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那些在朝中有公務的大臣們也處理完了手中的事情來到了這邊。
一時之間賓客滿堂,人們在外面聊着天,但大多數聊的還是海家的這個新媳婦兒。
海明賢雖然是海少文的三兒子,在他上面還有一個大哥和一個大姐,但大姐好幾年前就已經成親了,現在住在夫家。
她的夫家同樣也是簪纓世家。
而海家大兒子同樣也是幾年前就做了官,但走的並不是文官的路子。
現在是大夏朝的明威將軍,在北方戍邊,抵禦蠻夷,在參軍的這幾年裡一共就回來過兩次。
甚至這一次他的三弟結婚,他都沒辦法回來,只能託人送回一封信。
因此留在海少文身邊的就只有這個三兒子,至於更小的,他倒是還有一個小兒子,只不過今年才十歲。
外面聊天的內容陳年聽不到,而且他現在也根本顧不上去聽。
因爲再過一會兒就要上菜了。
中午的宴席只能說是前奏,到了晚上纔算是正席。
陳年不停的一邊處理着自己手中的菜,一邊安排人做着輔助自己的事情,好在這些廚師都很能幹,倒也沒有耽誤事。
隨着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陳年也知道現在到成親的時候了。
“小年,要不然你出去看看?這邊先交給我們來做,你手上的事要不要緊?”
忽然趙亮來到了陳年身邊問道。
“趙師傅,我這邊手頭上倒是還好。”
“那你去看看吧,畢竟是你姐姐成親,你可以把現在手頭上要做的事跟我們交代一下,我們先幫你做着。”
陳年確實想出去看看,此刻趙亮這麼一說他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下來:“趙師傅,那便麻煩你們了,第一三四口鍋等一下里面的湯汁收的差不多了之後便要轉成小火,還有這邊的蒸籠也得在半刻之後上火去蒸,到時候要用中火。”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
“多謝趙師傅。”
陳年連忙道了謝之後便快步來到了前面。
剛好趕上姐姐出來。
只見姐姐在那兩名小丫鬟的攙扶之下,蓋着紅蓋頭,身穿喜服來到了廳堂中央。
站定之後兩名丫鬟退到一旁。
在姐姐對面站的是同樣身穿喜服,神情欣喜的海明賢。
緊接着這個時候的主持人也開始走起的流程。
先要說一段慶祝新人喜結連理的話,緊接着便是拜堂儀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三拜結束之後,下面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陳,陳年激動的鼓着掌,剛纔在拜完堂之後他就看到一滴晶瑩的淚水從蓋頭下面滴落。
觸景生情,陳年也頓時感覺自己的鼻子一酸,連忙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陳年是一個感性的人,以前上學的時候就很少看那些感天動地的電影或者是電視劇。
可此刻陳年還是沒能抑制得住自己。
他心中很開心,但也很想哭。
進行完儀式之後,姐姐被送回了房間,而海明賢則是留下來準備宴賓。
陳年也回到了廚房。
當他回去之後,那些人看到陳年眼眶紅紅的,也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個的都上來安慰。
“好了小年,今天可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
“是啊,開心一點,要不然叫你姐姐知道了估計也要落淚了。”
只是趙亮和幾個年輕的廚師這樣安慰,那些老師傅卻在一旁說道。
“你們知道什麼,趙亮你家是兒子不知道這種感受的,我們家的是女兒,在出嫁時我比小年哭的還厲害,我馬三爺從小到大都沒哭過,哪怕小時候爬樹的時候樹枝在我腿上滑了這麼長的一個口子,我硬是一聲沒吭。
但我姑娘出嫁的那天是真的忍不住,你不懂的。”
“就是啊,我家也是閨女,明明之前我就想着不能像老馬一樣哭哭啼啼的讓人笑話,但站到那個地方,之前的想法早就忘了,一直到女兒被娶親的接走之後,我心裡都感覺空落落的。”
趙亮撓了撓頭:“是這樣嗎?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我們家的是兒子,成親的時候我挺開心的。”
“是啊,你是開心了,你家小子娶了媳婦回來,是住在你家裡的,多了一口人,也多熱鬧了不少,不開心纔怪。”
陳年聽着幾位師傅的話,心裡多少也緩和過來一些。
洗過了手之後,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
沒過多久隨着海府的管家過來通知他們上菜,緊接着一道又一道的菜被盛了出來,精緻的擺在盤子裡,又被還負責下人端出去。
當這些菜一道一道被端上桌之後,那些客人也開始吃喝了起來。
“這道菜不錯,劉大人,你嘗一嘗,到底是海府的廚子,要比我府上的廚子強多了。”
“這個也不錯,色佳味美,海大人平時真是享受啊,若是我府上的廚子也有這等本事,何至於天天到酒樓裡吃呢?”
但就在前幾道菜過後,他們忽然看到了一道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菜。
“這個菜看着有些像魚翅,但這做法我以前沒見過。”說着這名官員拉住了上菜的僕役。
“這菜是什麼菜?”
“回大人,這道菜叫做黃燒繡球魚翅,不過這道菜並不是我們海府的幾位師傅做的,是三夫人的親弟弟做的。”
“陳年?”
他們當中雖然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陳年,可大部分都聽過陳年的名字。
“對,就是陳公子做的,今日宴席上的這些海味全都是陳公子親自掌勺。”
“行了,你去吧。”
等到僕役離開之後,他們又開始紛紛聊起了陳年做菜究竟有多厲害,在談論時還把他與他們所熟知的那些大夏朝頂尖廚師拿出來比了比。
只不過最後結果自然還是陳年落敗。
在這一道魚翅上過之後,下一道菜他們就比較熟悉了,哪怕不吃,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是海府的廚子做的。
可在接下來的一道菜,他們發現自己居然又不認識了。
“這道菜叫什麼?”
“大人,這道菜叫芽菜香酥斑鳩,也是陳公子做的。”
之後他們發現每隔幾道菜就有個不認識的。
“大人,這道菜叫鳳冠鮑魚。”
“這道菜是燴蝴蝶海蔘。”
“這道菜是水晶蝦餅……大人,草民單知道這道菜的名字,但具體怎麼做的就不知道了,若是您有疑慮的話,草民等一下去後廚問一問陳公子。”
“大人,這道菜叫……”
“不用了,這道菜我知道,是文思豆腐,京城也有人會做。”一個官員在文思豆腐端上來之後,本能的就拉住僕役詢問,但還沒等對方開口回答,他自己反倒先說了出來。
只不過就在他說完之後,與他同桌的傅新卻搖了搖頭:“鄭大人,我覺得你只看到了表象,這道菜必然是陳年做的,但據我對他的瞭解,若是平日裡他做的可能真是普通的文思豆腐,但在這種席面上陳年一定會再做些新的花樣出來。”
那被喚作鄭大人的官員聽後一拍腦袋:“哦,我差點忘了,傅大人你與陳公子乃是至交好友,那照你說這道文思豆腐中還有何玄機?”
傅新看了看這一盆文思豆腐。
湯底看着和普通的文思豆腐一樣,只是他聞到了比普通文思豆腐更多的鮮香。
“既然不在湯底中的話,那陳年應該就是在這豆腐上下文章了。”
一邊說着他一邊站起身來幫同桌的那些官員們碗中都盛上湯,之後纔給自己也舀了一碗。
這時那個鄭大人已經喝了一口。
“這湯的滋味真是鮮,比平常的文思豆腐強太多了,看來傅大人這一次你猜錯了,玄機還是在湯裡,寺廟裡的文思豆腐單純用調料來提味,酒樓裡的文思豆腐或許會用些紅糖,但一般是清湯或雞湯。
但是這碗文思豆腐我感覺陳公子在裡面加了魚湯進去,或許還有些菇類熬製,否則應當不會有這種程度上的鮮美。”
傅新聽後沒有回答,而是同樣用勺子舀了一勺喝了進去。
果然第一口他確實喝出了些魚湯的鮮美。
但緊接着他又發現口感似乎和以前喝的文思豆腐有些區別。
於是他又喝了第二口,這一次他沒着急着咽,而是在口中細細品味,果然他感覺這些豆腐絲中有一些好像不是豆腐。
雖然同樣很嫩,但在細細的咀嚼之下,他感覺那些細絲倒好像是魚肉一般。
“這裡面確實有魚湯的味道,但我覺得這並不是加進去的魚湯,而是材料本身所致。
鄭大人一聽這話就笑了:“傅大人,你是說陳年用豆腐煮出了魚的味道?”
傅新搖搖頭:“不是豆腐煮出了魚的味道,而是在這些細如髮絲的豆腐中還混合着魚肉切成的絲。”
鄭大人聽後連忙舀起來看了看,一眼看過去這些白色好似雲天霧繞一般的豆腐絲都差不多,但如果湊近了細細看去,還是能發現微微的區別的。
他用筷子接連挑了幾根放進嘴裡。
在舌尖的辨別之下,他也同樣發現了當中的一些絲線確實是魚肉絲。
只不過其中的差距無比微小,只有這樣仔細感受才能發現。
“果然如此,這陳公子不愧是陛下看中的御廚,我知道把豆腐切成這麼細的絲就已經夠難了,但從來沒想過魚肉居然也能切到這麼細!”
“這便是陳兄的本事了,當初我借住在他家的時候,他就整日整夜的練習,那段時日他比我讀書都還要刻苦。”
只要有機會傅新就會不遺餘力地誇着陳年。
就在他們說話之間,今天最爲重磅的一道菜也被端了上來。
“八仙過海鬧羅漢。”
看到這道菜,他們當中的有些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難道這也是陳公子做的?”
“確實,這道菜也是陳公子做的,雖然草民不知道陳公子是如何做的,但三天之前陳公子便已經開始準備了。”
“厲害啊,我以前吃到過一次這個菜,但全天下我所知道的會做這道菜的人都不超過一手之數,沒想到陳公子也會?”
“這當中所要用到的各種食材都珍惜無比,尋常廚師別說是做了,那些食材他們見都沒有見過,而且這道菜也不是譚家菜裡面的,沒聽說那些譚家菜的傳人會做。”
“這就奇怪了,陳公子究竟是從哪裡學的這菜?”
他們不可能知道陳年學這道菜的時候,已經是至少幾百年之後了。
作爲魯菜中可以與佛跳牆齊名的一道菜,雖然知名度沒有佛跳牆那麼高,但這些食材的價格是要超過佛跳牆的。
雖然說名貴的食材永遠沒有上限,可在同等級別的菜上是有的。
細細的品嚐着這些食材,感受這些食材所帶來的鮮美,衆人不禁在心中感嘆,今天這一趟算是來值了。
他們也沒有想到陳年做菜居然這麼好。
但吃着吃着海明賢便開始挨着桌子敬酒,面對這些長輩,他自然不可能像現實中的一些婚禮一樣,用誰來擋酒。
每一杯都是真喝。
“恭喜海公子與佳人喜結連理,以後可要多生幾個大胖小子。”
“恭喜海大人多了一個這麼賢惠的兒媳婦,日後海家的人丁也要越來越旺盛了。”
“海大人,今日的這些飯菜當真是不錯,另外海少爺的這個小舅子廚藝確實了得,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吃到過這麼好吃的飯菜了。”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着,說什麼的也有。
海少文之前也見過陳年,只不過那個時候的陳年發現了幾種能夠極大增加畝產量的作物,而且那個時候他還想要把陳年弄到戶部去的,只不過陳年不太想去,而李絮也堅持想把陳年留在身邊做甜點。
此刻又聽着衆人的稱讚,他的心中也不禁疑惑了起來,心想這個陳年究竟是什麼人?
懂的東西居然這麼多,而且還能讓傅新甘願稱他爲師。
要知道現在傅新作爲當朝首輔的學生,除了天子門生之外,已經沒有多少人有資格再當他的老師了。
“回頭找陳年聊一聊好了,以前在宮中很多話不方便說,但現在在我自己的府上,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