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鵬程和楊開忠皆沉默不言,他們在品嚐到對方的菜品時,就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
平局,這個結果出乎在場大部分人的意料,在他們看來,無論如何也會有個勝負。哪兒曾想,四個被選中的食客竟然一面投了一根筷子。這是規則不夠完善的原因,也是這四人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兩道菜餚實在難分伯仲。
一般而言,遇到這種情況,植物油再比一次就好,總能分出個勝負來。
可是兩人烹飪的菜餚,並非一般的菜餚。這種菜餚異常耗費心力,往往一道菜就能讓人心力憔悴。
任鵬程年輕力壯,他還有餘力可以烹飪。可是楊開忠就不行了,一道菜已經是他的極限,再烹飪一道,今天可能就回不去了。
衆人都知道這個情況,所以並沒有人提出什麼再比一次的話。
沉默着,氣氛有些凝重。
按理說,平局應該是皆大歡喜纔對,可是對於兩人來說,這卻是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楊開忠要阻止任鵬程,任鵬程想要得到楊開忠保守的秘密。輸或者贏,都能得到一個結果,可是平局就什麼也沒有改變,這場比試也變得毫無意義。
楊開忠一咬牙道:“我們再比一場。”
楊開忠的話一出,林庸頓時坐不住了。
“老楊!”林庸一下子站起來喊到。
“你不要命了?”林庸道。
楊開忠看向林庸,眼神溫和,朝着他笑了笑道:“再比一場而已,沒有那麼嚴重。”
林庸皺眉道:“我還不知道嗎?反正你不能再比了。”
楊開忠目光堅定道:“老林,謝謝你的關心,可是我必須要比,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
林庸還想說話,卻被楊開忠打斷道:“不用說了,我自己知道。”
林庸怔了許久,才長長嘆息一聲,重新坐到了凳子上。
他如何不明白楊開忠的選擇,只是他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再進行如此高強度的烹飪。只是,他沒辦法勸,也沒有立場來勸。楊開忠說的對,每個人都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哪怕這件事在旁人眼中看起來可笑至極,可那是個人的選擇。
楊開忠看向任鵬程,沉聲道:“怎麼樣?比嗎?”
任鵬程抿着嘴,說到:“我不趁人之危。”
楊開忠笑道:“你又如何知道是趁人之危?”
任鵬程沒有說話,他知道也是知道楊開忠身體狀況的人之一,雖然是後面才知道的。任鵬程心裡還有一絲不忍,即便是他的夢想近在眼前,可是他並不願意用別人的一切去換取。
“啪!啪!啪!真是精彩的對決。”
衆人的目光頓時被聲音吸引過去。
那是一個唐裝老者,揹着手一步步走進來。
在場的不少人看到唐裝老者,都是臉色一變,但卻各不相同。
顯然,認識嚴博的人並不在少數。
林庸最是直接道:“嚴博,你不是出國了嗎?爲什麼還要回來?”
嚴博笑眯眯的看着林庸,說到:“怎麼?哪條法律規定我出了國就不能回來的?”
林庸冷笑道:“倒是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只是我記得有人發過誓,說自己一生不再踏足華國。哦,我忘了,某些人對誓言根本不看重,發誓就像放屁一樣,既然是放棄,那當然放過了就無所謂了。”
“林庸!你!”嚴博聞言,頓時怒不可揭。
林庸撇了撇嘴道:“我什麼我?自己違背諾言,還好意思出現在我面前。這換作是我啊,怕是臉都丟盡了。哎呀,對不起,忘了你沒有臉,還是給你都不要的那種。”
嚴博胸膛劇烈起伏,此刻他回想起當年被林庸那張嘴支配的恐怖,反正和林庸鬥嘴,他就沒有贏過。
“我懶得和你說。”嚴博哼了句,然後並不看林庸一眼,直接朝着前面走去。
林庸心裡暗自嘆了口氣,自嚴博出現的那一刻,他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之前廚師協會的異狀,如今任鵬程和楊開忠的比試,大概背後都是嚴博搞的鬼。
嚴博此人,林庸當年就不怎麼看得上。只是那時候的嚴博還是楊開忠的師弟,林庸與楊開忠是朋友,對於嚴博也勉強接受,只是平日裡林庸嘴上總是不繞過嚴博。
若是沒有發生那件事,恐怕現在也不至於如此。
想起當年的那件事,林庸就暗自嘆氣。那件事數不清楚誰對誰錯,只是林庸作爲楊開忠的朋友,自然是站在楊開忠一邊的。嚴博被逼離開華國,在國外待了這麼多年。其實也挺能忍的,忍了這麼多年纔開始報復。
江陽看着嚴博,心裡有些吃驚,林老認識這人?
江陽還記得,當初嚴博來到他店裡吃飯,還試着招攬過自己。只是當時自己拒絕了而已,沒想到這人居然和林老認識,看起來關係好像並不怎麼樣。
嚴博經過江陽的時候,朝着江陽笑了笑。
“你來幹什麼?”楊開忠皺着眉頭道。
嚴博笑道:“師兄你明知故問啊,我當然是來看你笑話的。你看我給你安排這麼大的場面,我又怎麼可能錯過呢?”
楊開忠聞言,眯着眼睛。他就說自己並沒有朝外界透露出要與任鵬程比試的消息,爲何還是有那麼多人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嚴博在背後搗鬼。
“可惜要讓你失望了。”楊開忠冷哼道。
“不不不,怎麼會失望呢?一點兒都不失望。”嚴博笑道。
嚴博走到兩道菜面前,分別品嚐了一下,他半眯着眼睛,說到:“師兄,這道菜的味道和當年一樣,真是一點兒也沒變啊。”
楊開忠皺着眉頭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嚴博笑道:“我想說什麼,我想說師兄你的臉皮還是和當年一樣的厚。而且你的廚藝是真的差,一道菜這麼多年過去,一點兒也沒有變。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不忘初心,實際上卻是自己根本沒有吃透這道菜罷了。”
楊開忠緊緊皺着眉頭,下面一片譁然,聽嚴博的話,似乎裡面有內情啊!
嚴博說的話,楊開忠並沒有開口反駁,這從側面證明,嚴博說的大概率是真的。
“要說我,這場比試你直接認輸算了,那些事情我也不想拿出來,免得你晚節不保。”嚴博說到。
楊開忠說到:“我不會認輸的。”
嚴博嗤笑道:“不認輸?難道你真的要我都說出來?也罷,那我就滿足你的要求。”
說完,嚴博面向衆人,開口道:“想必在場的不少人都認識我,不認識我的也沒關係,只需要知道我是前任廚師協會總會長楊開忠的師弟就行。我這位師兄心可狠了,當初爲了爭奪廚師協會總會長的位置,把我給趕出了華國。”
林庸大聲喝罵道:“嚴博,你別血口噴人!當初是你自己要出國的,還發誓再也不回來,你師兄可沒有逼迫你。”
嚴博瞥了眼林庸道:“是,當初是我主動離開的,可是當初失去一切的我,還有必要留在華國嗎?”
“你放屁,你怎麼就失去一切了?”林庸說到。
嚴博冷笑道:“林庸,你別光顧着維護楊開忠,你真的知道他真實的面貌嗎?當初那場比試,我賭上所有,結果是我輸了,可是真的就是楊開忠廚藝比我高嗎?”
“你什麼意思?我怎麼不瞭解老楊?”林庸皺眉道。
嚴博笑道:“林庸,其實我挺佩服你的,這麼多年和楊開忠相處下來,你居然沒有絲毫懷疑過。行了,我也不和你們賣關子,你們可知道楊開忠這道菜是學自哪裡的嗎?”
林庸皺眉道:“學?這不就是老楊自創的嗎?還從哪兒學?”
嚴博聞言,看向其他人,只見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這道菜最先確實出自楊開忠之手,還是他最得意的一道菜。
嚴博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
他笑得很大聲,幾乎整個房間都只聽到他的笑聲。
良久之後,嚴博似乎是笑夠了,才緩緩停下來。
他指着那道清蒸釀黃魚道:“師兄,你的厚顏程度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不過他們也夠蠢的,這麼多年下來,居然什麼都沒發現,還以爲師兄你才情高絕,能夠創造出這樣的菜餚。”
林庸皺眉喝罵道:“嚴博你什麼意思?說我們蠢?”
“你們可就是蠢嗎?我這麼說有錯嗎?”嚴博笑道,隨即他看向楊開忠道:“師兄,是你來說還是我來說?”
楊開忠抿着嘴不說話,嚴博笑道:“看來師兄不好意思說了,我能夠理解,換成是我,我也不好意思說。畢竟他們以爲多年的天才,其實是欺世盜名之輩,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
嚴博買了這麼久的關子,衆人早已經被他話裡話外的內情所吸引。聽嚴博的意思,楊開忠似乎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
這個消息讓人震動,要知道楊開忠在華國廚師圈子裡的地位可不低,更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廚師協會總會長,其廚藝是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的。
現在嚴博跳出來說,楊開忠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那般,實際上只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廚藝都不是真的。
這怎麼可能?
他們是親眼看到楊開忠烹飪的菜,這麼多年下來,楊開忠雖然出手次數較少,可是每次出手都是碾壓的勝利。說句實話,在華國廚師圈子裡,能夠說自己在廚藝上穩贏楊開忠的,一個都沒有。
就這樣的楊開忠,卻被說是欺世盜名之輩?
他們是不怎麼相信的。
嚴博也不管他們信不信,說到:“當初我也是傻,怎麼就沒有看出來,這道菜其實你只是按照初代會長留下的菜譜做的呢?”
林庸說到:“不可能!初代會長留下的菜譜我們又不是沒有看過,那上面根本沒有這道菜。嚴博你就算編,也麻煩編好一點吧。”
嚴博自嘲一笑道:“編?也不怪你們不相信,畢竟你們都被騙了這麼多年,肯定是不相信我現在空口無憑說的。不過林庸,你就那麼確定,初代會長留下的菜譜你全部看過?”
“你是什麼意思?”林庸皺眉道。
嚴博笑道:“我要是說廚師協會擅自留了一部分菜譜沒有流傳出去,你信不信呢?”
“屁話,我肯定不信啊!這怎麼可能!我好歹也是川省廚師協會的會長,我還能不知道?”林庸立刻說到。
“川省廚師協會,分會而已,又怎麼知道總會的事情呢?別的不多說,你就說由總會長代代相傳的秘密你知不知道吧。”嚴博問到。
“你這不廢話嘛,總會長代代相傳的秘密,我怎麼可能知道。”林庸說到。
嚴博笑道:“那不就得了,那你還敢說你什麼都知道?”
嚴博的話讓林庸啞口無言,是啊,既然總會長有代代相傳的秘密,難道菜譜就沒有留下來的嗎?
嚴博笑道:“我也是偶然間發現的罷了,其實廚師協會這面,將菜譜藏了一部分,而這一部分上的,全部都是初代會長平生最得意的菜餚。”
頓了頓,嚴博繼續道:“隨便多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初代會長老年時,曾經創造了幾道很特別的菜餚,就算是廚藝大師,都無法完全掌握。這也是初代會長超脫廚藝大師境界的間接證明。”
嚴博的話,讓下面一片譁然。初代會長的境界其實一直都是一個迷,有人說初代會長已經超脫廚藝大師的境界,有人的卻說初代會長只是比較厲害,可境界還是廚藝大師。
如果真的像嚴博說的那樣,廚師協會藏有部分菜譜,那麼初代會長真的有可能是超脫了廚藝大師境界。
一時間,大家的目光看向楊開忠,帶着探尋。
楊開忠緊緊閉着嘴沒有說話。這更加讓人懷疑。
“我師兄這道菜,其實也就是出自那部分菜譜上的。只不過我師兄並沒有完全掌握,只能將嚴格按照菜譜的每一步來。所以這麼多年以來,這個味道卻沒有變過。”嚴博說到,然後他看向楊開忠道:“師兄,不知道我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