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眉頭的次數少了，用不悅的眼神看人的次數少了，偶爾聽到感興趣的話，還會好心情地挑一挑脣角。
這真是活見鬼了。
莊龍手中那本羅伯特·默頓的《金融學》纔看了十幾頁，克麗絲就回來了。
瞥了眼莊龍手裡的書，克麗絲眼裡明顯閃過一絲笑意。“你平時都愛看什麼書？”
莊龍說了幾本自己印象深刻的書，“我最喜歡的書，是《天藍色的彼岸》跟《尖叫的海棠》。”莊龍的愛好，聽讓克麗絲意外的。就他說的第二本書，克麗絲都沒有聽說過。
但又不想叫莊龍小瞧了，克麗絲故作高冷地點了點頭，回到辦公桌後，就開始谷歌《尖叫的海棠》這本書。
她看完了簡介，心裡有譜了，這纔跟莊龍說，“我以爲你會比較愛看一些病毒學相關的書籍。”
莊龍搖頭，“看他們的，還不如我自己寫。”
克麗絲：“…”
這就是天才的傲慢麼？
克麗絲將一雙手放到辦公桌上面，擺出一副要談事的姿態來。見她如此模樣，莊龍也坐直了身體。
“來吧，好好談談。”克麗絲說。
莊龍嗯了聲。
克麗絲歪着頭，看着他，同他掰扯一本舊賬，“前年我去找過你，聖誕節前，我還帶了禮物去。結果你從我面前走過去，根本就拿我當透明人。”
莊龍得爲自己伸冤，辯解了一句，“他不認識你。”
“那麼。”克麗絲神色一正，語氣凌厲，問了他一個最難解答的題，她說，“那麼，我到底是在跟誰談戀愛？跟你，一個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的副人格？還是跟莊龍這個人？”
莊龍沉默下來。
他的沉默，讓克麗絲心煩意亂。
“你都不懂，當我去找你，你從我面前笑着走過去，不認識我的那種感覺。”克麗絲語氣幽怨地說，“那滋味真的很難受。”
莊龍盯着克麗絲，認真思考了片刻，提議道，“那還是算了吧，這次是我衝動了。”
他果然還是年輕了，一時衝動，就做了這樣唐突冒昧的事。他比誰都清楚，他和克麗絲無法正兒八經地談戀愛，他的人格是不全的，他的每一次沉睡，對克麗絲來說，傷害像是一場分手。
見莊龍說走就要走，克麗絲火冒三丈。
“凱文，關門！”
凱文飛快地將辦公室的門關上。
莊龍被關在辦公室裡面。
他也不惱怒，只是轉過身來，站在門後，無言地看着克麗絲。
克麗絲走過來，站在他的面前。
曾經差不多高的兩個人，如今身高終於分出了優勢。莊龍的目測身高約莫有一米八三，已經一米七一的克麗絲得穿着高跟鞋才能和他平視說話。克麗絲將莊龍堵在門背上。
莊龍垂眸看着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的下身和小腹，臉色有些不自然。
克麗絲將他那副不經撩撥的青澀樣子看在眼裡，她低聲地笑了笑，嘆道，“誰讓我喜歡你呢。”早在他因爲她一句無意的話，連續數日抹黑去海邊給她找貝殼開始，克麗絲就對他產生了不同尋常的感覺。
那個時候，她不懂喜歡，她把他當朋友，決定罩着他。
當他爲她保護她，自導自演一場絕交的戲碼，將照片還給她的那一刻開始，克麗絲就無法對這個人放手了。
她的手，從莊龍的襯衫縫隙中伸進來，在莊龍胸前的傷口上，輕輕地撫摸，克麗絲突然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她靠在他懷裡，輕聲說，“我們試着來談一場戀愛。”
他有一個不穩定的人格，她有一個規矩變態的家庭，他們的戀愛，註定是荒唐的。
莊龍下巴癢癢的，他沒有急着答應，而是說，“可我不敢保證，我能甦醒多久，我又會在何時沉睡，我到底會不會好起來。在我沉睡的時候，他又會不會胡來。”
“這個你放心。”克麗絲扣着他的下巴，傲然地說，“他若敢胡來，我弄死他。”
莊龍：“…”
他們戀愛了，對外，克麗絲表現出來的是一幅漫不經心的樣子。克麗絲談戀愛了，家族的人都很緊張，擔心她會做出傻事來，但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發現她的態度不像是動真格的樣子，這才安了心。
只要她不會嫁給這個男人，不和他生孩子，那羅森家族的長老和當家主，就不會爲難她。
那一次，莊龍一直保持了兩個月的清醒，他沉睡的那一天，毫無預兆。
克麗絲給他發郵箱，一直沒有收到回覆，就知道莊龍是沉睡了。那一段時間，她特別暴躁。那年的聖誕節，克麗絲連續加班一個月，才擠出了半個月的假期。
她想要去劍橋市，看看莊龍。
不管他是哪個人格，她只要在暗中看看他，也感到滿足。
她買了24上午的機票，沒有提前跟莊龍發郵箱，就直接飛往了波士頓。克麗絲抵達莊龍公寓的時候，是晚上。她坐在車內，看見莊龍的公寓裡有一個女孩子，那女孩看着像是一箇中國人。
克麗絲站在他家樓下，靠着窗。
雪下得有些大，克麗絲一動不動，皮草外套上面落滿了雪。
樓上的窗戶忽然打開了，女孩子低頭看了眼克麗絲，還問她，“你找誰啊？”女孩的聲音有些偏冷，克麗絲沒想過莊龍竟然喜歡這一款。
克麗絲盯着女孩那張臉，心裡有些疼，還有些氣。
這時，莊龍的臉出現在女孩的身邊，他也低頭看了眼克麗絲，見她身上落滿了積雪，皺了皺眉頭。“你好，是車壞了麼？”莊龍說，“我可以打電話讓人來給你修車，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家來坐坐。”
明明他們是情侶，可他對她的態度，還不如一個陌生人。
克麗絲捏緊了拳頭，咬牙說，“不必。”
說完，她扭頭就進了自己的車內。開車走了。
莊龍和季飲冰面面相覷。
這晚，莊龍睡得有些不熟，後半夜裡莊龍醒來，已經是第二人格了。莊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手機給克麗絲打電話。電話沒通，顯示的是關機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