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港是全國著名的私人醫院,在宣傳方面從不懈怠,每年都會派出醫療隊去窮困山區義診,當週主任將許情深叫進辦公室的時候,她大概也知道是爲了什麼事。
“許醫生,懸崖村的新聞你聽說過嗎?”
“聽過。”
周主任面色嚴肅,“星港每年都會有幾次義診,新進的醫生都會參加,但你這邊,我需要問問你的意思。”
“我當然要去。”
周主任擡頭朝她看眼,繃緊的嘴角有些微緩和,“這是好事,以後評職稱方面,這些也都是考覈標準,我自然也希望你能積極參與,只是蔣先生那邊,你自己跟他說吧。”
許情深瞭然,周主任儘管對她寄予厚望,但許情深終究是通過特殊關係進來的,想要給她安排事情之前,得先知會蔣先生才行。
九龍蒼。
蔣遠周將名單上的許情深三字劃去,她撲上去搶奪,“爲什麼不讓我去?”
“知道懸崖村什麼意思嗎?”
“知道。”
蔣遠周將簽字筆重重敲向桌面,“知道還去?”
“你如果把我換下來,勢必要用別人頂上,蔣先生,我不比別人特殊,我想去。”許情深一雙如水翦眸盯着他看,“我就想去。”
“不許撒嬌。”蔣遠周手指輕撫過眉頭,警告道。
“我就要去。”
男人擡起頭,食指朝許情深虛空輕點兩下,“到時候別哭着讓我去把你接回來。”
“不會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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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情深跟着醫療隊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幾經輾轉後,這纔來到懸崖村。
村長先安排她們休息一晚,除了醫療隊外,後面還有跟拍的電視臺,真所謂浩浩蕩蕩。
而當許情深真正站到懸崖村底下,只有親眼目睹了那一幕,她才能明白爲什麼蔣遠周先前不讓她來。
傾斜的懸崖在她眼前蔓延至高空,這兒根本就沒有能行走的路,她右手遮住眼簾,隱約看到縈繞在頂頭的白霧。十幾個孩子有說有笑地過來,他們爬上了用藤蔓簡單編製成的長梯,許情深看到那梯子在搖晃,好像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此時不過才清晨時分,許情深看眼時間,剛過五點半。
蔣遠周昨晚處理事情到凌晨才睡,許情深的手機已經打不通了,沒有信號。
男人披着睡衣下樓,短髮慵懶地趴在額際,卻不顯絲毫凌亂,偌大的客廳內迴盪起他孤獨的腳步聲,蔣遠周修長筆直的身子來到通往陽臺的落地窗前。
老白似是知曉他心緒不寧,早早就來了。
推門進入,他看到蔣遠周立在窗前的身影,還是嚇了一跳,“蔣先生,您怎麼起這麼早?”
“那邊有消息嗎?”
“您放心吧,挺好的,氣象局那邊也沒有什麼異常,順利的話,許小姐明天晚上就能回家。”
屋子裡繚繞的煙味揮之不去,蔣遠周的腳邊落滿菸灰,老白拿起旁邊的菸灰缸上前,男人動作優雅地輕吸兩口,然後將剩餘的半截煙掐熄掉。
許情深揹着醫療箱,跟在高大強壯的村民身後,爬上了那座顫顫巍巍的藤梯。
身後有個小女孩在喊,“王阿伯,王阿伯。”
前面的村民一回頭,咧着嘴笑道,“小玲啊,當心點,抓緊了。”
許情深往下一看,看到個十來歲的小女孩緊隨其後,而緊跟着小姑娘的,居然是方晟。
許情深心裡的疑惑凝重,他怎麼會在這?
爬到半山腰處,依稀有雨往下落,也不好打傘,被打溼的頭髮溼漉漉粘在臉上。
村民高喊一聲,“加油,爬上去就好了!”
許情深擡起腳步往上,忽然,一陣沙沙巨響從遠處傳來,莫名的心驚肉跳讓她抓緊了兩根藤蔓,一顆、兩顆、好多個小石子滾落下來,毫不留情地砸向他們。
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的村民臉上露出驚恐,他厲聲呼喊,“快跑!泥石流來了——”
跑?跑去哪?
許情深往下一看,藤梯上掛滿了人,這樣慢慢挪下去無疑是在等死。
自然災難不會給你反應的時間,方晟抓住旁邊的樹杈,他將身子挪出去,“情深,快走!”
許情深學着他的樣放棄了藤梯,大大小小的石頭開始往下砸,小玲身形矯健,朝四周看了看,雙手雙腳並用地往邊上逃,“方哥哥,快跟着我。”
方晟回過頭一把拉住許情深的手,這兒地勢陡峭,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許情深一個擡頭間,眼裡的驚恐擴散開來。
漫天的土黃色鋪來,前面的人瞬間沒了身影,藤梯後頭的人在快速往下爬,攝影機掉落在山間,有人跟着栽了下去。
方晟掐緊她的手腕,“情深!”
她猛地回神,強烈的求生慾望讓她跟着方晟死命往前跑,小玲抓住一根樹枝,身體穩了穩這纔沒有栽下去,她快速推開一棵繫着紅布頭的小樹,朝着方晟喊道,“快啊,快,方哥哥!這兒有個山洞。”
方晟扯過許情深,一把將她往裡塞,身後,巨大的衝擊力如千斤巨石壓來……
九龍蒼。
蔣遠周用過早餐準備出門,老白替他拿了件外套,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蔣遠周腳步印在落滿陰影的雕花磚上,忽然頓住,“明天許情深……不,醫療隊回來,慶祝的地兒安排好了?”
“安排妥當了,您放心。”
“別太鬧騰,先簡單吃頓飯,這兩天都累了。”
“好。”
老白將外套給蔣遠周披在肩頭,響起的手機鈴聲似乎比以往急促的多,他接通後放在了耳邊,“喂。”
蔣遠周自顧往前走,半晌後,一串腳步聲緊隨而至,“蔣先生,蔣先生!”
“怎麼了?”
“懸崖村發生泥石流,許小姐正好在上山的途中,她……她失蹤了,懸崖村傷亡慘重。”
蔣遠週轉過身,高而壯碩的身影擋住背後一大片的暖陽,落在他肩頭那擁有着濃重色彩的黑色外套,忽然刷的掉在了蔣遠周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