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祖忙反手握緊傅樑絡的手,道:“伯母,是指這隻兔子嗎?”
傅樑絡趕緊點了點頭。
山祖:“子……閔,是這隻兔子?”
傅樑絡又點了點頭,可立刻又搖了搖頭。
山祖:“子閔,在兔子的身體裡面?”
傅樑絡趕忙點頭,怕山祖不明白,嘴裡還“啊,啊”地叫着。
山祖明白了,子閔先前元神出竅,加上被人打傷,倉皇之下,只能寄身在這隻兔子的身上,可是不知道是否因傷勢過重,子閔的元神在兔子的體內沉睡了過去,因爲山祖在這隻兔子的身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靈力的流動,也是這個原因,導致戴子由和那隻鼠妖,雖然僥倖暗算了子閔,卻一直無法找到子閔的元神下落。
山祖蹲下身,將兔子連同籠子一道提了起來,對傅樑絡說道:“伯母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子閔出事的。”
傅樑絡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伸手抓住了山祖,同時指了指門外的方向。
山祖:“戴子由?”
傅樑絡搖了搖頭。
山祖:“鼠妖?”
傅樑絡又搖了搖頭,並且急得皺起了眉頭。
山祖遲疑了一下:“吳驚鴻?”
傅樑絡急忙點頭。
山祖詫異道:“你說……子閔成這樣,是吳驚鴻弄的?”
傅樑絡卻是搖了搖頭。
山祖仔細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方纔的猜測屋裡頭,吳驚鴻瘋瘋癲癲的一個半百婦人,有什麼能力將子閔給弄到這般落魄的模樣。
可是卻是實在猜不透傅樑絡此刻想要表達的是什麼,倒是默斐說了一句:
“戴老夫人的意思,可是說,吳驚鴻纔是救子閔的關鍵?”
山祖一聽,便道:“怎麼可能,吳驚鴻她……”
話音還未落下,傅樑絡卻是連着點了好幾次頭,山祖愣了愣:“這吳驚鴻……救子閔?”
饒是山祖如何不懂人情世故,從方纔吳驚鴻與戴子由這對母子,對子閔和傅樑絡的態度中就能夠看得出來,這兩母子,是恨不得能夠對子閔傅樑絡,抽經扒皮、吃肉喝血一般地痛恨,要吳驚鴻去救子閔……怎麼可能!
傅樑絡卻是抓着山祖,指了指自己。
默斐道:“戴老夫人的意思可是,吳驚鴻的身上,有什麼東西是牽扯子閔性命攸關的?”
傅樑絡點了點頭。
山祖大聲呵斥道:“我真是信了邪了,這對唯恐天下大亂的母子,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去搶了過來!”
傅樑絡似是早料到山祖會這般衝動,緊緊拉住他的胳膊,又指了指自己。
這下子,山祖和默斐都沒能夠猜出來她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傅樑絡連手帶腳地比劃了大半天,也沒能夠比劃出一個清晰的結果,心下着了急,索性拉起山祖的手,帶着二人,疾步地走出了偏院。並且此次的目的地,是在戴府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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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戴府之後,又過了三條街,傅樑絡帶着二人在一處小宅子前面停下了腳步。
這處宅子門面不大,灰撲撲的牆壁,看上去已經有些年份。
山祖:“這是什麼地方?”
傅樑絡摸索着找到這小院的大門把手,將門推了開來,伴隨着“吱呀”一聲響,展現在衆人跟前的,便是一排灰白矮小的房子,園子裡早已荒廢,長滿了雜草,但是那些房子,雖然陳舊,卻看得出來是常有人過來修復的,故而還是都很堅固的,不至於一副頹敗、搖搖欲墜的模樣。
傅樑絡比劃了一個鳥的手勢,山祖想了半天,才遲疑地說道:
“吳驚鴻?您是指,這裡是吳驚鴻住的地方?”
傅樑絡點了點頭。
山祖不明白爲何傅樑絡會將他們帶到這裡,剛要開口詢問,便見傅樑絡伸手指向正中間的一間屋子,那屋子的窗口正對小院大門。
往傅樑絡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有一個年輕女子坐在窗口,她的跟前擺了一幅畫,而她便一動不動地呆呆看着那畫出神。
山祖:“這是誰?”
這次是默斐說道:“吳驚鴻。”
“吳驚鴻?”
山祖又仔細看了一眼那個坐在牀邊的女子,吳驚鴻早已是年過半百的婦人,且明明身在戴府,而眼前的這個女子,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雖然看起來憔悴,但絕對不是山祖之前所見過的那個瘋瘋癲癲的吳驚鴻。
不!不對!
山祖心下一沉,眼前的這個女子,雖然看起來很是真實,但是在她的身上,絲毫沒有任何生命流轉的跡象,更像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圖像。
因爲從他們進來開始,這個女子便就一直維持着這副模樣,絲毫沒有任何的變動。
這是什麼?
正當山祖困惑之時,默斐又說道:
“這是影像。一個人常年在同一個地方維持同一個動作,就會被那個地方以圖像的方式記錄下來。但是這些圖像並不是誰都能夠看到,有些需要在特定的條件中,比如電閃雷鳴的時候纔會顯現,而有些則只有死人、神仙、妖魔等非人類可以看到。”
傅樑絡聽了默斐的話,忙又點了點頭,並且示意二人走進去。
隨着距離那圖像越來越近,山祖便覺得耳畔似乎有什麼嘈雜的聲音一直迴旋着,並且好像還夾雜了一些奇怪的對話。
“我不放手!我死也不放手!”
……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當初那個人並不是我!”
……
“你休想騙我!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
默斐察覺到了山祖的異樣,站定腳步,看向他,問道:“怎麼了?”
山祖捏了捏額頭,道:“奇怪,耳邊總有亂七八糟的聲音響起。”
默斐:“什麼聲音?”
山祖:“是……”
山祖剛開口說了一個字,那方纔在耳邊響起的聲音又冒了出來。
“我願墮入無邊地獄,拋棄生生世世福報,只求今生今世,能讓害我痛不欲生之人,永入苦海不得善終!”
這般惡毒的誓言,雖然是一個很年輕女子的聲音,山祖卻從中聽出了一二分的熟悉感,這……分明是吳驚鴻的聲音!
那……和吳驚鴻對話的那個男人,便是子閩的父親,戴呈斯嗎?
“你聽到了?”
默斐突然拉住山祖的手,山祖擡起頭看向默斐道:“你……也聽見了?”
默斐點了點頭,而在此時,帶他們來到此處的傅樑絡,突然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痛苦地跪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脖子,那模樣,就好像是有誰,正伸手掐着她的脖子。
“伯母,你怎麼了!”
山祖衝到傅樑絡身旁,纔剛伸出手,卻被傅樑絡推開,傅樑絡大口喘着氣,又指了指那窗子,示意山祖往那裡去。
山祖:“您……讓我去那邊?”
傅樑絡點了點頭。
山祖:“可是你……”
“戴家老夫人是被那裡過來的戾氣困住了,並不會有危險,我們還是依言先去看吳驚鴻吧。”
默斐看了看那窗子,原本坐在窗戶邊一動不動的吳驚鴻,突然站了起來,手裡也不知何時握了一把剪刀,那剪刀被狠狠扎向她身前的畫,頃刻之間,畫作便被剪成稀爛,連畫架子,也被摔成碎段。
吳驚鴻剪碎了畫之後,拿着手裡的剪刀看了很久,很久,然後,像是終於做下了什麼決定一般,高高舉起剪刀,將刀尖對準自己的胸口,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便狠狠紮了下去。
而就在剪刀扎進吳驚鴻的胸口的時候,那圖像,驟然之間便不見了。
山祖與默斐趕到那窗口,從窗口往裡看,可以看到屋子裡面乾乾淨淨的,只擺放了一些必要的傢俱,牀上的被褥被疊得整整齊齊,而牀邊梳妝檯上那落得厚厚的灰塵,則說明了此處,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
“吳……驚鴻呢?”
那人影圖像消失得乾乾淨淨,好像從不曾存在過一般,若不是默斐也看到了,山祖還懷疑自己方纔是否出現了幻覺。
“小心!”
默斐一把將山祖拉到自己身旁,而就在同一瞬間,山祖方纔站着的地方,有一道光影閃過,光影之中藏着戾氣,與掐住傅樑絡的那團戾氣同出一處。
“是誰!”
山祖一把抓住自己的扇子,大聲呵斥道,但是空蕩蕩的屋子,好像什麼都不存在,那道戾氣,就好像憑空出現的似的。
默斐說道:“沒了。”
山祖問:“什麼沒了?”
默斐:“那戾氣,完全消失了。”
消失了,不見了,而不是走了。
就像是放煙花,在天空中綻放之後,就永遠地沒有了、不存在了。
山祖緊皺眉頭,說道:“那戾氣是吳驚鴻?”
默斐搖了搖頭,道:“是她,也不是她。”
人存於世,魂魄藏於肉身,人死則魂離,或遊蕩於世間,或重入輪迴。而除此之外,人還能夠產生一種執念,這種執念,輕則傷己,重則傷人,乃至禍世,
而吳驚鴻留在這裡的那個圖像,除了因爲她曾經長久停留在這裡,還因爲心生執念而有了戾氣。
成戾氣,則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