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直開車,帶領着馮省身和薛夕去了特殊部門。
特殊部門門禁嚴格,因爲有鄭直和薛夕,馮省身才能輕易的進入。
鄭直看着步履蹣跚的馮省身,皺起了眉頭。
這位教授家的保姆,目睹了季司霖使用異能的全過程,所以已經被採取失去記憶的措施。
但是這位重量級的教授,部門裡卻沒人敢動。
一是怕不小心讓他把什麼重要研究成果的記憶也失去了,二是向帥特意交代,暫時不要管他。
向帥這樣子,肯定又是因爲薛夕。
畢竟這教授是薛夕的老師,老大又在徇私枉法。
這也是最近一段時間,鄭直再次看薛夕不順眼的原因,路上,他沒說話,可進入了特殊部門,坐在會議室中,等着景飛過來的時候,鄭直忍不住又開了口:“薛夕,你能不能有點特殊部門人員的自覺?我知道你是普通人,對異能者擁有崇拜感,可你不能這麼袒護季司霖!”
“你是不是知道他老家在哪裡?他到底是哪個醫學院畢業的?”
“薛夕,你以爲冷着臉不說話,就可以了嗎?告訴你,你今天如果不說實話,就算拼着得罪老大,我也要扣留你,你這叫不配合我們辦案!”
鄭直越說越氣憤。
他就不明白了,那個季司霖擺明了不是好人,薛夕爲什麼這麼維護他?哪怕被馮老厭棄,被全校指責,也不說出任何關於季司霖的消息!
她就算不爲特殊部門考慮,就不能爲她自己考慮一下嗎?
最近一段時間,她雖然在實驗室裡,可華夏大學裡面對她的言論還少嗎?!可看她還是一副淡漠的表情,鄭直又氣得不行,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啊呸,他纔不是太監。
就在鄭直的話越說越難聽時,景飛急匆匆走了進來:“兒子,爸爸來了,你給我閉嘴!”
鄭直兇狠狠的:“閉嘴?大家都閉嘴,都忍讓着薛夕嗎?告訴你,不行,我的職責就是公平,公正!憑什麼她不配合我們辦案,我們卻還要沉默以對?要我看,如果她再不說話,就給她上吐真劑!”
吐真劑,是一種讓人下意識說實話的化學藥品。
薛夕淡漠的眸子裡終於有了點波瀾,她看向鄭直開了口:“吐真劑,又名東莨菪鹼,可以讓大腦主觀意識陷入沉睡,司霖哥的異能,是可以讓人精神領域完全相信他所引導的‘真相’吧,所以,你確定給我用了這個藥,我說的話就是實話?”
鄭直:“…………”
他就是嚇唬一下她,誰說要真給她用了!
就算他要用,老大也不會讓用的!
可面對學霸,怎麼就連這種基本的恐嚇都做不到了!
鄭直噎住了,又氣又急。
就在這時候,馮省身又開了口:“你不用逼夕姐兒了,她是不會說的,因爲季醫生根本就沒犯過錯。”
一句話落下,辦公室裡除了薛夕之外的兩個人全部驚住了。
景飛一愣:“馮老,您的意思是?”
馮省身點頭:“我的意思是,數學系那幾個人的精力,不是被季醫生抽取的。”
鄭直懟道:“不是他?馮老,你該不會也被季醫生給矇蔽了吧?不是他,還能是誰?”
馮省身默默嘆了口氣,手指又摸向了今天給他頒發的獎章,這個數學獎,被譽爲數學界的諾貝爾獎,可見起榮譽,是多少數學家夢寐以求的獎勵。
他蒼老的手指,一一從獎章上摸過後,這才緩緩擡頭,開了口:“是我。”
“…………”
房間裡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景飛纔回過神來:“馮老,您的意思是,您是異能者?”
馮省身點頭:“對。”
景飛遲疑着詢問道:“您的異能是……”
馮省身指了指大腦:“思維拓展。”
幾人:“…………”
馮省身低笑了一下:“這個異能,對你們來說沒什麼用,可對於我這種研究數學的人來說,很有用。我發現這個異能的時候,剛上大學,那時候研究一個數學課題,在某天忽然間腦子頓悟,覺醒了這個異能。我們的數學目前只有三個維度,可我的大腦卻可以無限延伸,數學領域的各項知識,對我來說忽然變得很簡單。那段時間,我拿過很多獎項。”
這個大家都知道。
天才這個詞,用在當初的馮省身身上,毫不誇張。
就連李梵爲何一直警惕着馮省身要搶走華中大學數學系第一的位置,都是因爲曾經見識過馮省身的數學能力。
那時候的他,鮮衣怒馬,光彩照人。
薛夕看過馮省身的履歷,馮省身就是靠那時候的成就,留校成爲了導師,後來又升爲教授,院長……
可在成爲院長以後,他的成就就像是忽然間畫上了一個句號,再也停滯不前了。
尤其是這五年來,他一直研究一個冷門學科,沒有進展,漸漸沒落。
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人說,馮省身是年輕時預支了體力和精力,現在精神不濟,不行了。
薛夕看向老師。
馮老今年六十歲,可現代人都保養的很好,但他卻看着像是七八十歲的樣子,跟外公年紀差不多了。
她正在想着,就聽到馮老開了口:“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這個異能是要償還的。”
薛夕一頓,詢問:“償還?”
景飛解釋道:“對,每個覺醒了異能的人,在某項能力超強的同時,會遺留下一些問題反噬自身,算是對異能覺醒的償還,我們管這個叫代償。”
代償?
代替償還?
薛夕抿住了嘴脣,不知道竟然還有這種說法。
而景飛則看向了馮省身:“馮老,您的代償是什麼?”
馮省身嘆了口氣:“精力。”
幾人一愣。
馮省身繃住了下巴,緩緩開了口:“我每次使用異能後,都會覺得精力不濟,一開始並不知道代償的說法,卻也若有所覺。我用了十年的壽命,來償還這個異能。”
景飛感嘆:“你的代償有點大。”
馮省身垂下了眸子:“我的壽命只有七十年,所以在我55歲那年,我就停止了使用異能,甚至,我要剋制使用異能。”
剋制兩個字,馮省身說的無奈又低迷。
他淡淡回答:“我不能用腦,思考問題時,一旦用腦過度,就會不自覺使用異能,且很難停下。”
就算沒有這個異能,他也能在數學界做出一番成就來。
可卻偏偏要壓制着自己的知識,壓制着自己的能力,就怕一不小心碰觸到異能的邊緣。
這個異能,真是存在的可悲可嘆。
馮省身再次擡頭:“這次,和李梵打賭,我以爲,我用的是自己的壽命來代償的,做好解決了難題就離開的準備。跟華夏的數學發展比,我這條命根本就不值什麼!我爲了自己的性命,已經壓制了整整五年,可這樣活着,又有什麼意思?”
“能爲華夏的數學發展做出貢獻,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馮老說這話時,慷慨激昂,就連鄭直這個日常看不起別人的人,都肅然起敬。
可旋即,馮老就垂下了頭,忽然間說不出話來。
景飛詢問:“後來呢?”
見馮老遲遲不語,薛夕開了口:“後來,老師沒想到,您的身體或許察覺到了什麼,所以這次使用異能,竟然不是耗費的您的壽命,反而吸引了周圍同學們的精力。”
景飛和鄭直聽到這話,都懵了。
所以,不是季司霖在使壞,而是馮老?
馮省身也看向薛夕:“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薛夕沉默了片刻,緩緩開了口:“李學磊說他們那邊走的幾個數學系學生精神萎靡時,我就察覺到不對勁。”
她說話時,聲音依舊很淡漠:“因爲在李學磊挖人之前,我們實驗室裡數學系的那幾個學生,就開始精神不振了,我後來問了李學凱,他說是前一天,他們上了您的一節課。”
馮省身一愣,旋即苦笑:“我以爲自己不行了,所以準備了一節公開課,打算再給同學們上一節,沒想到……”
沒想到卻在上課的時候,情緒沒有控制好,使用了異能,吸收了同學們的精力!
鄭直皺緊了眉頭:“那季司霖呢?他爲什麼頻繁接觸那些精力不好的學生?”
薛夕淡淡回答:“我想,司霖哥應該是在治病。”
馮省身嘆氣:“夕姐兒說得對,後來我察覺到這個問題,拜託了季醫生去救那些學生的,季醫生用精神療法,治好了夕姐兒項目組上的那幾個數學系的人和其餘上課的同學,而去了李學磊那邊的幾個人,不配合季醫生的治療,他們怕季醫生會找他們算賬吧,畢竟背叛了夕姐兒。而我的身體也到達了極限,所以季醫生被發現後,卻還是來到了郊區別墅,爲我治療後才離開的。那天,他根本就沒有傷害我,而是在給我治病!如果不是季醫生,如今的我,早已瘋了。”
“…………”
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鄭直詢問:“那些學生……”
馮省身開口:“季醫生檢查過,因爲人數衆多,我不自覺間吸收的精力平攤到每個人身上,只會讓他們在一個月內精神不振,其餘的沒有問題。”
薛夕鬆了口氣。
鄭直和景飛卻沉默了良久。
最後,馮省身伸出了手:“你們可以抓捕我了,雖然我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可畢竟還是犯了傷害他人人身罪。”
他年紀大了,頭髮花白。
他終其一生,都致力於研究數學上。
他使用異能,耗費的是自己十年壽命。
十年……
他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這樣一個老人,別說景飛了,就連鄭直都無法下手。
幾人看着馮老,遲遲說不出一句話來,還是馮省身先開了口:“我這輩子,無愧無心。卻在最後關頭,損害了同學們的利益。”
“異能,與我來說,是加持,卻也是一種負擔。如果可以,我寧願沒有覺醒,我寧願一點點研究,路,一步一步走,我相信在我有生之年,我也可以達到如今的成就。”
“人生,沒有捷徑。”
“景飛警官,抓我吧,我願伏法。”
其實在醫院裡,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發現自己並未瘋掉時,他就知道,是季司霖救了他。
可一個教授,全華夏人的驕傲,卻成了罪犯,這不僅僅是他個人榮譽上的抹黑,更是華夏數學界的恥辱。
所以他猶豫了,遲疑了。
他甚至想過,反正警察們抓不到季醫生,就這樣吧。
這幾天裡,他不見夕姐兒,不是因爲遷怒,而是愧疚,他愧對夕姐兒。
季醫生如果不是因爲夕姐兒,不會救他的。
可今天,當站在禮堂裡,站在最高位置的時候,當校長將獎章遞給他時,他才發現,榮譽,不是這樣的。
大家都是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
所以,他纔來到這裡。
沒有幾個人,可以在功成名就時選擇自首,這需要極大的勇氣,而馮教授過來,是源於對科研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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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被帶走了。
就連一向刻板的鄭直,在這一刻都說不出判刑的話,只是暫時關押,關押的地點也安排得非常好,環境整潔舒適,且還給他準備了大量的書籍。
景飛開了口:“在這裡,您可以盡情的鑽研數學,因爲這裡是特殊監獄,壓制了你的異能,你無論再怎麼動腦,也不會觸發異能。”
馮省身聽到這話,萬分感激。
甚至,他老淚縱橫。
這麼多年了,他終於可以盡情動用大腦,再也不需要壓制了。
或許餘生留在這裡,對他來說,纔是最大的幸福。
薛夕來探望他,馮老穿着白色乾淨整潔的衣服,不像是階下囚,反而更透着學者的風範。
馮老看着她,笑道:“夕姐兒,回學校吧,我給你留下了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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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了馮老,從特殊監獄中出來,薛夕和景飛並肩往外走。
景飛感嘆道:“夕姐,其實異能者並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光鮮亮麗,而異能者的代償,往往就是他們犯罪的初衷。我知道您會說,野生異能者也有好人,可有些事情,是他們自身也無法控制的。這就是爲什麼,我們要監控全國異能者的原因。”
薛夕站在特殊部門,看過去。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似乎在趕案子。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這個部門的存在都變得高大起來,沒有了之前的輕視和莫名的敵意。
景飛又開了口:“我們都各自有很多奇葩的毛病,比如我兒子小古板,就太古板了,可老大會遷就我們,這個部門會容忍我們,因爲就連我們,都是在負重前行。”
異能的覺醒,意味着代償的出現。
他們要壓制着異能,又要使用異能來拯救人類。
不是負重前行,又是什麼?
兩人正在聊着天,鄭直鑽了出來:“呵,你跟她說這些幹什麼?普通人哪裡明白我們異能者的偉大?”
景飛:“誰說夕姐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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