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口,幾乎要咬掉自己的一塊肉。
只是這個疼痛也遠遠比不上身體被撕裂,豆大的汗珠順着凌時吟的面頰往下淌落,她撐起身體,往後退了步,看到牀單上一抹紅色鮮豔無比,還在往外滲着。
她鬆開嘴,背部往後靠,視線帶了些朦朧落到蔣遠周的臉上。
凌時吟不知道這樣值不值得,她只知道如果不試的話,自己連值得的機會都沒有。
蔣東霆的這個提議,其實挺荒唐的,可細想之下,蔣遠周那般無堅不摧,若不是因爲母親的忌日,他不會一個人出行,不會喝醉,不會……
凌家的人自然不同意,畢竟這個女兒是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養大的,若要聯姻,自然也要光明正大,怎可先失了名節?
今晚,也是凌時吟瞞着家裡人自己出來的。
蔣遠周沉沉睡着,凌時吟起身來到洗手間,她將雙手洗淨,走回去的每一步路都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割似的。凌時吟躺回牀上,正好男人翻個身,一條手臂橫過來落在她腰際。兩人貼得那麼近,蔣遠周的呼吸聲就在她耳邊,帶着醇厚的酒氣。
凌時吟嘗試着將手放到他身上,蔣遠周眼簾緊閉,一點反應都沒有。
九龍蒼。
許情深吃過晚飯並未立即上樓,她窩在客廳內的沙發上看着電視,只是相應的情節一個都沒看進去。
眼皮子不住跳着,她心煩氣躁起來,將電視關掉後走向落地窗。
沒過多久,一名傭人來到她身後,“許小姐,蔣家派了車過來。”
“什麼?”
“已經到門口了,說是要接您過去。”
許情深吃驚之餘,還是跟着傭人往外走,到了門口,傭人不忘替她將外套拿上。
蔣家的車就在九龍蒼外頭,許情深走出去,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保鏢也換了,傭人小心翼翼問道,“許小姐,不會出事吧?要不要給蔣先生打個電話?”
司機從車上下來,許情深之前見過他的面,男人繞過車前,一把拉開副駕駛座的門,“許小姐,蔣先生喝多了,老爺讓我接您過去。”
“噢。”許情深笑了笑,衝着傭人道,“不用打電話了,蔣先生這酒品啊……”
傭人撲哧笑出聲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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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情深上了車,司機很快發動引擎,她繫好安全帶,漫不經心問道,“今天這樣的日子,怎麼反而喝多了?”
“應該是心裡不痛快吧。”
許情深輕點下頭,沒再多說什麼。
車子飛馳向前,馬路兩旁的景色變得斑駁而蕭瑟,只是在眼中閃了一下,就再也看不見了。
許情深握緊手掌,心裡的怪異越來越重,浮躁得無法拂去。
來到蔣家,這次車子並未停在門口,而是直接朝着蔣隨雲所住的小樓開去。
小樓前,一片靜謐,只有客廳內的燈是亮着的,蔣隨雲記不清楚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她雙腿僵硬,全靠着體內最後的力道在撐着。車子從紅磚砌成的隔斷牆那邊拐過來,蔣隨雲的注意力不在上面,可直到車停下來,許情深推開副駕駛座的門往下走……
蔣隨雲感覺那股力道繃不住了,她身體癱軟下來,倚向旁邊的門框。
司機也跟着下來,在前面引路,“許小姐,請。”
許情深看到蔣隨雲,快步上前,“小姨。”
“情深……”
“小姨,遠周呢?”
“你怎麼過來了?”
許情深朝那名司機看眼,“說是遠周喝多了,讓我過來趟。”
蔣隨雲視線拋向司機,彷彿能夠看到遠遠的主樓跟前,站着蔣東霆的身影。他必定是掐好了時間的,此時,該發生和不該發生的,都已成定局,蔣東霆讓許情深過來,不就是爲了讓她親眼目睹這一切嗎?
許情深提起腳步,經過蔣隨雲身邊時,她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情深。”
“怎麼了,小姨?”
“遠周喝醉了,就讓他住在小樓吧。”
許情深站定在她身側,司機跟着上前步,“許小姐,我可以在這等您。”
蔣隨雲視線掃過去,許情深朝裡面張望,蔣隨雲朝她看了眼,樓上的場景如果被許情深親眼看到的話,她不止會崩潰,怕是會烙下深刻的陰影。
蔣隨雲手一鬆,雙腿無力地跪下去,整個人癱倒在地。許情深嚇了一大跳,“小姨!”
蔣隨雲呼吸不暢,伸手按着胸口,她面色痛苦不堪,“情深,我頭痛,痛得厲害。”
“走,”許情深二話不說去攙扶,只是她的力道完全不夠,她朝一旁的司機道,“還愣着幹什麼?沒看到蔣小姐發病了嗎?”
“可是……”
“可是什麼?快送醫院!”
司機見狀,只好過去幫忙,兩人將蔣隨雲帶到車上,司機朝樓前看了看,“要不把蔣先生叫上?”
“你這人怎麼回事?是要成心看着我死是嗎?”蔣隨雲忍着劇痛,不悅出聲,“蔣先生醉得不省人事,等他醒來,是不是要直接給我送終?”
許情深心裡咯噔下,不由朝蔣隨雲看了眼,她印象中的蔣隨雲,從不會對別人說出這樣的話,更加不會發火動怒。司機顯然也被嚇到了,不住說道,“對不起蔣小姐,對不起。”
許情深望向窗外,整棟小樓在她眼中變得不真實起來,就好像那只是一幅畫,一筆一畫勾勒出的景隨着她們的離開而變得模糊,最終又轟然幻滅。
蔣隨雲手掌撫向額頭,方纔那一下,她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疼痛無法忍。車子很快開至星港,蔣隨雲被擡上病牀,許情深快步跟在她身側,“小姨,別怕,沒事的。”
蔣隨雲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那麼多話到了喉嚨口,卻始終沒有勇氣說出來。她薄脣輕啓,只是以脣形對着許情深說了三個字。
許情深心裡越發一重,蔣隨雲說的,好像是對不起。
她爲什麼要跟自己說對不起?
許情深來不及細想,蔣隨雲的病總是反反覆覆,任何一次都是兇險難測。
被推出急救室的時候,許情深看了眼時間。回到病房內,蔣隨雲清醒着,只是有些無力,“情深,我的命總是靠着你,才一次次被搶救回來。”
“小姨,這次不算多嚴重,您放心好了。”
許情深坐向牀邊的椅子內,蔣隨雲朝她看看,“既然沒事,你回去吧。”
“那怎麼能行?身邊可不能缺了照顧的人,對了,今天小樓內怎麼沒有傭人?”
“放她們假了,姐姐的忌日,不想她們待在家裡。”
許情深輕點頭,“但是多危險啊?您身邊總要留個人。”
“好,”蔣隨雲閉了閉眼睛,“聽你的。”
許情深起身,旁邊還有一張病牀,她脫下外套,“小姨,您快休息吧。”
“陪我說會話。”
許情深躺到病牀上,“好。”
蔣隨雲嘆口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許情深腦袋枕着右手臂,目光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她已經隱隱意識到出事了,蔣隨雲的攔阻,還有蔣家特意安排司機接她的這一出……
一個,是不想讓她看見。
一個,卻是千方百計要讓她看到。
那麼,那究竟是怎樣一幅場景呢?
許情深心亂如麻,蔣隨雲朝她看了眼,“情深?”
“嗯。”
“你說人死了之後,是不是隻有天堂和地獄兩個去處?”
“小姨,你爲什麼要這樣問?”
蔣隨雲食指在手背上敲打兩下,她這幾日的精神差極了,特別是聽了蔣東霆的那席話後,時至今日,心裡的愧疚壓得她幾乎要死去。她輕搖頭,“我覺得,我可能是要下地獄的。”
許情深被嚇了一跳,她坐起身來,“小姨,您別這樣,什麼天堂地獄的,您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蔣隨雲抿脣淺笑,“情深,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您說。”
“從明天起,不論怎樣怨我、恨我,都不要對我避而不見,你是個好姑娘,我喜歡跟你相處時候的感覺,你給我個機會,讓小姨對你好,行不行?”
許情深怔怔盯着蔣隨雲,撐在身側的手掌握攏,“小姨,是不是遠周出事了?”
蔣隨雲喉間輕嚥下,然後搖頭,“不,不是。”
“他要真的喝醉了睡在小樓,您只需要給我打個電話告訴一聲就好,蔣家爲什麼要刻意派車來接我?而且那名司機執意讓我進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有什麼……非要讓我一見?”
蔣隨雲啞口無言,她知道許情深和蔣遠週一樣,聰明剔透,可有時候這太過聰明,還不如難得糊塗一回。
許情深掀開被子下去,“既然這樣,我更要去看看。”
“情深……”
許情深快步往外走着,蔣隨雲情急之下起身,“不要,情深……”
許情深一回頭,看到蔣隨雲差點栽倒在地,許情深快步過去,伸手扶住她的雙肩,“小姨,你別亂動。”
蔣隨雲握住許情深的手臂,“遠周只是喝醉了,沒事的,你別太擔心。”
她語氣急促,搖晃着許情深的臂膀,許情深坐在牀沿一語不發,蔣隨雲的話絲毫安慰不了她。
蔣隨雲氣喘吁吁,“別去……”
許情深眼圈泛紅,蔣隨雲肯定是爲她好的,可她心裡猶如被貓爪子在一道道撓着,痛感被撕裂,她垂下眼簾,半晌後,這才能忍痛開口,“蔣遠周他,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吧?”
“不會。”
許情深點着頭,讓蔣隨雲躺回病牀內,“那就好,那就好。”
“情深,有些事……我們終究沒有辦法。”
“我知道的。”許情深替蔣隨雲蓋好被子,她回到另一張病牀前,蔣東霆要讓她看的是什麼?女人嗎?
這是許情深心裡,最壞最壞的打算了。她搖了搖頭,不,應該不至於。
但倘若不是女人方面的事,別的……她都可以接受。
許情深這樣安慰着自己,她躺回病牀內,卻是睜着眼,度秒如年。
蔣家小樓。
蔣遠周醒來的時候,空氣內有一種稀薄的冷冽在四處亂竄,應該是哪邊的窗戶沒關好。他手臂動了動,抱緊身前的人。“幾點了?”
對方一聲不吭,看來還在睡着,蔣遠周睜開眼,房間內鑽入些許的亮光,天還未完全放亮,他已經不記得昨晚是什麼時候回九龍蒼的了。大概是醉的厲害,被司機架回來的吧?
蔣遠周俯下身,閉起眼簾親吻着女人的肩膀,女人瑟縮下,好像有醒來的意思。
對方翻過身,蔣遠周胸前被人猛地一推,“啊——”
他睜開眼簾,看到一張驚慌失措的臉出現在面前,凌時吟扯過旁邊的被單裹住肩膀,“我,我爲什麼在這?遠周哥哥,你——”
蔣遠周腦子裡轟的一下炸開,他利眸掃向四周,這才發現眼前的一幕根本就不是九龍蒼。
他視線掃到牀上,看到另外半邊有着點點血漬,凌時吟面色發白,裹着的被單上也有血。蔣遠周臉色透出駭人的陰鷙,“你爲什麼會在這?說!”
“是蔣伯父讓我過來的,但我只是來拜訪下,吃頓晚飯而已……”
凌時吟臉上的震驚不比蔣遠周少,她脣色發白,整個人不住顫抖,蔣遠周起身,撿起地上的衣物一一穿上,他目光冷冽如冰,動作也變得不耐煩起來。穿好褲子,蔣遠周繞過大牀來到凌時吟一側,他猛地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臂,將她直接從牀上甩了下去。
凌時吟重重跌到地板上,一雙腿包不住,裸露在外面,腿側的血跡早已乾涸,蜿蜒着,好像在諷刺地抽打着蔣遠周的臉。
她抱着摔痛的手臂坐起身,手忙腳亂地拿過自己的衣服開始往身上套,蔣遠周居高臨下盯着凌時吟,“當着我的面還要裝是嗎?凌時吟,我沒想到你這樣不知羞恥!”
凌時吟臉色蒼白,幾近透明,手指顫抖着穿好了衣服,她慢慢站起身,望了眼牀上的殷紅,“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對我負責的,昨晚的事你完全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蔣遠周深深睇了她一眼,凌時吟光着腳,整個人顯得越發嬌小,鎖骨處還有幾道印子,像是被人用手掐出來的。周邊的空氣冷得冰凍住一般,凌時吟眼圈發紅,擦了擦雙眼,“我成年了,有些後果自己能承擔。”
“好大的一盤局,倒是真沒想到,你肯配合!”
凌時吟對上蔣遠周的視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似乎受了極大的屈辱,她彎腰撿起外套,咬緊嘴角出去了。
蔣遠周拿着襯衫,也未來得及穿上,他着急之下要去找蔣隨雲問問清楚。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凌時吟的腳步忽然頓住,目光盯向客廳內。
蔣東霆面朝樓梯口坐着,而放眼四周,屋內再沒有別的人了。
不等蔣遠周說話,凌時吟率先上前幾步,“蔣伯父,昨晚到底怎麼回事?”
蔣東霆擡了下視線,見凌時吟頭髮凌亂,雙眼通紅,他沉着嗓音道,“凌丫頭,你放心,我會爲你做主。”
“做主?做什麼主?”
“你父母已經同意了兩家的事,如今,你和遠周有了夫妻之實,這件事更是板上釘釘了。”
凌時吟杵在那,滿臉的難以置信,她朝蔣遠周看了看,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搖着頭,最後,凌時吟幾近崩潰道,“昨晚您讓我到這兒來,你們……”
“時吟,我們長輩都是爲了你們好。”
蔣遠周看向凌時吟,她似乎完全不知情,一張俏臉上寫滿不相信,她沙啞着嗓音問道,“是不是我爸媽也知道?”
“凌丫頭,我先讓人送你回去。”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蔣伯父,您把我當成了什麼?”凌時吟悲憤交加,眼淚流了出來,“我不是你們聯姻的工具,你們把我失去的還給我,還給我……”
蔣東霆似乎完全不爲所動,蔣遠周冷眼看着,這是一出荒唐至極的戲,而他和凌時吟,卻是這齣戲的主人公。
“凌丫頭,你父母已經把你的八字都送來了,昨晚的事是我們瞞着你,但遲早有一天,你會感謝我們的。”
凌時吟氣得說不出話,傷心欲絕,伸手扶住旁邊的沙發,她嘴脣發抖,“把我害成這樣,還要我謝你們?蔣伯父,我沒想到您是這樣的人,我沒想到你們所謂的聯姻,居然這樣骯髒……”
蔣東霆面色平和,凌時吟撕裂了嗓音,話語中透着飽滿的悲憤,“從此以後,我們凌家和你們蔣家勢不兩立!”
“凌丫頭,你還是先冷靜冷靜吧,回家聽聽你父母的意思。”
凌時吟光着腳往後退,身子撞上了蔣遠周,她擡頭朝他看眼,那一眼中也是蘊藏着滿滿的恨意,她什麼都沒說,推開蔣遠周後快步離開。
客廳內就只剩下父子二人,蔣遠周將襯衣往身上套,“就算你把我們兩個強行綁在一起,我也不會娶她。”
“你不娶凌丫頭,還能娶誰?許情深嗎?她要知道了昨晚的事,肯嫁給你嗎?”
蔣遠周的心冷不丁被紮了下,“我會讓她接受。”
“她要真能大度成那樣,就不是愛你這個人了,那麼這個女人就更該防。”
“你也知道她愛我……”蔣遠周脫口而出,毫無猶豫,卻想到許情深從來不曾對他說過愛這個字,只是有些感覺沁入了骨髓,他說她愛他,說的這樣嫺熟篤定,若不是有那份把握,他也不會不假思索。
“在我們蔣家,需要愛情嗎?”蔣東霆站起身來,“事已至此,許情深的事,你自己解決掉吧。”
蔣東霆同他擦身而過,蔣遠周看向四周,“小姨呢?”
“噢,隨雲昨晚忽然發病,連夜被送去了醫院。”
“你——”蔣遠周走到蔣東霆跟前,“爲了算計自己的兒子,你把她都牽扯進來,我從來沒想到過,你是這樣可怕的一個人。”
蔣東霆沒有多說什麼,擡起腳步離開小樓。
蔣遠周出門的時候,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一直走到蔣家外面,正好老白開了車過來,蔣遠周似乎沒有看到他,老白趕緊剎車,然後快步下去,“蔣先生!”
蔣遠周擡下頭,老白見他神色難看,襯衫也是皺皺巴巴的,“我去了九龍蒼,那邊的人說您一晚上沒回來。”
蔣遠周坐進車內,“去星港。”
“是。”老白看眼時間,“您這麼一說,我倒才反應過來,剛纔去九龍蒼,許小姐也不在。”
“什麼?”
“傭人說昨晚這邊派了車過來接許小姐,我以爲,你們在家裡留宿了。”
蔣遠周身子無力地往後倚,“把她接到這來了?”
“蔣先生沒看見許小姐嗎?”老白心下一驚,“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先去星港。”
“好。”老白一腳油門,車子飛速駛出去。
蔣遠周不知道許情深有沒有看到那樣不堪的一幕,但她倘若看見了的話,怎麼都得將他拉起來問個清楚吧?
來到星港,找到蔣隨雲所在的病房後,蔣遠周推門進去,許情深坐在牀沿,聽到腳步聲傳來,她立馬下了牀,“遠周!”
這一聲呼喚,似乎隔了很遠才傳到蔣遠周耳中。蔣隨雲也沒睡,看到蔣遠周時,趕緊坐了起來,“遠周。”
蔣遠周走到許情深跟前,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你沒事吧?”
男人卻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是搖下頭,“小姨怎麼了?”
“昨晚犯病了,不過你別擔心,沒有大礙。”
蔣遠周站在病房內,有些事他和蔣隨雲心知肚明,男人走到病牀前,“沒事就好。”
蔣隨雲見他站得有些遠,“遠周……”
“您好好休息。”蔣遠周說完,轉身走向許情深,“走,我們回家。”
“還回去做什麼?”許情深擡起腕錶給蔣遠周看,“馬上就到我上班的時間了。”
“今天不上班。”蔣遠周拉扯過許情深的手臂,想要帶她出去。許情深按住他的手腕,“遠周。”
男人回頭朝她看了眼,許情深心裡酸澀的難受,卻還是強忍着說道,“又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該工作還是要工作,今天就是普通的週四而已,是不是?”
蔣遠周視線在她臉上逡巡,越來越多不捨和複雜的情愫從他的眼中流露出來,他最終鬆了手,“是。”
許情深輕笑道,“洗手間裡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具,我先去刷牙洗臉。”
她說完,將凌亂的頭髮用皮筋綁了起來,許情深快步走向洗手間,蔣隨雲看在眼中,心彷彿在滴血一樣。“遠周。”
蔣遠周站在那,沒有如往日般親近地靠上前,蔣隨雲壓下嗓音,“對不起,小姨對不起你。”
“我一直以爲,這個世上只有小姨不會騙我。”
蔣隨雲眼眶酸澀,“遠周……”
男人沒再開口,臉上的表情冷漠至極,同蔣隨雲印象中的蔣遠周,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了。
凌家。
凌時吟下了車,踩着冰冷的地面往裡走,凌家的客廳內坐着幾人,凌慎見她進來,只是擡動下眼皮子。
凌母趕忙起身,“時吟。”
這一看,卻見她還光着腳,腳趾頭被痛得通紅,凌母心疼的不行,朝着門口傭人道,“眼睛瞎了是不是?還不趕緊把小姐的拖鞋拿過來。”
凌父滿面怒色,眼睛直勾勾盯着凌時吟,“昨晚出去的時候,爲什麼不告訴我們?要不是蔣家來了電話,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你居然留宿在蔣家!”
“爸,木已成舟,您就彆氣了。”
“我怎麼能不氣?你現在跟那些隨隨便便的女人,有什麼兩樣?”
凌時吟穿上遞過來的拖鞋,凌慎也是鎖緊了眉頭,臉色十分難看,“時吟,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哥,聯姻的事,你不是也贊成嗎?”
“但我沒讓你跑去獻身!”凌慎蹭地站起身來,“你是凌家的女兒,身份擺在這,有些事不必做到這個難堪的份上。”
凌時吟擡了擡視線,“不破釜沉舟,我將來就只能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這種事,我不允許它發生在我身上。”
凌父氣得恨不得上前去打,凌母心疼地將女兒護在懷裡,“好了好了,事情都出了,還是想想以後怎麼辦吧。”
“還能怎麼辦!”凌父滿口的怒氣。
凌時吟朝凌慎看看,男人儘管怒火中燒,卻還是不忍再責罵下去。星港醫院。
許情深洗漱完走出洗手間,蔣遠周還在原來的地方站着,她甩下手上的水漬,不由朝蔣隨雲看了看。
“好了?”蔣遠周輕問。
“嗯。”
“時間還早,先出去吃早飯吧。”
許情深來到病牀前,“小姨,您下午就能出院,到時候讓司機直接送您回去。”
蔣隨雲躺回牀上,許情深看到她眼睛紅腫,昨晚兩人都未閤眼,而現在呢,蔣遠周的態度讓許情深心裡更是咯噔了下。
“不用管我,你們去吧。”
許情深按向牀頭的警鈴,很快就有值班的護士進來,許情深吩咐她在這照顧着。
蔣遠周走出病房,老白就在外面,許情深跟着他出去,她伸手去拉他的手,“怎麼回事?穿個襯衫就跑來了,也不怕凍死。”
男人回握住她的手掌,兩人來到醫院對面的商業樓內,許情深選了家麪館,一進去就看到裡面坐滿了人,蔣遠周跟着他來到前臺,問道,“想吃什麼?”
“肚子真餓了,吃碗爆魚面吧,你呢?”
“跟你一樣。”
收銀員動作熟練地敲打幾下,“兩碗爆魚面,一共三十。”
蔣遠周摸向兜內,才發現皮夾都沒帶,許情深也是,昨晚出門並沒拿包,她摸了摸口袋,幸好兜裡還有用剩下的五十塊錢,許情深忙遞了過去。
兩人選了個位子坐下來,沒過多久,聽到窗口在喊,“十八號桌,兩碗鮑魚面。”
蔣遠周並不知道還要自取,眼見許情深站起身來,他這才說道,“我來。”
男人起身去往窗口,許情深雙手交扣,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她輕咬下自己的手指,疼痛將她的神拉回來,她一擡頭就看到蔣遠週迴來了。
麪店裡面夾雜着各種聲音,有的在討論着今天的專家號,有的則在說星港看病太貴,還有的帶着孩子,孩子一個勁在哭。
許情深拿了兩雙筷子,將其中一雙遞到蔣遠周手裡。
她撈起一筷子麪條,蔣遠周看到熱氣往上撲,以至於許情深的面目在他眼中變得模糊起來。
“昨晚,我爸讓人去接你了?”
“嗯,說是你喝醉了。”許情深將麪條塞進嘴中,含糊出聲。
“然後呢?”
許情深嘴裡咀嚼着,擡頭看他,“然後就遇到小姨不舒服,我就跟着她到醫院來了。”
蔣遠周盯向自己的碗,神色並未因許情深的這番話而一鬆。
兩人各有心思,許情深筷子撥着碗裡的那塊爆魚,“昨晚,沒發生什麼事吧?”
蔣遠周只覺心裡一驚,他看着跟前的女人,除了昨晚的事,他們之間剩下的都是溫馨和美好,美好到令蔣遠周貪戀。
他最終搖了頭,“沒有。”
許情深藏起潭底的苦澀,微微笑道,“沒有,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