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山祖剛將這怪物認出, 那怪物便收了大笑,用了詭異的聲音,道:“是我?你可真認得我是誰?”
山祖道:“你對凡人施下攝魂術, 在戴府攪弄風雲, 你有什麼意圖!”
怪物卻是絲毫不詫異於山祖認出了自己, 道:“我的意圖?我沒什麼意圖。”
說着, 怪物反而伸手摘下戴在臉上的面具, 露出一張面目猙獰的模樣,這張臉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 整張臉上都是被火燒傷之後的疤痕,並且還流有膿血, 兩隻眼睛突兀地睜着, 仔細一看, 便能夠發現,竟是已經沒有了眼皮。
怪物用這雙駭人的眼見等着山祖道:“只要能讓你不痛快, 我就覺得痛快。”
山祖道:“我與你無冤無仇……”
卻不想,還不等山祖說完,這怪物便頓時發了狠地大吼道:“誰告訴你無冤無仇!誰跟你說了無冤無仇!你憑什麼說是無冤無仇!”
那怪物驟然之間發了狠,咆哮着衝向山祖,山祖趕忙拿扇子去擋, 卻發現這怪物並未使用任何妖力, 只是憑藉着一股蠻力向他衝來, 意識到這裡的山祖, 趕忙將扇子收回, 一個翻身飛到地宮的樑柱上,道:“這不是你的軀體!”
“哈哈哈!”
那怪物撲了個空, 卻是莫名其妙大笑了起來:“誰同你說這是我的軀體?”
“你!”
山祖愣了愣,不對,這怪物並不是簡單地附身在一個旁的軀體之內。仔細辨認能夠看出,這怪物長着人的身體,雖然臉已經被嚴重毀壞,但是依稀還能夠辨認出五官,這分明就是一個人!但是一個人長着三隻犄角……
“原來的這個人去了哪裡!”
那怪物聞言,道:“你倒是還有閒心去管別人的閒事,不過我就算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的下場,也和他差不多。”
怪物笑着,走近山祖,道:“這個人,他被我吃了。”
吃了?
身體還在,那被吃掉的,就只能是魂魄了。
“食人魂魄,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那怪物的耐心顯然已經到了盡頭,他一副不欲再與山祖廢話的反應,大吼了一聲,身上黑氣大盛,張開嘴,發出一陣接連一陣,如同破鑼一般的奇怪聲波,這聲波一起,整座地宮立刻便搖搖欲墜、東倒西歪起來,踩在山祖腳底下的那段樑柱,先是發出吱嘎的聲響,然後便以眼睛能夠看得見的速度,迅速地開裂,然後便是從中折斷。
山祖趕在大梁斷掉之前,搶先從上邊跳了下來,一跳下來,那怪物身上的黑氣便朝着山祖迎面撲來,並且還伴隨着陣陣惡臭,山祖屏氣揮出一扇子,雖是將黑氣又給盡數扇開,卻是迎面撞上那怪物,那怪物流着膿血的臉幾乎貼着山祖的臉,然後,那怪物陰陰笑起,張開嘴巴,竟是打算要就這麼將山祖給吞下去!
山祖面色凌冽,施展不開手中的扇子,便擡腳踹向那怪物的腿肚子,卻發出“碰”一聲響,這一腳,竟是猶如一腳踢在了金屬上,發出十分渾厚的聲音。
一腳踢這怪物不成,山祖便仰身往後倒去,背部躺在地上,躲開這怪物的血盆大口,與此同時,腳下用力一蹬,便往身後滑去。
那怪物眼見山祖從自己腳下逃開,卻也不顯得惱羞成怒,而是露出詭異的笑容,山祖心下生疑,卻還來不及去多想,就覺得有個東西抓住了自己的肩膀,轉過頭一看,卻是一截懸空的白色手骨。
這手骨看着並不像是人的骨頭,尺寸要稍微小一些,且只有三個指骨,骨頭上發出詭異的綠光,山祖心下大駭,伸手要去將這手骨從肩膀上拿開,誰知一眨眼的功夫,從角落裡噼裡啪啦冒出一堆一模一樣閃爍着詭異綠光的手骨,爬得山祖滿身都是這東西。
不僅如此,凡是被這手骨所抓到的地方,立刻便發出“滋啦”一聲響,這手骨上的綠光,像是一種具有極強腐蝕性的東西,將山祖身上所穿的衣服,燒出了一個接連一個黑洞。
眼見着這手骨越來越多,山祖只能一狠心,將身上穿着的最後一件衣服也給脫了下來,以擺脫這些詭異的手骨,然而這些手骨卻是一批接連一批,接踵而至,山祖將逍遙扇化爲長劍,御劍凌空,那在一旁看了許久熱鬧的怪物,卻在此時對山祖,遠遠拍出一掌。
這掌法看着並不凌厲,山祖來不及多想,便是御劍向右躲開這一招。
緊隨而來,怪物又接連拍出了第二掌、第三掌,因要防着地面上那些無處不在的手骨,山祖必須要御劍凌空,手中便沒了武器來應對怪物的這一連串攻擊,一時之間便處在了下風,那怪物又是接連幾掌,將山祖逼到了地宮深處。
此處爲地宮最深的位置,再往下,便是誰都不曾去過的無盡深淵,怪物將山祖逼到這裡之後,發出“桀桀”笑聲:
“之前叫你僥倖活了下來,現在就去死吧!”
怪物大吼一聲,凝聚周身黑氣,對山祖出了一殺招,山祖暗道不好,立刻召喚來腳下的逍遙扇,卻在這時,耳畔突然出現了奇怪的幻覺。
“我想活着!不要殺我!”
“你想活着嗎?那我便給你一個活着的機會。”
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身上的衣服全部都已經被外力撕裂,身上沾滿了鮮血和污漬,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泥濘的山路上,眼前是滿目的殺戮瘡痍,鼻尖是濃重的血腥味,少年在半路遇到了一個怪物,那怪物一招就將少年給殺死,少年死後,魂魄還沒來得及離開身體,卻又被怪物一口吞下生魂,少年拼盡全力,忍着魂魄被撕裂的痛苦,纔有一半的魂魄逃出生天。
這一半逃出來的魂魄,遊蕩在山間,因爲魂魄被撕裂,而渾渾噩噩,不知自己是誰,不知自己要往何處去。然後他遇見了一個人,說能夠給他一次活着的機會。
他爲什麼會聽到這些?
那少年是誰?
那怪物是誰?
那個說能給少年一次活着的機會的人,又是誰?
山祖只覺得頭疼欲裂,手中的扇子根本凝聚不起護身的結界,加上那怪物拼盡全身力氣的一擊,山祖可以說是連絲毫遮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這怪物給打下了無盡深淵。
第十三層地宮之下,是無盡深淵,傳聞從來沒有人到過這裡。
無盡深淵,和虛無空間一樣,是兩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地方,一個懸浮於天外,一個深藏於地下,凡是進入這兩個地方的人,從來沒有人見過,有能夠活着出來的。
無盡深淵裡,很冷,非常冷。
這種冷,不同於明玉詔上,因爲常年積雪的冷,無盡深淵的冷,更是一種空曠寂靜到能夠令人絕望的冷。
山祖身上只穿了一條褲子,衣服在方纔打鬥的時候,全都不見了,鞋子上那新掛上的鈴鐺,發出叮鈴鐺的清脆撞擊聲,山祖睜開眼睛,除了黑暗,什麼東西都看不見。
但是在這一串鈴鐺聲裡面,山祖還聽到了一些不一樣的聲音。
“哥哥!”
“十七八的姑娘喲,綰青絲穿紅裝喲,十里長安,嫁新郎哩!”
是誰?是誰在說話?
山祖動了動嘴巴,卻發不出來一個聲音,若不是還能夠感覺到自己手裡抓着的逍遙扇,山祖甚至都會懷疑,自己是否還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
依舊那個清脆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十三四歲少女的嗓音,笑起來就猶如鈴鐺一般清亮。
“哥哥!”
哥哥!
山祖突然覺得自己胸口一陣鈍痛,整個人也恍如被潑了一盆冷水,從恍恍惚惚,立時便徹頭徹尾變得十分清醒。
他,這是在無盡深淵。
是那怪物將他打入了無盡深淵。
而方纔自己所聽到的,是因爲入了無盡深淵,纔出現的幻覺嗎?
可爲何會出現這種奇怪的幻覺?
山祖按了按自己的腦袋,將扇子化成長劍,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山祖發現,自己在無盡深淵內,只要保持平衡不動,就能夠穩住身形,不會掉下去,也不會被甩得頭腳顛倒,待到能夠適應在無盡深淵的處境之後,山祖開始御劍探查自己周身的環境。
無盡深淵很冷、很黑,而且很安靜。
山祖一時之間沒有辦法辨認清楚方位,也找不到自己方纔究竟是從哪裡,被那怪物給打進了這裡。
摸索了片刻之後,山祖想出一個辦法,他閉上眼睛,封住自己的五感,以防止無盡深淵內有混淆方位的陣法陷阱,然後擇定一個方位,便御劍而去。
他不相信這個世上真的存在無盡頭的地方,無論有多大、多遠,所有事物都是存在一個頭的,無盡深淵必定也是如此!傳聞只是說從沒有人見過,入了無盡深淵的人,還能有活着出來的,但是沒見過卻並不代表不存在!
山祖就這般御劍而行,也不知究竟飛行了多長時間,就在山祖差點耗盡精力,支撐不住的時候,只感受到周身氣流猛地一震,山祖也險些被震得從劍身上掉了下來,山祖穩住身形,將五感解封,這才聽見從上頭接二連三傳來的巨大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接二連三地爆炸。
莫非這上頭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