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5章

歸結到一句,紫顏是神秘的,但也是真實的。這種真實未必是要有某種功能性的現實意義,只是作爲一個虛構形象,有足夠鮮明的特色存活於作者筆下與讀者再加工的想象中,如此,就有了真正屬於這個人物的生命力。

五、結語

《魅生妖顏卷》至今已完稿兩年,寫作過程非常順暢愉快,目前,我正進行卷二與前傳的創作,這個系列將圍繞紫顏的經歷繼續下去。本文作爲創作談,到此就要結束了。雖說作品完成後,作者已沒有發言權,且跳出來談文未免有自吹自擂之嫌,但談點當時的想法,可能對讀者和其他作者有所啓發,因了這個念頭,我也就大膽地胡言亂語了。

長生學山水畫學了幾月後開始畫人,第一幅作品是畫紫顏。

他先畫雙眼,秀眉承睫,鳳眸含春,勾畫得似模似樣。螢火像塊木頭在旁邊看,有點不信他一上手就畫得那麼好。

畫完眼睛,長生得意地瞥螢火一眼,再來畫紫顏的鼻子。

紫顏笑眯眯地坐在對面,神情彷彿等待父母發糖果的小孩子,兩眼滿是期盼。看到長生自得的樣子,他忍不住問:“怎麼樣,怎麼樣,畫好了沒?”

螢火撲哧一笑,畫鼻子的最後一筆歪了,長生怒氣衝衝瞪他一眼,“不許笑。”螢火道:“你這樣一畫,倒像你自己了。”

長生一看,果然是有點像自己,怒上心頭,扔在一邊重畫。

第二幅畫依舊畫紫顏。

他還沒畫,紫顏已換了一張臉。長生怔怔地道:“少爺,你變了臉,我怎麼畫?”

紫顏微笑,“畫精神,不畫面貌。”(注意,精神面貌不是一個詞哦。)

長生一臉黑線,沉着臉又畫他的眼。要知道相貌雖改,眼睛的感覺卻總是差不離的。

果然,一對妖媚的雙眼活靈活現,確如紫顏再生於紙上。螢火惜言如金,未見全稿便捨不得誇一句。紫顏又急了:“來,給我看看畫成什麼樣。”

長生道:“等等,沒畫完呢。”想到鼻子難畫,衡量了一下距離先畫嘴巴。

凝目細看了一陣,沒想到他的脣色竟如此誘人,瑰紫燦爛,忍不住想咬上一口。長生臉一紅,低了頭匆匆地繪上兩筆,在紙上描出嘴形。

這時紅豆端了茶水上來,湊近了一看,“長生,你在畫螢火?唔,他的眼有這麼好看嗎?”

螢火大笑看去,線條稍偏堅毅了些,有幾分與自己相似。長生噁心不已,扯爛了畫再來。

第三幅仍畫紫顏。紫顏手腳飛快,臉又換過,保持一貫妖嬈傳統,但究竟不是同一張。

長生擲筆道:“少爺,你的臉本來就難畫,再變來變去的,誰畫得好?”

紫顏委屈地揪着衣服道:“你是畫我這個人,還是畫我這張臉?”

長生不依不饒,“不成,你換一張熟悉的臉給我。”

紫顏摸索了一陣,在臉上整出一個模樣,擡頭向長生微笑。屋裡另外三人都暈倒。

他用了艾冰的臉。

長生氣極,“你自己沒臉見人嗎!”

紫顏道:“我想你畫來畫去都像別人,再下去就要像他了,不如給你個模子……”

長生拍桌子跳腳,“不行!我一定要畫少爺,我要看最初的那張臉。”

“那張臉……是哪一張?”

“你第一次見我時的那一張。”

“哦,那張丟了……”紫顏認真地道,“知道嗎,丟臉這個詞就是這麼來的。我把臉弄丟了……”

他兀自在那裡嘀咕,長生瀕臨抓狂,在紙上畫了滿屏黑線。紫顏見勢不妙,忙搖手道:“莫急,莫急,我回憶回憶再做一張好了。”

在長生的威逼利誘下,螢火見到了久違的紫顏面目。紅豆大覺新鮮,連忙把艾冰叫進來看。紫顏見這麼熱鬧,又傳人去請姽嫿和尹心柔。幾個沒見過他最初容顏的人,好奇地圍在他身邊讚歎不已。

紫顏感慨地道:“啊,賞臉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圍了一張臉觀賞,真有這樣好看嗎?”

長生禁不住他們看紫顏的目光,噘了嘴把衆人趕在一邊,嘟噥着:“走開,走開,我這兒畫畫呢,別擋路。”

這回決定先畫臉的輪廓,再畫雙眼和嘴鼻。

臉型勾畢,旁觀者嘖嘖誇獎,都說很像紫顏。雙眼描好,誇獎者少去一半。嘴鼻繪完,只剩紅豆一個呆呆地道:“畫是畫得很好看啦,可是……”

紫顏興沖沖地跑過來看,見了畫喜上眉梢:“快,告訴我這美人是誰,我要去認識他!”

這回是誰也不像。

第二天起,長生恢復畫山水。

衆所周知,紫顏最寶貝他的衣裳。

他那些奼紫嫣紅的美麗衣裳,不曉得被藏在何處,一套套變戲法似的就出現在身上。(衆讀者大人道:藏衣服的地方,不就是第一回裡出現的那個石洞嗎?刀刀:是,是。那叫薜蘿洞,在紫府的積石園裡。讀者大人聖明,8過紫府裡那幾位都不知道,你們要保密。)

在紫府,長生他們經常撞見一個骨態風流的男子,飄來蕩去有不同的衣飾樣貌。今趟是大紅織金白鷳段圓領,下回換作沉香妝花仙鶴段衣,剛記住他神采攝人的豐盈笑貌,轉頭就變作廣額秀眉的彬彬書生。

最初長生問那人:“閣下是誰?爲何不經通傳就闖了進來?”

那人但笑不語,溫柔眼角有好看的笑紋,長生忽地就想以頭撞牆,暗罵自己是豬。

“少爺,有本事不是拿來賣弄的。”

“你剛剛真沒認出我?”紫顏先是得意,繼而恨鐵不成鋼地敲着長生的腦袋,“不管,以後我要你練眼力,務必在第一眼就認出我。”

於是,紫府上下老有麗影漂浮來去。

到後來,長生處變不驚。

有回艾冰跟他說:“我出去買點布料。”他目送艾冰出了門。剛關好門,只一低頭,艾冰又站於他面前。長生無動於衷地道:“少爺好,艾冰給你買布料做衣裳去了。”目光木然地滑過紫顏易容後的臉,往府裡走去。

紫顏見他果然練就了本事,無論自己如何易容改妝他都會認出來,大爲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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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插嘴:這本事不用練也知道,艾冰怎麼會穿紫潮綢衣呢。

艾冰插嘴:我就算穿了紫潮綢衣,也不會用那麼妖豔的眼神去瞧長生。

紅豆插嘴:你要敢用那麼妖豔的眼神去瞧長生,我就用同樣妖豔的眼神去瞧螢火。

紫顏哀怨地插嘴:你們說來說去,爲什麼沒人用妖豔的眼神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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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紫顏對換臉便不很熱衷,但迷戀衣裳的癖好愈演愈烈。因他太過講究挑剔,坊間的衣料不能滿足需要,只能買來絲綢自己動手施針。

他時常展示從文繡坊青鸞大師那裡學來的織繡技藝,手法更極盡繁複妖嬈。時而用線施彩,凡三四層疊繼而上;時而設色開染,分上下片屈鐵盤絲。螢火有時路過,一見他使針就會佇立不動,瞧上許久。長生就問:“大男人繡花有什麼好看?”螢火道:“你沒看出這裡面暗含一套武功心法嗎?唔,這一招應該如此如此--”說着,一邊走一邊比劃,喜滋滋往沉珠軒去了。

剩下長生髮呆。螢火觸類旁通,不是悟出一套劍法,就是看到一套輕功。紫顏針線紛飛就似翻雲覆雨天假手,抵達了“道”的至高境界。這不,艾冰若是看到紫顏刺繡,便會突然哈哈大笑:“我知道了,那幅《江山奇勝圖》定是假的,氣韻阻遏,積滯不暢。不愧是少爺,多謝提點!”而紅豆會兩眼紅心地癡癡看着紫顏手中的織錦,痛哭流涕地道:“少爺,這杏黃鳳喜牡丹錦,繡好後能不能送給我做裙子?”

長生是惟一一個看紫顏刺繡後一無所得的人。

“少爺,我是不是比較笨?”長生訕訕地望着各有斬獲的同伴,“我只是看到你在刺繡而已。”

“呀。”紫顏歡喜地丟下織錦站起,一把抱住長生,“還是你眼光最好!我就知道這府裡你是最聰明的人。其他人看到的都不是我,只有你眼中有我。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能在第一眼就認得我,無論我做什麼,你眼裡就只有我!長生,我好感動,你把我看得比其他事情都重要。更關鍵的是,你有做易容師的天賦--可以透過現象看本質!”

(紫顏:那個刀刀作者你過來一下,我一個古代人會說這樣的話嗎?刀刀:米事,這是番外,番茄的外面是什麼話都可以說的。紫顏黑線中。)

長生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無奈地望向老天心中叫苦:“天哪,我沒看錯,少爺是在刺繡!這就能說明我聰明嗎?無語啊--”

此後,每當長生看到紫顏在刺繡,就會大叫一聲:“啊,我什麼都沒看見!”掉頭就跑。

光顧紫府的人形形色色,常有意想不到的要求,而紫顏每每都能滿足他們。

這日府裡來了一位貴客,先是鼓樂絲竹之聲彈唱在前,再有數十名紫衫侍者開道,最後擡進一頂十六人大轎。長生本想叫轎子停在府外,不想轎伕一個個身負絕頂武功,只輕一推就把他擋在一丈之外。幸得艾冰托住他欲倒的身軀,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不成,他們人多勢衆,不要輕舉妄動。”

轎子長驅直入,好在紫府甚是寬敞,即使走入佇霞曲廊亦有兩丈寬,足夠騰挪前進。長生和艾冰見勢不妙,忙叫了紅豆、螢火往玉壘堂裡守着紫顏,長生手忙腳亂拿了一堆香燃起,點得滿屋異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