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片躺在默斐的手心,泛出暖黃色的微光,山祖愣了愣神,推脫道:“此次是我疏忽,導致在明玉詔發了病,已經給戰神大人帶來打擾了,怎再好收下這玉片。”
默斐卻是恍若未聞,伸手拉過山祖的手,將這玉片塞入山祖的手心,道:“你將這玉片收下,免得下次發病,阿術再急得將明玉詔攪得雞飛狗跳,便算是不打擾我了。”
明玉詔總共兩個人加上一個兔子精,加上後來的自己,哪裡來的雞和狗?
不對,兔子精阿術討厭自己的程度幾乎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自己發病,他該高興到彈冠相慶纔是,怎麼反倒是着急擔心?
算了,先不想這些事情了,山祖撓了撓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因爲發病而耽擱的這三日,還不知道子閔那邊已經成了什麼模樣。
山祖將玉片收下,對默斐道:“那長歌便不客氣收下了,此外,長歌另有一些私事要去處理,恐須離開明玉詔幾日。”
默斐卻說:“不行。”
山祖一隻腳已經邁出門檻,這下倒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奇怪地看着默斐道:“爲何?沒修好琉璃盞,我還會回來的,至多也就離開幾日而已。”
默斐道:“你的骨碎之症還未好全。”
山祖瞭然道:“哦,原來是這樣,勞戰神大人費心了,其實我睡了這三日,已經好得差不多,更何況這麼多年下來,我早已習慣了這種疼痛,並不礙事。”
然而,默斐卻一把拉住山祖的手腕,道:
“你若非要去,也並非不可,但我需同你一道前去。”
山祖:“……”
見山祖不回答,默斐便當他是默認,拉着他便往外去,山祖趕忙伸手拖住他,道:“不……不必了吧,只是一些不重要的私事,沒必要叫戰神大人一起去看笑話。”
“哦。”
默斐這次倒是爽快地鬆了手,只是下一刻卻驟然出手,在山祖的腳上拍了一掌,山祖不防默斐會來這麼一下,當即便中招,腿上吃疼,半跪在地上,擡起頭對着默斐說道:
“戰神大人此爲何意?”
默斐:“我方纔一招,用的是最基本的掌法,卻叫你避不開來,你若貿貿然獨身離開我明玉詔,出了事情,我無法向殊歸府交代。”
交代……誰要你交代了!
山祖咬牙切齒地誹腹道,卻悲催地發現,默斐方纔的那一掌,竟是將他的腿給打麻了,若是尋常時候,這種招數自然傷不到他,可此刻畢竟剛剛經歷過骨碎之症,身子骨虛弱,被鑽了可乘之機,山祖一時半會兒竟是動彈不得。
默斐道:“如何?”
山祖苦笑道:“戰神大人若是非要看笑話,那便一道來吧,正所謂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已經拖了三日,不能再拖下去了,山祖心急去找子閔,便也只能應下了默斐要求一同前去的提議,不過該要的提醒還是少不得的。
山祖道:“我此去,是爲我師弟解困,事關凡人的事情,戰神大人不可插手。”
默斐點了點頭。
山祖又道:“也不可插手我們的處理方式。”
默斐頓了頓,道:“看情況。”
山祖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此事我師傅暫且還不知情,還請戰神大人能夠替我們保密一段時日。”
這次默斐不點頭也不說話了,他直接伸手拎過山祖,帶着他飛出了明玉詔。
坐在門口啃餅子的阿術,眼見一道光“咻”地一下飛出了明玉詔,晃着兩條腿,道:“剛纔好像有什麼東西飛過去了?”
無人回答他的話,阿術便又老神在在地拿起啃了一半的餅,咬了一口,道:“管他呢。”
子閔成仙之後,逢年過節,偶爾還會回來探望雙親,而最愛湊熱鬧的山祖,也曾跟着子閔一道來過戴家一兩次,然而這次熟門熟路地找過來,卻險些不敢認下,眼前這座四處瀰漫着騰騰黑氣的府宅,竟是從前聲名遠播的修仙世家?
守在門口的兩個小廝,見到山祖同默斐二人,在門口站了許久不走,不客氣的上來趕人,道:“看什麼看,快點滾蛋,否則小爺打你!”
說着,其中一人還揮了揮自己的拳頭,以作威脅。
山祖心中只覺不妙,子閔回來已有三日,怎戴府還是這副烏煙瘴氣的模樣?
其中一小廝,見自己的話竟然被忽略了,眼前兩人竟是無視自己,紋絲不動,嘴裡罵了一些不堪入耳的污穢詞語,揮着拳頭就要上來打人,而還未碰到二人的一片衣角,便已經被默斐震了開去。
山祖看了默斐一眼,而默斐只冷冷說道:“自保。”
呃……神仙自保,凡人還是離得遠一些吧。山祖看了兩眼在地上滾成一圈,誒喲誒喲直叫喚的兩名小廝,竟反倒有些同情起他們來了。
府內的人聽見外頭的響動,呼啦啦地跑出一排人,圍着山祖與默斐繞成一圈,片刻,又從門內走出一個衣冠楚楚模樣的人,此人生了一雙劍眉星目,模樣很是好看,可偏偏身上又瀰漫了一股頹廢、陰毒的氣質,讓人下意識地便想要對他敬而遠之。
“來者是客,把東西放下。”
來的人便是戴子由,只見他呵斥了一聲,在場的下人便齊刷刷地將握在手裡面的武器給放了下來,然後讓出一條道,戴子由則走到山祖同默斐的跟前,笑着說道:“你們是子閔的朋友吧,子閔纔剛出門,請入府稍等,我讓人去將子閔喊回來。”
山祖看着凝繞在戴子由印堂上的那一團黑雲,不禁捏緊了手裡的逍遙扇道:“你是子閔的兄長?”
戴子由點頭道:“正是,你是子閔的師兄吧,子閔常常同我說起你。”
“哦。”
山祖說道:“不知道在家裡,子閔他都是怎麼說我的?”
戴子由原本只是順着山祖的話客套幾句,卻不想山祖這般不客氣,開口就不給人臺階下,愣了愣,尷尬地笑道:“別在外邊站着了,有什麼話進府說吧。”
山祖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話音落,默斐一把拉住山祖,山祖回過頭,便聽見默斐用傳音術對自己說:有詐。
山祖怎會不知道這其中有詐,這一整個戴家,看起來就是個大甕,恐怕就是等着守他們這兩隻兔子。
可不進這甕,又怎能知這戴子由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這戴子由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道貌岸然地以戴家的當家人自居,而子閔卻不見蹤影,八成是凶多吉少了,能夠將子閔都給困住,山祖心想,此事說不定還與凝繞在戴子由印堂上的那團黑雲脫不開關係!
山祖反手捏了捏默斐拉住自己的那隻手,對他笑了笑,便拉起他走進了戴府。
進了戴府,裡頭所有的丫鬟僕從,都只是低頭做着自己的事情,見到山祖同默斐這兩個陌生來客,竟是頭都沒有擡一下,而戴子由也恍若未覺一般,徑自引着二人一路走到堂上。
待坐定之後,丫鬟悶聲不吭地給二人奉上茶水,山祖特意看了那丫鬟一眼,竟見她的印堂上,也是纏了一團黑氣!
看來不止戴子由有怪異,這整個戴府上上下下,都透露着古怪!
山祖不動聲色地端起那丫鬟奉上來的茶,拿蓋子撇去茶沫子,湊到鼻尖下一聞,然後皺了皺眉道:
“戴家大哥,你這茶,不對啊。”
戴子由神色一凌,道:“哪兒不對?”
山祖微微扯動嘴角,道:“裡頭多了一味不該出現的東西。”
戴子由不悅道:“你此話何意!”
山祖道:“我此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說着,山祖將手裡的茶杯朝着戴子由擲去,戴子由似早已意料到山祖會有此一舉,一揮袖子,便將茶杯掃落在地,只聽見“砰”地一聲,杯子在地上碎成齏粉,裡頭的茶水也灑落一地,而擡頭間,山祖已經手持逍遙扇,直抵戴子由的脖子,道:
“戴家大哥,據我所知,砒.霜這東西,既不似燕窩養人,也不似肉糜般味美,卻不知你將它加在給我二人的茶水裡邊,是何意?”
山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掛着笑意,但是看在戴子由的眼裡,則通篇成爲了譏諷與嘲笑。
戴子由面色更黑,冷笑一聲,不知何時從身上拿出一個黑色鐵球,丟擲在地上的一瞬間,整個屋內便瞬間瀰漫起了濃濃黑煙,黑煙之中還夾帶鬼魅笑聲。
山祖不防一個凡人手裡竟會有這般邪祟器物,一時不察,猛吸進了好幾口黑煙,那鬼魅笑聲便狠狠擊穿山祖的大腦,神色恍惚之間,山祖手上的力氣不禁鬆懈下來,戴子由便乘機從山祖的手下掙脫開來。
“先穩下心神。”
默斐不知何時來到了山祖身旁,施法將黑煙屏蔽,山祖依言收回逍遙扇,默唸心法,將自己被黑煙衝擊得凌亂的心神給穩了下來,而戴子由本要乘亂逃離,卻被默斐一鞭子纏住雙腳,“咚”地一聲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