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玖笙雙手虛拖着肚子,站在客廳裡,見吳佳人來,立馬展顏歡笑。“吳小姐,歡迎你。”
吳佳人還挺不好意思。
她做實習警察兩年,去總局工作了半年,這還是第一次上別人家裡做客。她提着水果籃,顯得有些侷促,將水果籃交給錦姨,吳佳人跟喬玖笙一起去屋後走廊上坐下,喝了口咖啡,又吃了一個草莓大福,這才自在些。
她的坐姿,一開始是筆直端正的。漸漸地,她放鬆下來,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背也沒有那麼僵直了。
見她是真的放鬆下來,喬玖笙眼裡閃過不明顯的笑意。
女人在一起,可以聊的話題總是很多。
吳佳人跟喬玖笙講她工作中遇見的趣事,比如某一次,她跟同事在路上執勤,遇到孕婦早產破羊水。情況緊急,她直接讓孕婦上了他們的警車,結果那孕婦是二胎,車子沒到醫院,孩子頭就要出來了。
車上只有吳佳人一個女生,沒辦法,她還充當了一次接產婆。“我以前總聽人說生孩子很痛苦,但那個媽媽打破了我對女人生孩子的想法。真的,也就幾分鐘的事,生完孩子後,那媽媽跟個沒事人一樣,有說有笑。”
喬玖笙笑着說,“本來我還挺擔心,聽你這麼一說,也覺得不是事了。”
“也不能這麼說。”吳佳人盯着喬玖笙越來越大的肚子,說,“我也有同事的老婆,生孩子難產,本來選擇了順產,最後出了差錯,臨時拖去剖腹的。”害怕這些話嚇到喬玖笙,吳佳人趕緊打住。
“吉人有天象,阿笙你吃過那麼多苦頭都熬過來了,生孩子一樣也會平平安安。”喬玖笙和喬玖音那事,濱江市和郡陽市幾乎人盡皆知,吳佳人又是警察,自然知道這事。
前段時間,喬玖音入獄後,宋局還曾說過喬玖音蛇蠍心腸呢。
不聊生孩子,兩個又聊起化妝品和衣服來。
一說起這個,吳佳人就吐槽不停。“我們當警察的,不能化濃妝,最多就畫個淡妝,特別淡的那種。頭髮也不能留太長,出警的時候必須戴帽子,這個時候,一般都會要求我們把頭髮藏金帽子裡。還有,最變態的時候,高跟鞋不能超過四釐米。夏天,熱到崩潰也不能穿涼鞋!”
喬玖笙驚呼,“不能穿高跟鞋簡直不能忍!”
“可不,冬天冷死人,還必須穿警用棉大衣,黑色的羽絨服都不行。”所以下班後,吳佳人就可勁的折騰打扮自己,女警也有愛美的權利啊。
喬玖笙聽她吐槽,樂得只笑。
她嘆息一聲,說,“每個職業都有每個職業的心酸。”當警察的,最心酸不是這些,而是他們永遠在與危險人物打交道,永遠都生活在危險的邊緣。這個世上,真正無事可做、貪污犯罪、在職而無所爲的警察只是少數。
人們只看到某某警察開豪車出入高級酒店,卻沒有看到某某警察爲保護公民受傷、甚至是因公殉職的一面。
喬玖笙忽然問,“那你爲什麼當警察啊?”
既然當警察百般不好,爲什麼還要當警察呢?
這,大概是每個人都想問警察的話。
大多數警察,大抵都會說:爲了理想。但也有實誠的人會說,當警察是個好職業,有休假,作爲國家公務員買房還有公積金呢。
吳佳人笑容略微減淡。
不知是想到什麼,她搖了搖頭,輕聲說,“因爲有些事,必須要當警察才能去做。”
什麼事是需要警察去做的?
抓壞人。
喬玖笙深深地看了吳佳人一眼,深覺這個人是有故事的。
這時,錦姨又接到電話,她接了電話,掛掉,對方俞生說,“俞生少爺,門外有位姓魏的先生來找。”
方俞生一直坐在沙發上看書,聽到這話,他放下書,正準備去接人,錦姨又說,“他自己往這邊來了。”
“好。”
喬玖笙聽到動靜,問方俞生,“誰啊?”
方俞生說,“可能是魏大哥。”
聞言,喬玖笙表情微變。
魏大哥怎麼突然來了?
她目光復雜地看向吳佳人,吳佳人正捧着咖啡在喝,絲毫沒有意識到,方俞生口中這個魏大哥,是跟她羈絆最深的人。喬玖笙想到上一世,魏舒義一次次在紙上勾畫吳佳人的模樣,雙眼總是裝滿懷念與滄桑。想到此,心裡就難受。
看來,該遇見的人,終歸是要遇見的。
只是不知,這一世,他們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上一世,吳佳人香消玉損,魏舒義黯然一生。這一世,自己的重生,能不能改變他們的結局呢…
喬玖笙暗自想着,那魏舒義很快就到了。
方俞生親自去院外接他,看到他,魏舒義張口就問,“小笙現在還痛麼?”方俞生中午給他打電話,說喬玖笙肚子有些痛,想讓他過來看看。魏舒義雖然是個外科醫生,跟婦科不搭邊,但他心裡掛念喬玖笙,立馬就請假來了。
方俞生張張嘴,臉色有片刻的不自然,很快,他恢復了從容悠閒,答道,“現在已經不痛了,還在跟朋友聊天呢。”
聞言,魏舒義放了心。
“好好地,怎麼會肚子痛?我還擔心是要早產。”魏舒義跟在方俞生後面,進了小樓。
方俞生一邊進屋一邊說,“可能只是普通的肚子痛吧。我也是第一次當爸爸,什麼都不懂,就這麼把你喊來了,麻煩你了。”
“沒有麻煩,孕婦身體最重要。”
方俞生忽然轉頭,看着魏舒義。
魏舒義皺眉盯着他,滿眼都裝着疑問。
方俞生突然一本正經地喊了聲,“魏大哥。”
被他小一歲的魏舒義只能硬着頭皮嗯了一聲。
方俞生這才說,“今天這事,是我大驚小怪了,害你白跑一趟。等會兒見着阿笙了,你別說是我打電話喊你來的,就說是你今天沒事,想來看看她。不然,你走後,她會衝我發脾氣的。”方俞生表情有些嚴肅,魏舒義認真想了想,覺得方俞生說的挺在理,就點頭了。
“放心,我明白。”
聞言,方俞生安了心。
一回頭,就看到喬玖笙從屋後的推拉門走了進來。
“魏大哥。”喬玖笙見着魏舒義,露出驚訝表情,“你怎麼來了?”
一看她這反應,魏舒義瞭然,心裡暗想:她果然不知道方俞生給我打過電話。
不想連累方俞生,害他們夫妻吵架,魏舒義神色自然地說,“今天放假啊,在家也沒事做,就過來看看你和寶寶們。怎麼,不歡迎我?”
喬玖笙忙說,“一百個歡迎。”
“你今天倒是來的巧,正好我在招待朋友,你們年紀差不多,應該有話題聊。”喬玖笙指了指屋後的走廊,對魏舒義說,“來,我帶你見個朋友。”
魏舒義眺目看過去。
看見屋檐下的咖啡桌旁,背對他坐着一個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件菸灰粉色的毛呢大衣,披着蓬鬆微卷的長髮,頭上彆着一枚精緻的水鑽髮夾。因爲背對着魏舒義,他看不見那人的臉。但從背影看,魏舒義也忍不住暗讚一聲:背影美人!
只是模樣不差,就衝這身材和氣質,也能得個八分。
他跟着喬玖笙走出去,喬玖笙對那女人說,“吳小姐,新來了個朋友,魏舒義先生,是一名老師。”
喬玖笙話剛說完,吳佳人就擡起頭來。
那張臉,可以給九分。
露在灰色短款毛衣下的一截腰,可以給十分。
總體得分,九點五。
算是魏舒義這些年遇見過的最高分了,跟喬玖笙有得一拼。這人,美則美矣,但在魏舒義心裡的印象分,卻是史上最低——
零分。
“魏先生。”吳佳人站起身,穿着高跟鞋的腿,那叫一個長。迎接寒風的一截腰,那叫一個白細滑。
魏舒義低頭,看着她朝自己伸過來的手。
看在喬玖笙的面子上,魏舒義勉強伸手,與她握了握。
握手的時候,魏舒義眼皮一跳。
這女流氓,竟然摸他的手背,調戲他!
他擰眉看着已經收回手的吳佳人,有些不確定,剛纔吳佳人到底有沒有摸他的手背。
見吳佳人臉色從容鎮定,魏舒義以爲是自己的錯覺。方俞生也走了過來,四個人一起喝茶聊天。
方俞生今天心情似乎特別好,嘴角始終保持微笑,看得喬玖笙幾度走神。他們就這麼聊了一下午,四個人,處在不同的領域,一個是武器設計師,一個玉雕師,一個醫學教授,一個警察。
他們聊得話題,大多很古怪。
喬玖笙信手就能拈來一個浪漫的有關玉雕的故事,方俞生也能講以前讀書時候,那些比較有名的前輩們的風流趣事,。吳佳人當警察,看過的悲歡離合事情最多,她的素材廣泛,講起來頭頭是道,大家都聽得很開心。
輪到魏舒義的時候,他反倒是最緘默的那個。
見他似乎無話可說,吳佳人忍不住調侃他,“魏先生教學生的,不會要給我們講課吧?”
吳佳人見過的男人,好看的、醜的,不計其數。俊逸昳麗如方俞生,硬朗威武的警校風雲人物段絕學長,漂亮到雌雄莫辯的明星蘇威…吳佳人看過各種形形色色的妙人,但她見到那些人,從來沒有過面對魏舒義時才能產生的那種感覺。
吳佳人看到魏舒義,渾身骨頭都在癢。比心動更來得猛烈。
她就忍不住要跟魏舒義嗆聲,看他發窘。
魏舒義白了吳佳人一眼。
喬玖笙解圍,說,“魏大哥一時想不起來,不講就是。”
魏舒義這時開口,“我講過一個吧。”
其他三人都朝他看過來,都挺好奇。
魏舒義說,“每個學解剖學的,都知道關於第二十五根肋骨的故事。相傳,上帝在製造的亞當的時候,給了他二十五根肋骨。後來,上帝見亞當太寂寞,就取了亞當的第二十五根肋骨,做了一個女人,叫夏娃。”
“男人天生都是不完美的,是殘缺的。只有找回自己的第二十五根肋骨,纔算完美。”
“後來,學那個專業的人,在遇到自己心儀深愛的女人時,會送給她一個空盒子。這個舉動,代表着,這個女人是他最愛的人,是他殘缺的那根肋骨。如果女孩子收下盒子,就代表願意嫁給男孩,願意做他的第二十五根肋骨。”
這個故事,聽起來挺浪漫的,吳佳人多看了魏舒義幾眼,問他,“所以當一個學醫的男人,向一個女人送出空盒子,就代表着求婚?”
“可以這麼說。”
“喲,挺浪漫。”吳佳人鼓鼓掌。
喬玖笙看了方俞生一眼,問他,“我是不是你的第25跟肋骨?”
方俞生看了她一眼,搖頭。
“嗯?”喬玖笙語氣有些危險,“我不是?那誰是?”
方俞生說,“在我心裡,你是我的光。”
喬玖笙一愣。
對一個瞎子來說,沒有任何一種東西存在的意義,比光明更重要。
心裡溢出滿足,喬玖笙斂眸,笑意淺淺,那張臉顯得明媚動人,倒像是陽春三月桃花盛開的樣子。“我以爲,在你心裡,我是你的人民幣。”方摳摳最愛的應該是錢纔對。
方俞生剛還笑意滿面的那張臉頰,立馬陰沉下來,“阿笙,我最愛的三個字,不是人民幣,是喬玖笙。”一番告白,被他用兇殘的語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