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頭一涼,楊堅到底還是中招了。楊瓚沒等到楊堅。出去尋找未果,不得不返回來與田弘對質。
田弘到底是老薑,被楊瓚質問卻面不改色心不跳,“笑話,大公子回來了嗎?連三少爺你都不知道,我又怎麼會知道?”擺出一副死不認賬的樣子,讓楊瓚莫可奈何。
楊瓚曾經對楊堅和田弘二者的相爭作壁上觀,可是當他親耳聽到田弘要領着一衆人投靠陳國時,卻無論如何再不能袖手旁觀了。身爲楊忠之子,自然知道楊忠和獨孤信的心願,無論如何也不肯讓田弘就這樣出賣軍隊。
楊瓚已知田弘真面目,此時此刻只有拿出少有的威儀來,“二哥臨終之時,交由我暫代帥印,田叔勞苦,替我照看寨中事物。不過,有些事還是得親力親爲才行,這一陣子就辛苦田叔了。”他說着,便朝田弘伸出了手,意圖很明顯,帥印應該歸還。
哪知道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田弘卻並沒有一點壓迫感,只是往旁邊走了兩步,輕笑道:“三少爺一向只聞風花雪月,太平寨的帥印代表的可是六萬將士的身家性命,就這樣交給三少爺,我就是對六萬將士極其家眷的不負責任。恕難從命。”
“你!”楊瓚氣結於胸,我說什麼來着,東西送出去了,再想拿回來哪有那麼容易,楊瓚指着田弘道:“好一個田弘!你以爲你拿着帥印大傢伙就會跟着你一起去做叛徒嗎?你的一家老小都在這山寨之中,可太平寨成千上萬的兄弟,他們的兄弟姐妹叔伯姨娘都是大周的子民。你所圖謀的不過是用太平寨六萬將士的性命去換取你的大好前程。嘿嘿!什麼陳國臨川王許諾錦繡前程,他所許諾的,只怕是你一個人的吧!”
不得不說楊瓚這張嘴巴倒也的確利索,他這一挑撥離間,大多數人就都信了幾分,田弘臉都綠了,“三少爺!你莫要含血噴人!我田弘一向和太平寨諸位兄弟共進退,今日也只是和諸位來商討一下太平寨的大計。我是真心拿各位當自家兄弟看待,纔會冒着風險說出這樣的話來。各位,大公子至今未回,獨孤太師的一衆子女又深陷囹囫,我等成日枯守着這窮鄉僻壤,並不是個辦法,我這纔想出幾種可行之路,大家兄弟一齊商討商討,共謀出路。”
他說得冠冕堂皇。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其實我也與諸位一樣的想法,剛纔那番話,諸位商量之下,若是覺得不可行,就當我田弘沒說過,我也保證,這樣的話絕對不會再說第二遍!諸位若是不信,現在就可以把田弘殺了,以告慰獨孤太師在天之靈!”
田弘言之鑿鑿,楊瓚饒是不信,卻拿不出證據來,眼見田弘就又把其他人給忽悠了回去,我靈機一動,想起身旁的陳公子,倘若這個陳公子就是臨川王本人抑或是他的親信,那麼田弘通敵就是證據確鑿,就算他再怎樣狡辯,把陳國敵細帶進太平寨,就是罪加一等。
我再不猶豫,故作驚訝地高聲喊了一句。“哎呀!有蛇!”——
我這一叫喊,頓時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陳公子顯然也意識到自己此時若是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只會弄巧成拙,他二話不說就一個箭步往林中衝了出去,臨走還不忘瞪我一眼。
眼見他要逃,而茅草亭中的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就忍不住喚他道:“陳公子,你這是去哪裡?是要回陳國嗎?”
所有人都瞧見了我,也瞧見了沒入林中的身影,當即就有敏捷之人從茅草亭中衝了出來,追了過去,但那陳公子的身手也是十分了得,不一會兒,那些追出去的人就都赤手空拳地回來了,根本連個人影也沒瞧見。
田姜已經走至我身旁,有些緊張地問我,“源源,出什麼事了?”
我故作無辜道:“沒什麼,就是看到一條蛇,忍不住叫起來了。沒想到那位陳國的陳公子比源源還膽小,聽到有蛇,人都嚇跑了。”
田弘瞧我的眼神已然露出了殺意,我左一聲陳公子,又一聲陳國,就像是蘸飽了墨水的毛筆往他身上刷了好幾道。
田弘冷哼道:“姜兒!把這個不知道從哪個窯子裡出來的女人給我帶走,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他的臉上滿是怒氣,眼珠子如同死魚眼一樣暴突出來,田姜此時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頂撞他。這便扯了我一把,想要把我帶走。
我掙脫出來,一面笑道:“田將軍這麼着急做什麼?是怕我這個窯子裡頭的女人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從而壞了將軍的好事嗎?”我索性離開田姜,朝茅草亭正中央走去,我既然已經站出來壞了他的好事,就沒有打算再縮頭回去,唯一的一條路就是一條黑走到底。
楊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到我身旁來,兩隻眼睛裡頭都閃着精光,問道:“大哥呢?”我斜睨了他一眼,望向田弘,“那就要問田將軍了。”
我輕咳一聲,在所有人狐疑的目光之下說道:“大公子從京城到漢中多日,本想召集諸位共商大計,無奈整個太平寨都被田將軍把持,大公子根本就回不了。無奈之下,小女子只好做大公子的一雙眼,到此來一探究竟,怪不得田將軍不讓大公子回太平寨,原來田將軍早已經把整個太平寨打包賣給了陳國。”
田弘的如意算盤,楊瓚已經說了一遍,我便單刀直入道:“田將軍口口聲聲說要和太平寨共進退,我倒要問田將軍三件事。第一,田將軍阻撓大公子回寨,反而邀請那位陳國的公子到寨中來,真的是爲了太平寨所有人打算?第二,三公子只是把帥印與獨孤太師的手札暫時交給田將軍掌管,既然三公子索要,田將軍若不是有所圖謀,又爲何不歸還?第三,田將軍說要爲獨孤太師報仇雪恨,所以舉太平寨全寨之力投靠陳國,獨孤太師的仇人既然只是宇文護。田將軍爲何不率領諸位清君側,誅殺奸臣,反而捨近求遠,爲他人做嫁衣裳呢?”
此言一出,田姜想要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ji女也不行了,他傻愣愣地站在一邊,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源源,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平寨這五六萬人,獨孤太師留下的所有子弟兵究竟該何去何從。”我掃視了茅草亭中所有人一眼,對着偏向北周的乙弗政道:“諸位多年來都一直追隨獨孤太師,難道真的要背信棄義去換取那未知的榮華富貴嗎?諸位何不助皇上剷除宇文護,解救獨孤家,更解救萬民於水火,這纔是獨孤太師的遺願,也是身爲周國子民應盡的責任,不是嗎?”
乙弗政聽了連連點頭,這個絡腮鬍子看樣子便是耿直之人,當即就表示應該高舉義旗誅滅宇文護,我眼見與乙弗政一般感念舊恩的人都已經傾向於我,連忙趁熱打鐵,同樣也用功名利祿來誘惑中間一批牆頭草,“大公子深得皇上與獨孤皇后信任,皇上表示,獨孤太師乃是開國元勳,諸位也是國之棟樑,獨孤太師暗藏親兵一事,他也全不追究,諸位勤王之後,全部在原職之上再晉三極,定要讓諸位榮歸故里。”
他們寧願投陳而不願爲北周戮力的另一個原因就是獨孤信這屬於私自募兵,算得上是謀反的大罪,倘若這個顧慮都沒有了,“衣錦還鄉”、“榮歸故里”顯然比在異國他鄉建功立業更加令人心動。
田弘不由嗤之以鼻道:“笑話,姑娘以爲自己是誰?一個小小的ji女也能夠代表皇上說話?我若是信你,除非我是三歲的孩童!”
他的眼神有些肆意地掃向我和楊瓚。楊堅既然不在,我一個ji女說出這樣的話來,自然是空頭支票,可信度幾乎爲零。
而與此同時也有人提出異議,“大奸臣,自是人人得而誅之。然而,太師當初命我等藏於山林之中,便已經約定,若是持其信物者,不論是何等決定,我等自當追隨;反之,倘若沒有信物,按照軍規,我等便不得擅動。若非如此,當初獨孤太師罹難,我等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不論如何,軍令不可違,若無信物,就只能按兵不動。”
這個保持中立的態度倒的確是在情在理,就連乙弗政都一時之間保持了緘默,然而這一句話倒是讓我一下子抓着了契機,於是說道:“將軍怎麼知道小女子便沒有信物呢?”
此言一出,鴉雀無言,田弘忽然間就大笑起來,“哈哈,信物在你那兒?這麼重要的信物會在一個ji女手裡邊?”他從懷中掏出一卷有些泛黃的卷軸,“獨孤太師手札在此,其上明明白白寫着信物乃是一對虎符,其中之一由吾等保管,另一半由太師掌管,只有二者合二爲一,吾等才能揮師。姑娘難道要說這等重要的虎符便在姑娘手裡頭?莫要笑掉我的大牙了!”
他笑容忽斂,指着田姜說道:“還楞在這兒做什麼?還不把這個瘋女人帶走?!”田姜被當衆訓斥,硬着頭皮就要過來拉我,還沒碰到我的手,便被楊瓚給推開,我環顧四周,所有人的臉上都掛着一臉的不信,我心裡明白,以我當前的身份就算拿出虎符來,只怕也會被田弘的巧言令色給抹黑。
當下,只有一條路可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