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佳一溜煙地走了,把蔣遠周留在原地,男人見她走得這樣乾脆,起初也沒懷疑。
宋佳佳是打車來到金門頌的,幾個大學的同學都到了,她們之前都跟許情深一個宿舍,也知道她和方晟的關係。
許情深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宋佳佳下了車飛奔上前,“怎麼在這啊?”
“幹嘛約在這種地方?”
“多好啊,熱鬧,我都怕你被悶壞了。”
許情深輕笑下,“我挺好的,不用擔心。”
“走吧,熊熊她們幾個都到了。”宋佳佳沒給許情深反悔的機會,拉着她的手往裡走。
許情深猶在說道,“要不我們改選咖啡廳……”
她的後半句話被金門頌裡頭的聲音瞬間淹沒,宋佳佳拽着許情深穿過人羣向前,各種震耳欲聾的吵鬧聲傳入耳中,許情深單手捂住耳朵。
經過二層走廊,這走廊就跟玻璃棧道似的,不算寬敞,以至於前面兩個摟摟抱抱的男人一擋,幾乎就沒路了。
許情深拉了把宋佳佳,“還是回去吧。”
“來都來了,怕什麼?”宋佳佳倒是一往無前,拉着許情深擠過去,推開包廂門的時候,幾個女同學都到了,看見兩人進來,她們一一起身過來擁抱。
大家都沒提方晟過世的事,只是抱着許情深的時候,都拍了拍她的後背。
她知道她們是在安慰自己,許情深輕點下頭,“放心,我沒事。”
“都坐啊,站着幹嘛!”宋佳佳拉過許情深的手臂,“餓死了,點東西吃吧。”
“佳佳,你怎麼想到約這兒來?”熊熊平日裡也比較安靜,她不知道金門頌是什麼地方,到了這才知道這麼吵。
“這樣才能發泄情緒啊。”宋佳佳拿過單子,嘩嘩點了一大串,“我們先吃點墊墊肚子,晚點再去宵夜。”
“好,聽你的。”
宋佳佳起身點歌,許情深坐在沙發內,身體前傾,兩手手肘撐着自己的大腿,旁邊的幾個朋友也不敢多問,怕她心裡難受。
宋佳佳拿了話筒在試音,她幾步走到許情深跟前,將話筒遞向她,“情深,唱一首。”
許情深忙擺手,“我不會。”
“隨便唱唱好了。”
“我真不行。”
宋佳佳一把將許情深拽起來,“你得發泄出來知道嗎?有什麼難受的,你就吼,你想讓身邊的人都爲你擔心死啊?”
“對,情深,唱吧。”
宋佳佳拍拍她的肩膀,然後走了出去,沒過多久,她帶着四個小鮮肉回到包廂。
“佳佳,你這是幹嘛?”
“氣氛太悶了,調節調節,”宋佳佳朝着一小鮮肉的肩膀推了下,“跳起來啊,激情呢?”
許情深看着四人很快進入節奏,宋佳佳調了個燈光,晃動的舞影打在臉上,宋佳佳掐着許情深的手臂,“唱啊,張嘴啊。”
她張張嘴,可就是沒有聲音發出來,“我唱不出口。”
“出息,你就跟着節奏,情深,沒關係的,第一下唱出來就好了……”
此時的星港醫院,蔣遠周的車還在外面,這都等半天了,還是沒看到許情深的身影。
男人看眼時間,許情深這段時間狀態不好,也沒有安排手術,照理說不該在醫院留到這麼晚。蔣遠週迴過神來,宋佳佳是刻意來等她下班的,可後來走得這麼匆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許情深那時候已經離開醫院了。
蔣遠周衝司機吩咐道,“去金門頌。”
他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男人掏出手機給許情深打電話,可那邊的包廂裡頭吵得都快翻天了,誰還能聽見這細微的鈴聲?
來到金門頌,蔣遠周來了,那自然是大人物,門口有人領着他往裡走,負責一二層的葛小姐看到了,踩着尖細的高跟鞋迎向他。“蔣先生,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我找幾個人。”
葛小姐衝着四周滿滿的人頭望去,“這恐怕不好找啊。”
“她們應該會定包廂。”
“那成,我讓小弟給每個包廂送點水果去,蔣先生告訴我,她們大概長什麼樣子,有幾個人?”
蔣遠周越過葛小姐往前走,“行,回頭把賬算在我身上。”
“那就先謝謝蔣先生了。”
金門頌裡頭的隔音效果向來是最好的,就算在走廊上經過,如果不是開了門,根本就別想聽到包廂裡的一點點聲響。
蔣遠周不知道撲了多少次空,他神色不耐地靠在包廂前,打扮帥氣的服務員從推車上拿起一份果盤,擡手扣向門板。
隨着他開門的動作,門被推開一道隙縫,女人尖銳的嗓音從裡面傳出來,“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蔣遠周耳膜受到極強的衝擊力,但這個聲音,又是極其熟悉的。蔣遠周站到門口,朝着包廂裡面看去,一眼並未看到許情深的身影,只是看見幾個男男女女在跳舞。蔣遠周定睛細看,看見了宋佳佳,她跟前站了個高大的男人,宋佳佳舞姿不協調,都快貼男人身上去了。
蔣遠周擡起腳步往裡走,總算看見了許情深,她站在角落的高臺上,右手拿着麥克風,左手握成拳頭,聲音被扯得都快撕裂了,“愛到沸騰才精彩……”
蔣遠周站在包廂內,服務員知道他找到了人,所以趕緊退出去。
他盯着許情深的幾個朋友看,像是看怪物似的,如果不是宋佳佳帶着,蔣遠周知道許情深根本不會來這種地方。
宋佳佳跳着舞,猛地一回頭就看到了蔣遠周,屋內很吵,她只能扯開嗓門,“蔣先生,你怎麼在這啊?”
蔣遠周沒有答話,他走向沙發,脫下大衣坐了下來。
哪怕宋佳佳叫得這麼大聲,許情深都沒聽見,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根本沒看屏幕,節奏也不對,歌詞也不對,看在蔣遠周的眼裡,更多的等同於鬼哭狼嚎吧。
男人搭起長腿,身子往後倚,目光穿過人羣望向前,他的眼裡看不見別人,所以眼底就只有許情深這麼一個身影。
她幾乎是用生命在唱歌,歇斯底里,只是讓人聽不出她是否在哭。
許情深連着唱了幾首,嗓子都快啞了,她彎着腰,然後起身,宋佳佳見狀,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好多了吧?”
“嗯,好多了。”
“來,跳舞!”宋佳佳將許情深推向前,幾個伴舞的男人都是宋佳佳花錢請來的,據說都是可賣藝可賣身的那種,其中一人往後退的時候,撞到了許情深,他回頭看一眼,連手裡甩動的動作都忘了。
宋佳佳就知道,男人啊,都是膚淺的傢伙,一看到許情深這樣的極品美色,把持不住了吧?
男人衝着許情深輕笑,一把就拉住她的手,“會跳舞嗎?”
“不會。”許情深想將手收回去。
男人握着掌心內的小手,哪肯這樣輕易放開,“不會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坐在沙發內的蔣遠周扯動下嘴角,挺好的啊,真能玩,徹徹底底將他當成空氣了。
許情深這會嗓子乾啞,只想喝水,她掙開手回到茶几前,彎腰拿了杯水,卻看到一雙修長的腿映入眼簾中,這宋佳佳,究竟喊了多少個小弟啊?
許情深再一擡頭,發現男人正衝着她笑,只是皮笑肉不笑,特陰險那種。她手裡的水杯沒拿穩,砰地掉回桌面上,“蔣……你怎麼在這?什麼時候進來的?”
蔣遠周起身,將包廂內的燈全部打開,這氣氛被破壞的一乾二淨,許情深的幾個朋友也都面面相覷。
蔣遠周衝着那幾個男人道,“出去。”
“服務時間還沒到呢,”宋佳佳嘟囔一句,不過不敢說的太大聲,特沒底氣那種,“很貴的。”
“出去!”
宋佳佳看着他們走出包廂,旁邊的熊熊輕拉她的衣袖,“怎麼回事,這人誰啊?”
“好像是情深的前男友。”
蔣遠周面色微冷,朝着許情深看去,“你居然敢來這種地方了?”
熊熊聽到這,慌忙替許情深解釋,“我們只是來唱歌的,那幾個帥哥情深也沒碰啊。”
話音剛落定,外面就傳來敲門聲,蔣遠周不耐煩地看過去,“進來。”
葛小姐推開門,確定蔣遠周是在這,她率先進去,然後朝着身後招手,“都進來吧。”說話間,好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魚貫而入。
許情深數了數,一二三四……
這是做什麼?
那幾人站到牆邊,擺出相同的模特姿勢,單手叉腰,大長腿一前一後站着,抹胸連衣裙的布料又少又短,胸前還有閃耀的亮片。
宋佳佳揮揮手,“我剛點過人了,你們肯定進錯房間了吧?”
蔣遠周面上有些不自然,剛要揮手讓她們出去,就聽到葛小姐笑道,“蔣先生,這幾個可是金門頌裡姿色最好的,您還記得嗎?上次您來,也是她們陪着。”
包廂內的氣氛,瞬間就降到了冰點,許情深喉間吞嚥下,蔣遠周臉色鐵青,“胡說什麼!”
葛小姐聽着他口氣不對,立馬噤聲。
其餘衆人也覺得尷尬,都說男人喜歡逢場作戲,原來是真的啊。宋佳佳臉色更是難看,方纔蔣遠周還管她們讓男人伴舞的事,那他自己呢?
“我什麼時候找她們陪過?”蔣遠周口氣不善地問道。
葛小姐朝着幾個女人看眼,目光最後落到許情深臉上,“上次老白安排了人過來,當時蔣先生也在,不過是我說錯了,她們陪得都是那些人,和蔣先生無關。”
“真善變啊,”宋佳佳小聲說道,她不敢看蔣遠周,便擡起眼簾看向天花板,“老主顧了吧,那還不要幫着隱瞞?”
“蔣先生,對不起。”
“行了,出去吧。”許情深說道,“蔣先生不是那樣的人,這回老白沒跟着,我們就是私人聚會而已,用不着這些亂七八糟的,走吧。”
許情深一語化解了尷尬,她坐回沙發內,蔣遠周緊接着也坐下來。
站着的幾人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許情深朝宋佳佳說道,“唱起來啊。”
“噢噢,好。”宋佳佳過去點歌,將燈光也切換回去,許情深整個人埋在細碎的五顏六色的光裡面,她朝着蔣遠周挨近,“你怎麼來了?”
“我聽宋佳佳說,她約了你在這見面。”
“這不像蔣先生的作風啊,你不至於特地找到這邊來吧?”
蔣遠周兩根手指在眉宇中間捏了下,“我,我說過陪你吃晚飯,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蔣遠周,我今晚想喝酒。”
男人擡高視線朝她看去,“喝酒?”
“是啊,”許情深側着頭看他,“不醉不歸那種。”
“開什麼玩笑,”蔣遠周顯然是不贊成,“要喝可以,去九龍蒼喝。”
“那還有什麼意思?”許情深盯着男人的臉仔細看着,然後一點點湊近,“我知道了,蔣先生是知道自己酒品很差,怕惹出什麼笑話吧?”
“笑話?”蔣遠周推開她的臉,“我酒量很好。”
“那不就得了,”許情深嗓子到這會還是痛的,“今晚放縱一次,醉得徹徹底底,明天開始,我就重生了。”
蔣遠周拿過旁邊的外套,“那好,現在就走。”
許情深點頭,她起身走向幾個朋友,雖然知道她們是來陪自己的,但許情深並不想和她們一起喝酒。待會她可能會失控吧,她們肯定會以爲她想不開,又要勸她。
宋佳佳拉緊她的手,“別啊,不是說好跟我們在一起嗎?”
“改天我再單獨約你們。”許情深輕拍宋佳佳的臉,“乖啊。”
“去吧,情深,”熊熊拉住宋佳佳,“我們繼續玩,晚飯我請了,我看情深今天挺高興的,讓她去吧。”
宋佳佳聞言,輕點頭,“那好,記得隨時跟我聯絡。”
“好。”
許情深跟着蔣遠周出去,坐到車上後,蔣遠周問道,“去哪?”
“往前開有家川菜館,”許情深開始指揮,“前面路口右轉彎。”
蔣遠周聽着她嗓音不對勁,“唱個歌吼成這樣,回頭還要吃辣的,你受得了?”
“沒事。”許情深坐回蔣遠周身邊,這個時間點,恰好是用餐的高峰期,來到目的地,許情深推門進去,飯店倒是很大,只不過坐滿了人,也沒有包廂,許情深走向前臺,“有位子嗎?”
“有有有,裡邊請。”
服務員帶着許情深和蔣遠周進去,兩人坐定下來,服務員將菜單遞給蔣遠周,他朝許情深看了眼,“你點。”
“好。”
許情深點菜的時候,蔣遠周開始打電話了。許情深點的菜不多,她耳朵裡鑽入蔣遠周的聲音,“喂,老白,我跟許情深在辣妹子川菜館,你現在過來趟。”
許情深將菜單還給服務員,蔣遠周打完電話擡頭,看到許情深撐着下頷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看,“幹什麼?”
“你是不是到哪都缺不了老白?”
“是你說要不醉不歸,你想過讓誰送我們回去?”
許情深理所當然道,“有司機啊,再說了,我不會醉到一點意識都沒有的,我不用麻煩別人。”
蔣遠周表示懷疑,服務員很快搬了一箱啤酒過來,還拎着兩瓶海之藍。男人手落向自己的領帶,來回扯鬆幾下,“大冬天的,喝啤酒?”
“我挺喜歡喝啤酒的。”許情深拿出一瓶,打開瓶蓋,給兩人各自倒上。
老白很快趕過來,並找到兩人的正確方位,他瞅了眼地上和桌上的酒,“蔣先生,許小姐。”
蔣遠周示意他坐,“我去下洗手間。”
許情深喝了口啤酒,老白朝她看眼,“許小姐,你酒量怎樣?”
“我沒喝醉過。”
老白一聽,那就是酒量驚人的意思了?“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喝個酒而已,你們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
“許小姐有所不知,蔣先生也算公衆人物,可他喝醉酒之後非常非常難弄,希望許小姐待會手下留情。”
許情深輕笑,“放心吧,有我在呢。”
菜很快上齊,冒着紅油的川菜,光是聞這味道就受不了了,許情深讓服務員給老白添一副碗筷,老白先用筷子將上面的辣椒夾走,許情深見狀,按住老白的手背,“你幹什麼?”
“蔣先生吃不了這麼辣的。”
“這是川菜。”許情深夾起塊紅彤彤的水煮肉片放到蔣遠周碗裡,“老白這緊張你的程度,不對勁啊,讓我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胡說八道什麼。”
許情深端起一指多高的酒杯,“來,乾杯。”
蔣遠周拿起玻璃杯同她輕碰了下,許情深一仰脖,整杯酒都喝下去了,蔣遠周見狀,也是一飲而盡。
老白在邊上看着,不動聲色,蔣遠周嘴脣上被咬傷的地方還沒大好,一碰到辣,那就是火辣辣的痛。
許情深和蔣遠周喝着酒,老白就看到兩人的酒杯在他面前不住相碰,桌上的酒瓶在開始增多,他有些不放心,“蔣先生,少喝點,身體要緊。”
許情深正將白酒打開,蔣遠周衝老白道,“別多嘴。”
“就是,別多嘴。”許情深給自己和蔣遠周倒上酒,好不容易上了一盤涼拌菜,老白用另一雙筷子給蔣遠周夾着,許情深看在眼裡。“你們太過分了。”
老白聞言,趕緊要給許情深也夾一份。蔣遠周見狀,擰眉看去,許情深拉開自己的小碗,“算了,我自己有手。”
老白乖乖放下筷子,那兩人又喝上白的了,許情深喝酒之前,用酒杯在桌上輕敲兩下,然後再同蔣遠周碰杯。
她被一口白酒嗆得倒吸口冷氣,許情深別過臉,蔣遠周知道她心裡難受,纔會這樣。他陪她喝了大半杯,其實他平日裡也就應酬的時候會碰點酒,在九龍蒼的時候,他都是滴酒不沾。
蔣遠周看着她,陪着她。
老白就眼看着兩人的杯子一次次相碰,幾杯白酒下肚,老白猛地想起萬毓寧流產的那次,許情深被蔣遠周灌了酒,最後差點沒醉死,這樣看來,她的酒量應該也沒多好吧?
可到了這一步,老白沒法勸,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兇猛。桌上的菜倒沒怎麼動,許情深撐着側臉,看在眼裡的身影開始模糊,“蔣遠周,你輸了,還是我輸了?”
蔣遠週一聲不吭,看來是酒勁上頭了,老白不免擔憂,“許小姐,差不多了的話,我們走吧?”
許情深腦袋往下壓,手臂枕在餐桌上,老白見狀,趕緊起身去結賬。
走出飯店的時候,老白一手拉着蔣遠周,另一手扣住許情深的手臂,司機也過來幫忙。
兩人就是腳步有些趔趄,並沒什麼出格的舉動,老白松口氣,到了車前,司機過去打開車門,許情深趴在一旁,擡頭看向不遠處,忽然丟下衆人快速往前走。
“許小姐!”老白率先開口。
寒冬的天,大晚上的冷得驚人,許情深走到馬路旁,胃裡翻攪似的難受,許情深彎下腰想吐,可就是吐不出來。
老白衝着司機喊道,“還杵着幹什麼,去把她拉回來。”
“是。”
司機車門都沒來得及關,他快速來到許情深身後,“許小姐,我送您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會走。”許情深站在那,腦子裡意識尚存,至少還知道看交通信號燈。等到對面的綠燈亮起,許情深擡起腳步往前。
“許小姐,許小姐——”
蔣遠周朝四周看看,然後循着聲音望去,他推開老白,快步走過去。
許情深經過斑馬線,快要走到馬路對面的時候,忽然一輛電瓶車從停着的汽車旁邊躥出來,司機身手矯健,一把拉住許情深,但電瓶車主嚇壞了,趕緊剎車,車輪砰地撞在路牙石上,整個人都摔了下去。
“哎呦喂,你沒長眼睛啊!”
蔣遠周眼看着這一幕,心都懸了起來,老白跟在他身後走過斑馬線,司機也被嚇得不輕,“許小姐,您沒事吧?”
許情深蹲下身來,“是不是你闖紅燈?”
“什麼紅燈啊?”
“你不知道什麼叫紅燈?紅顏色的燈,懂不懂啊?”
對方揉着膝蓋,“我開的又不是汽車,需要什麼紅燈?我哪知道你忽然出來,你趕緊送我去醫院,我腿可能摔斷了!”
許情深擡起手掌,啪的一巴掌拍向對方的頭頂,那年輕男人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很顯然被許情深給拍懵了。司機驚訝地睜大雙眼,他本來想拉一把的,可是沒拉住。
“如果剛纔你碰上的是汽車,怎麼辦?你恐怕已經粉身碎骨了吧?”
“呸!”年輕男人摸了摸頭,“汽車會走斑馬線?”
“那說不定人家跟你一樣,不只不看紅綠燈,還就喜歡挑斑馬線開呢?”
蔣遠周來到許情深跟前,男人揉着腿,老白麪色嚴肅,只想趕緊解決這件事,他掏出錢夾,“說吧,要多少錢?”
男人聽了,眼睛一亮,“我還要去醫院拍片,腿肯定摔壞了,你給個三千吧。”
老白翻開錢夾,許情深見狀,一把將老白的錢包搶過去,塞進了自己兜內。她乾脆一屁股坐到地上,衝着那男人看了看,然後伸手去按他的腿。男人鬼哭狼嚎起來,“哎呦,痛啊!”
“我是醫生,星港醫院的醫生,知道星港嗎?東城首屈一指的……”許情深酒勁上來,面色酡紅,拉過蔣遠周的衣角,“這是星港的老闆,知道星港嗎?東城首屈一指的……”
男人面色變了變,他是不是遇上了幾個酒鬼啊?瞧,話都說不清。
“你滿口酒氣,喝大發了吧?趕緊賠錢,大冬天的我還要去醫院呢。”
許情深又要去按他的腿,“摔斷了是吧?我給你檢查檢查。”
“走開。”男人將她的手推開,許情深手一揮,“把他按住,這個病人不肯配合,太壞了。”
蔣遠周聽聞,坐到了男人的另一邊,他伸手想去抱住他,老白喊了聲,“蔣先生!”
蔣遠周怔了怔,忽然將男人用力一推,對方猝不及防的連上半身都倒在了地上,蔣遠周順勢往他身上壓去,“快,給他檢查。”
司機慌了神,朝老白看看,老白伸手扶額,這都什麼事啊?
許情深坐在地上,在身邊四下找了找,手掌摸到一個石塊。她拿在手裡,老白忙跟着蹲下身,“許小姐,您當心,這可是石頭啊。”
“這是我的檢查儀。”許情深按住男人的腿,對方簡直快嚇抽過去了,“你們有病吧?謀殺啊?別裝醉啊,哪有人喝醉了這樣的啊,放開我,救命啊——”
許情深用石塊在男人的腿上輕敲兩下,“咚咚,咚咚。”
“我他媽又不是木頭,還能發出這樣的聲音?放開我。”
“是,”蔣遠周接過他的話,“應該是噓噓,噓噓。”
你妹的啊!
男人伸腿要踢,老白見狀,用腳踩着對方的腳踝,他知道他拉不開耍酒瘋的兩人,只能催促道,“許小姐,您快點。”
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慢點,”蔣遠周又說道,“我們是開醫院的,一切要以細緻爲主,專心,專業。”
“……”
“我沒病,放開我!”
許情深敲了幾下,坐直身,“哪就腿斷了?不是好好的嗎?瞎湊什麼熱鬧啊,醫院每天那麼多病人。”
老白踩着的腳挪開,蔣遠周也端端正正地坐回路牙石上,電瓶車主本來就只是擦破了點皮,雙手雙腳得到自由,他蹭的坐起身,兩手朝着屁股拍了拍,推起電瓶車一溜煙地跑了。
許情深和蔣遠周坐着,老白彎腰,“許小姐,地上涼,起來吧。”
許情深雙手插在兜內,摸到樣東西,她掏出來一看,是個錢包。她將它打開,看到裡面塞滿了一整排的卡,還有現金,許情深手指撥動幾下。老白以爲她要還他,便伸出了手。
許情深嘻嘻地笑着,“好多錢,發財了。”
說完,將那個錢包揣回了兜內。老白神色頗爲不自然地將手掌收了回去。
許情深站起身來,卻並沒有原路折回的意思,她轉身向前,前面是個小花園,四周栽滿了樹,她走到一棵樹前,擡頭定定地往上看。
老白示意司機跟過去,他眼見蔣遠周起身,忙一把攙扶住他,“蔣先生,快回家吧,天越晚就越冷。”
“她人呢?”
老白剛要說話,不遠處傳來司機的叫喚聲,“許小姐,您當心。”
兩人扭過頭,許情深抱着樹幹正要往上爬,可是她使不上勁,司機在旁邊勸,“您這樣會弄傷自己的。”
許情深聽不進去,蔣遠周大步來到她身後,司機見她還在嘗試,他摸不着頭腦地問道,“您是不是要取什麼東西?”
她伸出手指朝着樹上指了指,幾人同時擡頭,蔣遠周看到樹杈上掛了個氫氣球,好像是個葫蘆娃吧?應該是哪個小孩不小心撒了手飄上去的。
司機笑道,“許小姐要喜歡這個,我們回去的路上就能買。”
“不要。”
“那我替您上去拿。”司機說完,捋起衣袖就要往上爬。
許情深一把將對方拽下來,“這是我的。”
司機越發失笑,“我沒想和您爭。”
許情深抓着他的衣袖不放了,“我先看到的,我先看到的。”
老白直接崩潰了,這就是蔣許二人的酒品?一個比一個差,喝了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他是伺候不住了。
蔣遠周盯着許情深的背影,忽然走上前,他來到她身後,許情深只顧盯着上頭,猛地感覺雙腿被人抱住,膝蓋後彎處好像有東西抵過來,緊接着,她整個人騰空而起,許情深往下一看,她居然坐在了蔣遠周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