茂菁欣慰地拍了拍她的頭:“媽媽當年就是犯了錯,覺得守好家庭的本分就好了,放棄了自己的追求。可是啊,家庭是需要共同維護的。你犧牲再多,對方不珍惜,有什麼用呢?”
想她人生前三十多年可謂一帆風順,當離婚時,她才忽然理解了一句話——“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從前,她不明白爲什麼阮籍無路可走會嚎啕大哭,前方無路的話,退回來找條路不就行了嗎?後來現實給她上了一課,她就無比深刻地明白了。當年她若是沒有放棄自己熱愛的事業,那麼至少在失去了家庭後,她還有藝術上的成就。
“所以,你要是有什麼熱愛的、想要追求的事業,就去做吧,媽媽支持你。我希望你人生中有很多樂趣和追求,活得開心纔是最珍貴的。”只有從抑鬱中走過來的人,才能明白“開心”一詞是多麼珍貴。
許盈沫笑着答應,讓她心中寬慰的,是媽媽真正想通了。
“噯,系統,謝謝你。”想到那個裝死的貨,不得不說有時候還是得謝它。
【哼,現在還糾結本系統那天關機的事嗎?╭(╯^╰)╮】
“……好吧你贏了。”
【宿主過獎~\(≧▽≦)/~。其實,只要心態豁達,一切抑鬱都可以煙消雲散噠。宿主媽媽以後會更幸福的。】
***
舒茂菁請吃飯的地方,定在了離學校不遠處的一家高檔日式料理店。請女兒的朋友們吃飯,去太高檔的地方顯得正式過頭,但火鍋烤肉這些喧鬧的場所,舒茂菁還是發自內心的不喜歡。最後和許盈沫商量了一下,乾脆選了日料,符合年輕人的口味,又不至於太過拘謹。
宿舍裡,焦子玉一邊爲劇情流淚一邊瘋狂趕稿,許佳倩攥着筆,無意識的在紙上畫着圈,眼睛跟着許盈沫來回走了幾趟。
看許佳倩猶猶豫豫的樣子,許盈沫知道她在掛念什麼,心裡嘆了口氣,這個熊孩子,總算是長大了,也知道掛念別人了。她站在穿衣鏡前整理衣服,吩咐道:“你收拾收拾,和我一起去見我媽吧。”
“啊?”許佳倩彷彿沒聽清,有點受寵若驚地問了一下。姐姐竟然允許自己跟着她去見舒阿姨?這真是讓她想也不敢想的。
許盈沫看她呆呆的樣子:“你不是想知道你媽媽的近況嗎?”
被看出了心思,許佳倩趕緊去換衣服,第一次以跟着姐姐的形象去見人,她有點緊張,生怕自己哪裡沒做好,給舒茂菁留下糟糕的印象——雖然,因爲離婚舊事,已經挺糟糕了。
容嫵聽說了許媽媽來帝都,請沫沫的朋友一起吃飯,這叫一個緊張,心情簡直和見婆婆一樣。
這是她第二次見朋友媽媽,第一次是小學四年級的時候,那時去朋友家裡,她很是拘謹,朋友的父母也沒有表現出什麼好惡,留下吃晚飯時,還給她夾了菜。然而後來,她就感到朋友和她逐漸疏遠,漸漸的相逢是路人。
等初三大家再次同班,到畢業時,兩人分別升入不同的高中,在畢業同學錄上,大家都不分芥蒂地寫下很多留言,那個朋友在粉色的散發着馨香的紙上,也寫下了困擾着容嫵的、兩個人終成陌路的原因。
“對不起,雖然以前經常生氣,覺得你脾氣大,但一直覺得你心地好、性情真,願意和你做朋友。只是我媽媽不喜歡我們來往,她說你長得太漂亮了,肯定經常和男生一起玩,我跟着你會學壞……”
看到這段心裡話時,容嫵是很複雜的。然而那同學媽媽說的也挺準,容嫵作爲全市都出名的校花,男生緣可想而知。要不是她媽媽在縣城高中當老師,從小對她的教育約束就比較嚴格,憑這逆天的顏值和外界的誘惑,她估計早玩飛了,淪落到職高去。
人在十來歲的時候,缺乏辨別是非好歹的能力,缺乏慧眼識人的能力,難免交到損友,家長就會出面干涉。所以容嫵不能說那個朋友什麼。
但當時的她,不是不受傷的。她默默地將那一頁同學錄夾在了本子裡,上鎖,鎖進了抽屜,一起鎖進去的,還有小學初中的課本考卷,塵封於此,再也沒有打開過。
她想,她確實心浮、好玩,喜歡被男生搭訕的感覺,享受被人驚歎的讚美……可是,她從來沒有對不起這個朋友過,也從未想過要對不起她。
如今,這是她第二次見好友的媽媽。雖然聽許盈沫說她很開明的,但容嫵還是怕給家長留下不好的印象,這次乾脆連睫毛膏都沒有塗,洗了臉擦了霜,素面朝天就找趙婷去了。
相比起她,趙婷頗爲自信。從小就是老師家長眼裡省心的優秀學生,“別人家的孩子”,高情商和親和力都是她的天賦,在二十年人生中更是練就了一手人見人愛的絕技。上了年紀的長輩,一般都喜歡她這樣清純甜美的小姑娘,於是她信心百倍地見婆婆……啊不,出門了。
***
水兵從帝都體大趕了過來,一進門,就看到舒茂菁和另外一個男人已經先在小包間裡等着她們,見了水兵就親切的招呼她。水兵早在q市時,就和許媽媽見過面,那段暑假她常常跑醫院,舒茂菁知道她照顧過許盈沫,因而對她格外和藹。
不多久許盈沫也進來了,看到舒茂菁身邊坐着的那個男人,五官標緻衣着得體,她怔了一下,不等她發問,舒茂菁微笑道:“這是我在研討會上認識的人,正好,他有個弟弟是你們學校的老師,乾脆就約了一起。待會兒人到齊了,我再介紹。”
那個男人衝她溫和一笑,不知爲什麼,許盈沫看到他,總覺得有兩分眼熟。
舒茂菁本來是打算單獨請這些小輩們的,沒想到宋琢曦恰好想要約她。在舒茂菁婉拒後,得知她要和女兒及朋友們碰面,他便很熱情地表示,自己有個堂弟也在光華大學,是音樂學院的特聘教授,不妨一起見見,孩子們在學校裡也能有老師照應。
舒茂菁想了想,爲孩子們鋪條人際關係的路也不錯。於是她也一道請了宋琢曦,讓他約口中的堂弟過來。
許佳倩小尾巴一樣,跟着許盈沫坐下。舒茂菁看着這孩子,幾年不見,倒是比當年懂事了一點,規規矩矩的。
再想到桐豔麗,不禁有些感慨,問道:“你現在藝考已經考完了吧?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許潛淵還在耿耿於懷,現在許佳倩回q市少不了麻煩。
“我媽媽給我安排了,去我舅媽的孃家那邊上學,離q市不算遠,高考也在那邊考。”許佳倩叼着一根吸管,拘謹的回答她,口氣裡沒有了小時候的那種張揚。
舒茂菁心下了然。因爲許佳倩的緣故,桐大舅一家和許家如今是撕逼狀態。桐大舅當然不能容忍姐姐被家暴,更何況看着姐姐當了十來年小三,好不容易扶正了又遇到這碼事。當年桐豔麗和許潛淵在一起時,還不知道許潛淵已經高攀了幹部家庭的千金女,知道了後又不甘心非要拆散對方,爲此桐家已經和許家鬧得很不愉快。如今要不是桐大舅的岳丈有人脈,桐豔麗自己也有點手段,發生許佳倩這事兒,母女倆早就沿街要飯了。
見桐豔麗已經有了安排,舒茂菁點點頭,聲音客客氣氣:“你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好教育你什麼。但我來之前見過你媽,有幾句話,還是可以帶給你。”
許佳倩不覺的坐直了身子,拇指在筷子上搓磨着。
“你以前不懂事,惹了麻煩,以後要引以爲戒,做事過過腦子。接下來半年,你得好好學習,不能再胡鬧了,也不要總是想這想那的。你媽現在撐着,全是爲了你。”
許佳倩鼻子一酸,自己一時衝動、惡毒、胡作非爲,卻並非沒有代價的。只不過她的代價,被親人替她承受了而已。
不懂事並不是藉口,有的錯誤,有的後果,造成了就是造成了,那是落在別人頭上實實在在的傷害。她只能從吃到的苦頭中,慢慢地學會做人。
“謝謝……阿姨。”她點着頭,輕聲說道。要謝的有很多,舒茂菁好歹願意教育提點她,許盈沫會管她,出門會帶上她……
只是到了此刻,她忽然嘴拙,那些在肺腑間翻滾的話,也就隨着謝斯哲的到來,大家的注意力轉走,沒能說得出口。
隨着穿着和服的小妹妹把門簾掀開,舒茂菁看了進來的青年一眼。和風餐廳喜歡用暖黃色調的燈光,把他的眉眼都籠罩上一層暖色,那因爲白皙而從骨子裡透出的清冷,也被衝散了很多。
一時間,舒茂菁聯想到了小提琴和古琴的結合體,低沉、華麗、沉靜、空靈,各種美好的意向匯於一體。他很有禮貌地先對着許媽媽微微一笑:“伯母好。”
“啊……你就是,沫沫的朋友是吧。”舒茂菁剛問出這句話,就意識到了不對,她差點想問“你就是沫沫的男朋友吧”,又趕緊改口,想問“你就是沫沫提到的那個朋友吧”,結果最後亂了套,就變成了這樣一句廢話。
老實說,舒茂菁沒想到,對方給她帶來的第一印象這樣好。氣質優雅倒是其次,雖然看着冷淡,似乎無形中給人以疏離感,但做事卻出乎意料的溫柔耐心,是個很踏實的人。
她安排座位的時候,特意留了個心眼,讓謝斯哲坐在了許盈沫的旁邊,想看看他們之間是如何相處。果不其然,只一個細節她就看出來了端倪。沫沫喜歡吃芝士焗扇貝、焗蟹腿,謝斯哲很自然的把自己的份推給了她;看她似乎被芥末頂得有點厲害,眼睛微微有淚,別人都沒有察覺,而他幫她在碟子裡添了醬油。
這樣的細節,作爲媽媽,看得很欣慰。再想想自己人生頭幾十年,失敗的婚姻,她一直想告訴女兒,婚姻最大的幸福,是對方的在乎與重視。如今看到謝斯哲,她忽然就放了心。
他是很在乎的,他雖然和他們交談着,但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她的注意力放在謝斯哲身上,差點忽略了隨後到來的兩個女孩子。
“阿姨,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點。”趙婷一落座就笑着道歉,她剛把剪輯初樣和音樂合成後,發給了宋琢言,然後就和容嫵一起過來了。
舒茂菁的目光落在容嫵身上,對方裹着一件白色大衣,挽着花苞頭,容顏素淨卻不失姣好。
呃……沫沫的朋友……怎麼淨是美女啊……
男生都帥得一塌糊塗,女生都美得心花怒放,她簡直要懷疑自己女兒是不是顏控過頭了?
“沒關係,小聚餐,我這一次也是特地感謝你們,作爲沫沫的朋友,這近一年來對她的照顧。”舒茂菁衝她們笑了笑,端起了果汁一敬。
水兵豪氣道:“阿姨不要客氣,我和沫沫從高中就是朋友,#¥%……都是應該的。”
她差點把“生病照顧”說出口,許盈沫瞪了她一下,水兵意識到差點說漏嘴,只好含糊帶過。趙婷碰了碰果汁,笑得如暖陽初綻:“是啊,我們在帝都,又是朋友,當然要互相照應着。”
這個女孩子,很會察言觀色,說話也乖巧。舒茂菁心想。她的目光又轉到了容嫵身上,同是舞蹈出身的人,舒茂菁一打眼就看出了容嫵的身段,就算放到她們從前歌舞團,也是一頂一的好。
容嫵有點靦腆,這是她在除了謝斯哲以外的其他男生面前沒有的拘謹。舒茂菁欣賞她,和顏悅色地問道:“你是舞蹈系的嗎?主修的是什麼舞?”
“是、是的,學的是民族舞和古典舞。”頭一次被朋友的媽媽這樣和顏悅色的對待,容嫵頗有些受寵若驚。隨即想到,許盈沫一定是先前就和媽媽講起過她。
一個人在朋友的父母心中是怎樣的印象,很大程度上也取決於這個朋友的描述,畢竟,他纔是雙方的交集。抱怨的多,父母自然不待見;反之,如果讓父母知道這人的優點、這人對自己的好,父母都希望自己孩子被別人寵愛,當然會對這個朋友的印象很好。
容嫵不知道許盈沫是怎麼在媽媽面前講述她的,但一定會告訴舒茂菁,她是很重要的朋友,因爲許盈沫就是這樣,往往在你不察覺的時候,就潤物細無聲的做了很多工作,只要她足夠在乎你。
第一次,被朋友真心相待,被朋友的媽媽用心接納。那些不愉快的經歷,被容嫵所害怕、所掩埋的過往,也終於彷彿衝破了詛咒,可以被她輕輕地放下。
【4號情敵好感度:502當前好感度等級:5、莫逆之交】
看着容嫵,舒茂菁心裡也忽然有了想法,她指着身邊的男人介紹道:“這位是我這次來帝都參加研討會時認識的朋友,叫宋琢曦,最近我會跟他合作一個舞蹈項目。容嫵,我覺得你身上有一種‘氣兒’,挺合適的。”
宋琢曦剛纔一直斯文地坐在那裡,引發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他衝着許盈沫她們輕輕一笑:“來打擾了你們聚餐,不介意吧?今天聽茂菁說起來,正好我堂弟是光華大學音樂學院的教授,想着你們可以認識一下,我就叫他過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謝斯哲手裡的筷子一頓,看了他一眼——這人叫宋琢曦,那他和宋琢言是什麼關係?又說他堂弟是光華大學音樂學院的教授……有些猜測呼之欲出。
謝斯哲靠近了他,聲音不疾不徐,彷彿不經意間問道:“您的堂弟,是叫宋琢言嗎?”
他聲音低,許盈沫她們自己聊天,沒有留意到這邊的談話。
“誒,你們認識啊?”宋琢曦頗感意外,隨即瞭然的想,都是光華的,認識也不奇怪。他對這個長相俊秀的青年也很有好感:“沒錯,他是我堂弟。不過他出生的時候,我都十六歲了,比他大得多。”
謝斯哲聽得怔了一下,隨即他不免想到,這個宋琢曦,明顯是對許盈沫的媽媽很有好感,這感情據他看來,也來得並不輕佻,先是思想上的吸引,然後是人格魅力上的欣賞,宋琢曦本人品性也不錯,只要舒茂菁不反對,他們也算良配。
至於其他的——
宋琢曦如果追上了許媽媽,那……許媽媽就是宋琢言的堂嫂了!
於是……許盈沫就是宋琢言的侄女了!
噗……
生平第一次,一貫淡然清冷的謝斯哲,內心產生了一種名爲“幸災樂禍”的心情。
他微笑着看向宋琢曦,放低聲音,宋琢曦只覺得他的聲線猶如夜幕中的交響曲一樣,蘊含着無盡的深意:“舒伯母人不錯的,如果您想追求她的話,加油。”
我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微笑。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總會給你開一扇窗……這已經不是窗了,上帝給你挖通了一條康莊地道,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地打敗一個日軍師團。
末了還不忘加了句:“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提。我也希望舒伯母得到幸福。”
小張坐在一邊玩手機,耳朵一直豎着,聽到這裡已經十分心有靈犀的意會到了少爺的想法,不禁深深的驚歎了——
他趕緊補上一句,壓低了聲音:“就是,牽線一樁姻緣,勝造七級浮屠!我們一定會不遺餘力幫你的!”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宋琢言,你等着收穫一枚嫂子和一個侄女吧。
聽了謝斯哲的熱情建議,宋琢曦頓時十分感動,對謝斯哲更是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個青年看起來冷淡,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內在裡卻是個實打實的熱心人!
而且,他這種人,眼光定然不差,既然他覺得自己有戲,那說明確實很有希望啊!
宋琢曦,對謝斯哲的好感度,馬上跨過了江湖初逢,直奔肝膽相照而去。人在動心的時候很容易情感充沛,他已經把謝斯哲引爲知己,誠摯地問道:“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不瞞你說,我這也是第一次追人,有點無從下手。”
謝斯哲心想,他也沒有追過人啊,這方面怎麼可能會有經驗。不過宋琢曦看他長得好看,估計把他當成那種萬花叢中過的人了,虛心討教。
“最基本的,應該是要尊重她。”謝斯哲想了想,許盈沫一直瞞着絕症的原因,就是不願意讓舒茂菁傷心,母親的幸福對她而言很重要,不亞於生命的重要。於是又和顏道:“還有,要對喜歡的人好,無微不至的照顧她,我想,伯母最需要的,也正是這兩點吧。”
閱盡千帆,不求虛榮浮華,要的只是樸實的一份好,踏踏實實過日子。
尊重與真心,互相的呵護。
宋琢曦被他這一提點,想到了舒茂菁離婚的前塵,驀然醍醐灌頂。是啊,有什麼東西比真心更寶貴呢?她不需要浪漫,不需要情調,她要的很簡單,而他也能給得起。
“謝謝你,”宋琢曦真誠地舉起杯子,和謝斯哲碰了碰,他們兩個人挨着,因此低聲說着什麼,倒也沒有別人注意。“你也是,對那個女孩兒要加油。”他稍微指了指許盈沫。
***
宋琢言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釜底抽薪,他從工作室裡帶出了音樂初樣,出門的路上又遇到了堵車,來到餐廳時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當堂哥約他出來的時候,他還不太感興趣,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宋琢曦言辭懇切,說遇到了心目中的女神,要他一定來幫忙看一下,如果他來了,就能攢人品啊!
宋琢言想了想,他的這個堂兄,今年三十九歲了,卻一直未婚。在帝都這並不算罕見,像宋琢曦這種事業有成又家世清白的男人,有了閱歷懂得珍惜,正是優秀的婚嫁對象。
在他記憶裡,堂兄也談過幾任女朋友,每次都是沒能走到婚姻的殿堂就以分手告終。有女方提出的,也有堂兄自己認爲不合適的,於是單身至今。
宋家人一脈相承的,對生活品質和情趣要求很高,宋琢曦對感情的期望比較單純,他追求的是靈魂契合的感覺。宋琢言有時候對他無語,問他喜歡什麼樣的,他想了想說,要堅韌又有女人味那種。
這麼多年了,能讓他認爲契合靈魂的女人,宋琢言也不想錯過,幫忙參謀一下吧,正好,他也在追人,也急需攢人品。
此刻,他挑開門簾,心裡想着一會兒要趕緊先離開,回去把修改合成後的紀錄片拿給許盈沫,結果就在包間裡,赫然看到了這羣熟悉的人。
宋琢言:“………………”
許盈沫、水兵、趙婷、容嫵、許佳倩、謝斯哲……齊刷刷看着他。
宋琢曦還坐在桌前,笑吟吟地指着許盈沫她們道:“誒,阿言,我給你介紹一下……”
免了,後面的話都成了嗡嗡的信號斷聲,宋琢言一瞬間就想到了宋琢曦所說的女神,有了不翔的猜測,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果不其然,落座後,宋琢曦指着一個長髮溫婉的婦人,介紹道:“這位是舒茂菁,先前我和你提到過的,法曲研究得很在行,現在我正邀請她,一起做雅樂復原項目。”
又指着許盈沫介紹道:“這是她的女兒,蠻漂亮吧?也是光華大學的學生,在電影學院上學。”
……已經不用介紹了。
宋琢言內心的感受簡直……#¥*%¥%一片亂碼。
所以這是神馬意思。
許盈沫搖身一變,要變成他侄女嗎?!
震驚的不光只有宋琢言,在場幾人,除了謝斯哲早就有所預料,其他人都感嘆着,說道:“我們認識呀!我們剛剛還聯繫着,一起做紀錄片呢!”
意識到大家原來是兜了個大彎子,坐到了一起,宋琢曦笑起來,更堅信了……這,就是緣分啊。
既然正好一個桌吃飯了,許盈沫的身邊還坐着謝斯哲,兩個人氣氛融洽,許媽媽對他還頗爲青眼有加……好吧,宋琢言按捺下心裡的複雜紛紜,打開ipad,給許盈沫看紀錄片的初樣。
對,就是要在許盈沫和謝斯哲中間刷一發存在感。
沒關係,宋琢言,堂兄這兒還八字沒有一撇,更何況你都參與到了許盈沫她們的工作中,正好,藉着這個機會,表現出你和她的親密無間吧。
謝斯哲停了筷子,只見許盈沫把頭湊到了宋琢言身邊,兩個人一起在看什麼。他跟着看過去,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是盜獵紀錄片的鏡頭。
這樣看起來,他們兩個人倒顯得很有共同語言似的。
謝斯哲頓時有點失去了胃口,好在這時,許盈沫的注意力已經全放在了紀錄片上,認真地轉頭問他意見:“你覺得我們這次的紀錄片拍的怎麼樣?選的話題和角度合適嗎?”
宋琢言拿着ipad,就好像拿着一張結婚證書,雖然面上是淡淡和煦的微笑,但接觸到他的眼神,卻有着你來我往的交鋒。
“……”交鋒又如何,你已經是許盈沫的準叔叔了。
謝斯哲微微一笑,看向屏幕,認真的點評道:“你們的思路很新穎。叢林裡血腥的畫面,就像每一個譴責盜獵的作品那樣,長鏡頭講述動物們艱難的處境。不同的,卻是視角,不再像上帝那樣悲天憫人的站在高處譴責盜獵分子,而是從根源上去探討盜獵行爲產生的原因,人類生存發展和動物生存的衝突。”
小張聽得一愣一愣的,臥槽啊,少爺,你竟然還說得這麼學術了,這麼高大上了,這牛逼要吹破天際啊!
宋琢言又豈能看不出,謝斯哲籍由點評,在捧這個紀錄片!
不服,比起學術領域,文藝美學,顯然還是自己擅長的多啊。
於是宋琢言也不遑多讓:“沒錯,創作者把自己也當作了生物鏈中被狩獵的一環,這一幕見證了盜獵分子和山民發生的爭執與衝突,把盜獵行爲的闡述從以往紀錄片中‘形而上’的批判主題中突破出來,更多引發的,是我們對城市和環境的思考。”
微笑,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增益其所不能。我能把《藝術概論》倒背如流。
於是,一頓晚餐,兩個人各不相讓,發表着自己的藝術見解、哲學理念,一路把一個頗爲鄉土的盜獵紀錄片,給捧上了哲學、文藝美學的高峰……
負責指揮總剪輯的趙婷,坐在一旁聽着,酸的臉都要抽搐了……喂,這只是一個紀錄片而已,但聽你們說的,我總感覺好像我們馬上要斬獲金柏林橫掃奧斯卡了啊?=_=
舒茂菁也聽到了幾句,她不免好笑,過了一會兒,對許盈沫悄悄道:“這倆人,可真有意思。”
【宿主媽媽果然目光如炬!這倆人就是對宿主有意思!】
許盈沫:“……”
她覺得她已經要看不下去了……
***
這頓聚餐結束,宋琢曦送舒茂菁回酒店,謝斯哲送許盈沫回宿舍。宋琢言想到今晚炸裂蒼穹的一幕,天雷滾滾地驅車到宋琢曦的公寓樓下,坐在他的家裡等着他回來。
過了一會兒,宋琢曦回來了,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打開門,看到堂弟坐在沙發上等他,頗感意外:“你不回自己家,來我這裡幹什麼?”
……我還不想來呢。
要不是你如此無恥。
然而沒辦法,宋琢言還是得把話對宋琢曦說清楚:“堂哥,你終於遇到了靈魂契合的人,我也爲你感到高興。但是,你追的那位……咳咳,舒茂菁女士,她的女兒……我也正在追啊,我爺爺還挺喜歡她的……”所以你看這事兒怎麼辦吧。
宋琢曦本來正在笑着,聞言愣住,臉上的笑容掛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一個指頭就要戳破。愣了一會兒,他訕訕笑道:“挺好呀,我這要是成功了……你們,近距離增加見面的機會_(:3ゝ∠)_”
好你妹!許盈沫比他小四歲,突然變成了他的侄女……這是什麼神展開?
宋琢言冷冷一瞥,內心複雜得無以言喻:“你知道你們倆要是成了,我和她的輩分兒就變成什麼了嗎?——是!叔!侄!”
人家二十四芳華的翩翩美青年,搖身一變成了許盈沫的叔叔,這玩笑開得還能更離譜一點嗎?
宋琢曦不滿地嘀咕道:“你想啊,我今年都三十九歲了,你還小,你這個年紀,就算去相親市場,和很多人見面都得叫哥哥姐姐,你急什麼啊?你連晚婚晚育的年齡線都還沒到呢。我就不一樣了,你看,我爲了等待緣分,等待真愛,蹉跎了二十年,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啊!我有預感,要是錯過了她,以後大概真的不會有更好的人出現了。”
宋琢言心想,你的真愛是真愛,我的真愛不是真愛嗎。真愛又不是馬鈴薯洋白菜,還要分時候嗎?
“唉,真是的,白把你看到這麼大,你剛出生那會兒,還在牀上爬的時候,你爸媽都忙,一個全世界的跑,一個天天泡在大劇院,保姆又哄不了你,還得我放了學去你家看着你。”
宋琢曦眼見堂弟不高興,打起了陳芝麻爛穀子的感情牌:“每次你哭起來,都是我給你彈鋼琴,你就樂了,小肉手就啪啪啪地鼓掌……說起來你的音樂啓蒙老師還是我呢,是誰教你在鋼琴上彈出《一閃一閃亮晶晶》?是誰教你彈卡農?你現在事業有成了就忘了我,還要跟我搶……”
被堂哥翻舊賬,宋琢言真是無奈了,這是欺負他年紀小啊。可是就因這樣的理由讓他放手,這麼荒謬他也做不到啊。
宋琢曦最後還意猶未盡嘟嘟囔囔地補了句:“唉,都說娶了媳婦兒忘了娘,我看你還沒娶呢,就把我忘到一邊去了。還沒有謝家那個少爺可愛,人家多有良心。”
這句話猛然給宋琢言醍醐灌頂,他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翔的預感:“謝斯哲?他怎麼了?”
宋琢曦自豪道:“他看出我在追舒茂菁,鼓勵我說一定能行!還給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議,我覺得他眼光很準,爲人又特別親切和善,誰說鍾家的人高高在上不能高攀的,你看人家多熱心。”
宋琢言:“……”他要吐血了。
謝斯哲這個心機婊!
這一局,失利,輸得莫名其妙!
***
城市的另一端,見過了許盈沫的媽媽,尤其是看到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宋琢言的堂兄,心機婊謝斯哲終於感受到了人生的陽光溫暖普照,宋琢曦就是那個光輝的太陽。
微笑,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總會給你開一扇窗。
這窗戶透出的光如此敞亮,他已經想好了,許盈沫大病初癒,他得每天早晨從家裡帶保姆煲好的藥粥,晚上接送她來回。
這段時間,學校已經開學了一個月,氣候回暖,許盈沫的身體也康復得挺好,爲此,舒茂菁還又特意感謝了他一次。謝斯哲從車裡走出來時,人生都燦爛了。
——然而他並不知道等在他前面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