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花似錦兩人便暫時在島上安頓了下來。
這島名叫淇奧島,這是花似錦向島上的侍女問來的。一聽不是慕紫思微之類,她便小松了口氣,而很有學問的紫微大帝,當然能夠想到《衛風·淇奧》,但紫微大帝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坦蕩的,做多了人類也明白了很多道理,這種明擺着找不痛快的時候當然是乖巧的裝做沒文化。偏生花似錦很快就在屏風上找到了淇奧兩字的出處:“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花似錦雖不愛這種酸詩,韻味卻極能領會……她懷着陰暗的小心思轉了一圈,發現屏風絕不是西娥故意放在這兒的……只怕她安置兩人的時候,還吩咐把一些東西收起來了也說不定……這種情形就好像小貓兒伸出爪子想撓人,卻發現那人手上捏着香糕,就算不合胃口,對方畢竟不是惡意,所以實在無處下爪兒,甚至還要喵喵叫上兩聲,表示她的確是一隻善良賢淑的好貓咪……
兩人本沒甚麼行李,也不需要換衣服,侍女們前腳出門,她就一把抓住紫微的手:“有學問的先生,勞煩你講講這段兒給我聽。”
紫微不由好笑,瞥了那屏風一眼,柔聲道:“真要聽?攴”
她昂着下巴,“要聽!”
他一笑,便坐下來,拉她在膝上,指指那屏風上的翠竹:“這幾句話,意思就是說,在淇水曲岸,綠色的竹子茂盛美好,嗯……有個文采斐然的男子,像切牛骨磋象牙,如琢美玉磨寶石……”
他說的十分淺顯,花似錦皺起眉:“牛骨頭?象牙?做梳子那種麼?這,一點都不美好嘛?遴”
“嗯,”紫微大帝聲音溫柔,毫無原則的附合:“對,形容的一點也不恰當,所以這男子也必定不怎麼好。”
明知他是哄她,她還是心情好了些,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那這終不可諼兮,是什麼意思?”
他扶了扶額,卻仍含笑:“應該,就是不太容易忘記的意思罷……”
她說:“哦……”一邊忽閃着眼睛努力的想。
紫微笑着搖頭,回手撫撫她的頭髮:“錦兒,你這種時候不宜多思多慮,要做學問,等將來有了小狐狸之後,我一起教你們。”
誰要做學問了!他分明是在轉移話題嘛!她瞪他,他只含笑,尾睫挑起點點流光,鳳瞳流轉間無限美好,她忽然就泄了氣,伸手抱住他,叫:“雲哥哥。”
“嗯,”他應了一聲,側頭輕吻她的額:“乖,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她搖了搖頭:“不累。我……”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聽外面侍女腳步之聲走近來,語聲鶯嚦:“帝君,公主請兩位去前廳用餐。”
花似錦有點兒猶豫,紫微早應了一聲,拉了她手,低低的道:“既然不累,便一起去罷。放你自己在這兒,又不知要做甚麼了!”
喂!什麼意思嘛!花似錦半推半就的由他拉着,到了前廳。西娥已經換掉了那法術幻化的海神裙,換了一身流蘇垂絛宮裙,卻仍是海水的湛藍顏色,她膚色極白,鼻子又高,樣貌與常人頗有幾分不同,即使換上了這樣典雅的衣着,仍舊顯得風流嫋娜。她顯然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形容舉止落落大方,完全是一個主人的風範,竟看不出半分失態。
桌上佳餚美饌,香氣四溢,西娥款款讓客,花似錦本來就是少不了人間煙火的妖修,尤其此時有了身孕,更是加倍的貪嘴,偏生因心魔之故幾日沒得好吃,乍然看到這麼多好菜,雖然勉強要矜持,仍是吃的不亦樂乎。一直不動聲色的吃飽了,悄悄擱下筷子,仰起小臉兒來,坐在一旁的紫微習慣成自然的拿過帕子,輕輕拭去她脣上的油漬,一邊早把茶遞到她手中,道:“剛剛好。”
她於是雙手抱着杯子開始呷,滿足的眯着眼兒,小臉兒紅撲撲的,像一隻魘足的小貓,只想呼嚕幾聲,翻轉了肚皮曬曬太陽……他瞧的笑起來,忍不住便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花似錦急理了理,不滿的對他亮亮小牙,無意中一擡頭,恰好便迎進了西娥的視線,她正怔怔的看着兩人,竟是看癡了似的,可是眼中卻沒有嫉妒,只有濃濃的羨慕和揮之不去的淒涼……兩人視線一對,都是怔了一怔,她急瞬了瞬眼睛,輕輕擡手,動作優雅,一旁的侍女便走上前來,替花似錦把杯子添滿了。
花似錦有點兒訕訕的,手放在杯子上,卻不知要不要喝,英明的紫微大帝卻絲毫沒發現有甚麼不對,見她不喝,便又端了茶杯放到她手中,柔聲哄她:“乖,再喝一口,你幾天沒好好吃東西了,乍吃這麼多,只怕會不舒服。”
她乖乖的一口喝乾,小聲:“我吃飽了。”
於是紫微大帝放心的一笑,轉回身,恢復淡定臉:“多謝公主款待。”
似乎整餐飯,紫微所做的,就是把她的錦式隨意口語翻的文縐客氣點兒,餘外幾乎一句話都沒說過。兩人更沒有交談過哪怕一句回憶之類,把花似錦排除在外的話,讓她想嫉妒都找不着門兒……
西娥的神情看不出半分異樣,站了起來:“帝君……”她遲疑了一下,還是續道:“錦姑娘……”
紫微雖然說花似錦是他的妻子,可是紫微帝后要有玉帝旨意,也不是隨便就能封的,即使是在人間,花似錦仍舊散發,做的少女裝扮,所以連夫人都叫不得,只得喚了聲錦姑娘。
這是她第一次叫到她,她並沒刻意冷落,也並不刻意示好,從頭到尾,自然而然。花似錦也就站了起來,若無其事的應了一聲,西娥便道:“兩位初來我淇……我這島,不如我帶兩位四處轉轉,島上雖然大多是龍華樹,但是也有很多好看的風景,與陸上只怕會有些不同。”
她這一卡殼,纔剛被相公惡補過這首詞的小狐狸就是一低頭,她顯然在避開這淇奧兩個字,這也就坐實了這又像牛骨頭又像大象牙的君子是哪個,當然本來也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了……其實花似錦真的很想仰天長嘆一聲,龍公主你爲什麼這麼好哪!你要是壞一點,我拿走你的龍珠,也就不會這麼愧疚……吃你的醋,也更加的理直氣壯……眼下明明她是紫微大帝承認的正牌妻子,甚至肚裡還有了他的小神仙,可是居然不好意思吃她的醋!甚至不好意思讓她目睹他們親熱!唉!紫微徐徐的道:“有勞了。”
西娥輕聲道:“哪裡。”一邊擡手引領。
淇奧島四面環海,連空氣中都帶着海水的鹹腥味道,海風烈烈,遠比陸地上的風要大,才一走出來,花似錦便是情不自禁的一縮,紫微立刻擡手略引,幻出一個寬大的披風,將她整個人裹了起來,花似錦趕緊去挽吹亂的頭髮,紫微看她手忙腳亂,無奈搖頭,便蹲身下來,去系她披風的扣子。
走出兩步的西娥不見他們跟上,微愕回頭,恰好看到那個着了祥雲瑞靄袍的背影,正半蹲在她身前,而花似錦,正一手把着亂髮,一手按着衣襟,低臉兒看着他,等他繫好……西娥不由得怔了一怔,她心中對紫微大帝敬若天人,卻從未想過,他竟會有如此溫柔的時刻,竟會做如此平凡瑣碎的工作……可是兩人看起來,卻是默契十分,如此自然而然……他們的世界已經是完整與完美,容不得半分覬覦……
西娥急轉回了頭,靜靜站着,好一會兒,他才拉着她手兒上前,花似錦實在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對不起,久等了。”
“無妨,”西娥低低的道:“海上的風,確是大一些的……”一邊略略走快幾步,輕聲娓娓的道:“前面有個島中湖,生着異種水草,色澤鮮紅,堪可賞玩……”
花似錦也不好再說,便默默的跟在後面,所經之處,遍植龍華樹,龍華樹原本是不開花的,卻不知她用何法培值,竟都生出了玉白色的花苞,雜在碧綠碧綠的枝葉中,便如小小燈籠一般,樹冠高聳茂盛,葉花俱在海風中婆娑搖擺,夾着淡淡清香,宛如思念般繾綣溫柔。
西娥一直帶着兩人走了小半個時辰,才轉身微笑道:“前面那座島中山名叫望赤嶺,是觀日出的好地方,若是明日一早帝君有興致,可以去瞧瞧……海上日出,與陸上當有些不同……”
紫微溫言道:“多謝了。”他頓了一頓:“公主若是不介意,我想帶錦兒四處走走。”
西娥一窒,然後一笑:“自然不介意,帝君自便就好,若需甚麼物事,便吩咐她們。我恰好也有些小事,那便失陪了。”一邊說一邊執了一禮,轉身就走,花似錦悄悄回望時,她竟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飛快的消失了。
花似錦不由得嘆了口氣,紫微擡手理了理她的頭髮,含笑道:“累不累?再走一會兒,還是回去休息?”
花似錦道:“再走一會兒罷,我沒有見過海,我也沒有住過島,我想好好瞧瞧。”
他嗯了一聲,便挽了她手兒,放緩了步子往前走,前面的望赤嶺山峰極高,峰巒疊嶂,滿眼錦繡,花似錦一時來了興致,笑道:“我們不如現在就去這山上,晚上看月色,明天一早看海上日出,好不好?”
“你說好便好,”紫微一笑,伸手把她的披風略一整理,然後張臂:“我的狐狸大仙,你想抱着還是揹着?”
她走了個把時辰,正覺得小小疲乏,忍不住一笑,整個人往他懷裡一撲:“當然是抱着!”
他笑吟吟將她抱起,也不馭風騰雲,反而像做雲知處時,施展類似於人類的輕功,一路踩着樹冠騰躍向上,小狐狸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裡,手臂掛着他的脖子,仰面看着他下巴,微風將他的髮絲向後拂去,露出朗月般的俊面,薄脣微勾,半含微笑,俊美中又多了一份飄逸……她的手兒摸來摸去,一邊目不轉晴的看着他,一直到眼前光線一亮,風勢陡大,他手臂一緊,略側身擋去那風,一邊笑道:“是哪個說要看海看島的?一路抱你上來,連眼角都沒去看一眼。”
她笑嘻嘻的調/戲他,很色狼的把手指按在他脣邊,他便側頭吻吻。花似錦笑抽了手,道:“你比海島好看啊!”
他隨手打個結界出來,一邊笑道:“那我們回房看好了,想我比甚麼海上生明月之類也要好看些罷?”
“唔,”小狐狸眨眨眼睛:“你看月色看日出,我看你啊!”
他笑着摸摸她頭髮,想了一下,又有點兒遲疑:“之前沒防備要在這山頂過夜,應該拿點兒東西給你吃的,莫要餓到我的小狐狸和小小狐狸。”
“對哦!”他本是玩笑,花似錦卻是一愣,小聲道:“不去吃晚飯,也應該跟人家說一聲的……要不我們回去罷,吃過晚飯再來?”
紫微搖搖頭,略擡手捏訣,直接道:“平瀾公主,我與錦兒在赤嶺峰,明早觀過日出再下山,請勿見怪。”口吻平淡到不行,說完了一鬆指,指尖便綻出一個小小的傳聲符,蝶兒似的撲了撲翅膀,消失了。
兩人畢竟是來做客的,有求於人,而且所求者巨,就算不能討主人歡心,最起碼也不能給人家添堵……
花似錦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結界內隔開了海風之勢,但風聲卻仍入耳,正是午後,湛藍的海映着湛藍的天空,只覺得心都靜了下來,花似錦解開披風,攤平在地上,躺了下來,對他拍拍身邊。紫微順從的躺好,伸臂攬住她,花似錦把頭枕在他頸窩,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講講她的故事給我聽罷。”
他微微一笑,全不在意,只把玩她的小手:“平瀾公主麼?其實,並沒有甚麼故事。”
他頓了一頓,徐徐的道:“我不是說過麼,她是神龍中的螭吻。這是一種龍首魚身的神靈。龍族天生便是水神,螭吻尤其擅長避火。大約幾千年前罷,北極櫃山中鬼車做亂,楊戩收伏之後,將其煉成火神丹,放在兌位鎮守,可是鬼車畢竟是爆烈之物,雖然煉化了,仍舊不夠溫和自然……恰好西海龍公主生爲螭吻,剛剛褪去龍皮,化爲人身,我便說道,若以螭吻之形爲鎮,便可以令鬼車之火趨於平緩……下面照此辦理,塑螭吻之像安於殿脊,再之後,平瀾公主便來紫微神殿向我道謝……”說到這裡,他便解釋了一句:“因爲她雖然是天生神龍,卻因年幼,又是女子,尚無神職,這樣便算是有了神職,可以享用人間香火之祭,所以要來向我道謝。”
花似錦輕嗯了一聲,他便續道:“她來紫微神殿時,恰好他們在打理龍華林,我也不知如何說起,她便馭法在龍華林中做出一條河流,迴旋往復,依各處長亭而建……也因此故,便在紫微神殿多待了幾日。我通常每日午後,會在廉貞亭坐一會兒,看看書,或者走走棋,這平瀾公主煮得一手好茶,貪狼亭煮茶時,滿殿生香,煮完用木舟盛了,沿那河流漸漸流下,到得廉貞亭,溫度便恰得入口……”
花似錦一時竟聽的入神,想那年幼的龍公主,懷一顆仰慕之心,細細瀝水煮茶,放入河流,再漸漸送到他口中……那般情形,想想便覺美好……她喃喃的道:“你竟不曾同她好好說過話麼?”
紫微搖了搖頭:“確然不曾,只是有一日我拿到的茶竟是甜的,我便多問了一聲,她上前答話,說道,那一日在凡間是大年初一,民間百姓都是要喝甜茶的,這樣一年都會過的很好,言辭我不太記得了,意思大約是這般罷……”
花似錦輕聲道:“那廉貞亭是不是依龍華樹而建,是不是以樹冠做亭蓋,只有兩個凳子?”
紫微一笑,隨手捏捏她的小臉兒:“對,就如同我們剛剛見到那兒,一模一樣。”
花似錦長長的吸了口氣,又道:“那她是因何受傷,竟至於這麼嚴重?要重塑龍心?”
“這個麼,我倒的確不太清楚。”紫微沉吟了一下:“我聽說此事時,西海龍君已經求到了地藏菩薩座前,請菩薩爲其重塑龍心,之後西海龍君來我殿中,請我去看看她……我一時不曾想起是誰。西海龍君神情便有些不對……據說,她是去厭火淵獵殺禍鬥了。那禍鬥生性獰惡,足有上萬年修行,平瀾公主那時,不過區區兩千年道行,着實天差地遠,當真不知她是如何殺得的……”
花似錦竟覺驚心動魄,只是張大眼睛聽着,紫微覺出她身子微僵,急伸手輕輕撫慰,便停了話頭,花似錦急道:“說啊,怎麼不說了,你後來有沒有去看她?”
“我去了。”紫微只得繼續道:“我想起了那盞甜茶,也便想起了她是誰,便去瞧了瞧她,那時她龍心初初塑成,見到我卻甚歡喜,第一句便道‘我殺了禍鬥’!我不解其意,也不知這與我有何關係,但菩薩和西海龍君不住同我打手勢,我便不曾開口。待我出來之後,西海龍君才道,她殺禍鬥,是爲了做轉世搖光。”
他語聲平靜,只微微有些感慨,一邊解釋了一句:“七星之神職,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若有一星失德或者殞落,便會有轉世神君即位。我卻着實不知,爲何會有這樣的傳言,說道殺了禍鬥便可做轉世搖光……”他略略想了一下,續道:“事情便是如此了,自此我便不曾再見到她,直到今日。”
原來如此……這個故事還沒有開始,便結束了,從頭至尾,他根本不曾察覺到她的心意。也許直到此時,這個生長於人間的雲知處,才約略明白了當年那個煮甜茶的龍公主……
花似錦細細揣度西娥的心意,只覺心酸不已,哽咽的道:“她一定愛極了你……要不然也不會拼了命,去爭這麼一個渺微的機會……其實那禍鬥之事,也許的確是人家騙她,可是她這麼靈慧的女子,一定也能察覺到不對,她卻仍舊是去了……這只不過是因爲,這是唯一的一個,可以長長久久留在你身邊的機會,所以她寧可自欺欺人……我真不敢想,當旁人告訴她,那是假的,她會有多絕望,真不知這麼久,她是怎麼過來的……”一邊說着,便喉頭哽咽,說不下去了。
紫微略略翻身,吻了吻她的額,柔聲道:“傻姑娘,這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怎還哭成這樣子……”一邊說,一邊擡手幫她拭去。
花似錦的淚流個不停,帕子都溼了,他好生無奈,只得停下來,試着逗她:“好錦兒,我那時的確不曾多想,我與她連話也不曾多說幾句,我怎會知道……”
她怒了,一把擰在他腰上,還轉了一轉:“男人都是沒良心的!”
紫微大帝吃痛,又不曾學會驚叫,只能微微苦笑:“好罷,我們現在對她好些就是了。”
“不要!”她脫口而出,自己愣了一愣,繼續垂淚:“我捨不得……我真沒良心……我瞧着會難過的……”她抽抽噎噎:“我知道她很可憐,她很好,現在已經這樣了啊!我……你都已經帶我來了啊!就算對她好,也不過是一場虛妄,還不是要傷心的……”
紫微大帝鬆了口氣,欣慰的摸摸她的小腦袋:“說的是,平瀾公主是明/慧通達的人,否則我也不會答應留下了。錦兒,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我們不必爲旁人的選擇負責……而且,令兄不是說了麼,並非每一份感情都需回報……不管是人是神,都做不到這般周全。”
花似錦忽然全身一僵,緩緩的擡起了淚眼……
就在不久之前,因了她的搖擺不定,他曾軟語相勸,他說:“我明白,你是不忍,怕他們傷心。可是一昧裝糊塗,實在不是辦法,縱算你不說,難道我便不存在了?到頭來,還是難免傷心一場……”當時她是怎麼回答的?她說,“他們又不是不懂。”她說,“只要他們覺得好,幹嘛硬要破壞掉?”她甚至直接趕他走,冷言冷語,說甚麼:“我累了,我要休息,你出去罷!”一時竟是羞慚無地……直到此時,換了一個位置,看着這個很好很好的龍公主,看着這個對她淡漠不假辭色的紫微大帝,她才恍然明白,之前花似錦所言所爲,有多傷人。
她忽然就張臂抱緊了他,哭的氣阻聲噎,喃喃的道:“對不起,雲哥哥,對不起……”
他反愣了一愣,拎着溼帕子,有些無措,有些無奈,顯然被她哭的慌了神,沒想明白她爲什麼要道歉:“好錦兒,你能不能不要哭……”
她淚痕未開,忍不住撲哧一笑,看着他俊美無倫的眉眼,他在旁人面前總是清冷淡漠,只有在她面前,會玩笑,會無奈,會生氣,也會傷心……她一把抓過帕子,遠遠丟開,雙臂攬了他,把眼淚蹭到他臉上:“雲哥哥,紫微哥哥,我愛你!你爲什麼這麼好,我爲什麼這麼愛你?”
他身子微僵,然後緩緩的放鬆下來,也張臂攬緊了她,翻了個身,讓她伏在他身上,附了耳,他的呼吸拂入她的耳窩:“好錦兒,我的親親小狐狸,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