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襲來,我麻痹了許久的神經彷彿終於有了一絲知覺,胸中憋着的那口氣一下子透了出來,於是,已經渙散的意識漸漸收攏起來,重新填滿了昏昏沉沉的腦袋。
“噗!——”口中的穢物帶着濃濃的血腥味一股腦兒傾盆而出,我依稀聽見耳旁有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響起,“大夫,她醒了!你趕緊來瞧瞧!”
聲音琅琅如玉,嗡嗡直響的耳鳴因爲這天籟之音而驟然停止。我努力想要睜開眼,可是眼皮太過沉重,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忽然,上眼瞼猛地被人一扯,強光頓時衝撞雙眼,一陣刺痛後,模糊的人影漸漸被倒映進來,蓬頭利齒,鶴髮雞皮,是一個耆耋老者。
“呵呵,不光醒了,連高燒也退了。姑娘的命還真是大。”老者捋着須扭轉頭去,“茹公子,這人還救不救?”
“救!自然是要救的!”
“可是診金上……這幾日,我積攢了好些年的珍貴藥材都被她給消耗乾淨了,茹公子你再不加診金,老朽都要喝西北風……”他話還沒說完,嗓音忽高,帶着強烈的驚喜道,“這可是上等的好玉!茹公子這是給老朽?”
“這是我家傳的寶物,充做診金,應該夠了吧?”
“夠!夠!我這就去煎藥!”老者歡快地如同兒童,他一離開,其身後的一抹亮白便闖入我視野,渙散的視線好容易才聚焦在一處,一張笑臉綻放開來,宛若是夏季池旁溪畔正浪漫的芙蓉,笑似芙蓉,面更似芙蓉。
他突然就在牀沿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我,輕輕地用毛巾替我擦拭嘴角,細緻而小心,黑亮的眼珠子看起來動人心魄。“需要喝點水嗎?”
我搖了搖頭,腦子漸漸清醒過來,依稀還保留着那可怖的數秒記憶,“我……我這是活過來了嗎?”
“是呵。姑娘命不該絕,從懸崖上摔下來,居然只是受了些輕傷,這燒一退,再調養個十數日就好了。”他的笑容看起來格外令人安心,我實在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從空難中活過來,更不曾想到一醒來就遇上一個這樣好看的男人,當真是我否極泰來了麼?
只是爲什麼感覺有些古怪?這個念頭一閃現,我便發現眼前男人穿着寬大的長袍,頭髮高高綰起,這間簡陋的茅屋也和鄉下的民居風格迥然,他和那個老者的對話……這一切的一切,都預示着他好像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
我不禁大駭,“這……我這是在哪裡?”
男人說道:“這裡是漢中之郊。”
“漢中?漢家發祥地的那個漢中?”我試探地問着,見他點點頭,一顆心也漸漸地沉了回去。如此看來,我並非到了一個的時空,而是穿越了。
穿越了!
這年頭穿越事例實在不少,可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腦袋還是一下子就懵了。“那麼,是你救了我?你又是誰?”
“他們都叫我茹公子。”他展眉一笑,算不上傾城,但卻有些妖孽,“姑娘怎麼會從懸崖上摔下來?幸好姑娘命大,正好摔在樹下的泥沼裡。”
我囁嚅了兩聲,狠狠地皺起了眉:“不知爲何,從前的事好像都不記得了。敢問茹公子,現在……是什麼年份?”他既然以爲我是從懸崖上摔下來的,倒也省了我編謊話。此時此刻,裝失憶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茹公子也不知信不信,脣角向上撇道:“今年算是大周國元年吧!”
“周國?周武王?伐紂了嗎?”我脫口而出,便覺得不對了。剛纔茹公子已經提到了漢朝,又怎麼可能是三千年前的西周、東周呢?
茹公子顯然一愣,旋即掌不住地笑起來,笑聲猶如清泉,收斂時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姑娘真是有趣,好好養傷吧,傷若好些了,我就帶你回大周的國都——長安。”
長安?不是西周東周,便只剩下南北朝時期以長安做國都的北周了。
我頓時心底一沉,大周元年,表示朝廷剛剛更替,身逢亂世,本來就夠糟糕的。偏巧又是我最最不瞭解的南北朝,想要趨利避害,替自己找個最安全舒適的選擇便成了難題。
“公子,我能不能不去長安?”我帶着一點乞求似地望着他,儘管對北周史一無所知,但亂世京城必定是風暴中心,長安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不行!”茹公子回絕地很乾脆,他替我擦完嘔出的血,便順勢捏了捏我的下頜,“若不能見到姑娘完全康復,我心難安哪!只是我有事必須回長安,可能要委屈姑娘了。”
他認真的樣子讓我有些惴惴不安,瞧他的裝束,應該是有身份的人,但又不是大富大貴,這樣的人爲了救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還把家傳的寶玉也拱手讓人?天下間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好心人?!“公子……就不怕我無法償還公子恩情嗎?”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很是妖嬈,“那——你就用身子償還吧!”好一會兒,沒有等到我的反應,他又補了一句,“開玩笑的,姑娘不必當真。”這才抽離了溫熱的手,轉身出門。
茹公子若真的是這樣想,我反而放心了。但凡這世上,就沒有不求回報的付出。他若沒有所圖,怎麼會平白無故地救我?若不是貪圖美色,想要佔我便宜,那隻怕就有更大的陰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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