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和我大哥韓羽以及我三弟沈雷帶領着一大幫士兵,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實踐着沒有最慢只有更慢的行軍速度,終於抵達了L市,可惜來晚一步,撲了個空。
守城的將士告訴我們,他們的領導帶領騎兵去侯馬放火去了,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們來不及休整就直奔侯馬而去了,因爲如果再遲一步,別說吃肉了,連湯都沒得喝了。
畢竟我們的部隊現在屬於沒有編制的雜牌兒軍,哪裡需要我們,我們就往哪裡跑,純屬沒事兒找事兒的義務援助,並且一路上吃住費用沒有人給報銷,全部得我們自掏腰包(主要由我三弟來掏),所以,如果運氣好,我們趕上了戰役,並且幫助地方守將打退了白巾軍,地方官員免不了好吃好住的招待並犒勞我們,碰上個別出手大方的,我們也是能賺不少的,賺錢是一方面,最關鍵的是我們能和地方高官們混個臉兒熟,爲我們將來能夠順利入編打個基礎。
不過,我們最近的運氣實在不太好,大仗沒遇上幾場,盡小打小鬧了,而且攤上的都是一些摳門兒的主,幫他們打了勝仗後,一句慰勞的話沒有,這也就算了,關鍵是他們都不願收留我們,每每屁股還沒坐熱,就又讓我們去別處支援,把我們當皮球踢來踢去。
自參軍以來,仗沒怎麼打,盡他媽的徒步旅行了,一路上花費又大,入不敷出,眼看我三弟的老本兒就要被吃空,把他逼的臉越來越黑,脾氣越來越爆,一副要和我們絕交的架勢。
這次好不容易來到L市這個相對大一點兒的城市,一路上又聽說黃甫和朱儁二位領導是大土豪,一向揮金如土,專門愛包養有用的人才,據說他們手底下還悄悄的包養了一批匈奴騎兵,十分囂張,我們心裡各自掂量了一下自己,覺得也算個人才,投奔這樣的領導,幫他打打仗,給他賣賣力,他自然不會虧待我們。
眼看我們這次又晚來一步,人家仗就要打完了,眼看着這仗就沒我們什麼事兒了,眼看我們露臉兒的機會就要失去,怎麼能不心急火燎的往侯馬玩兒命的跑呢?
當我們趕到侯馬時,遠遠的就聽見一片哭爹喊孃的慘叫,以及不知是“傻”還是“殺”的亢奮尖叫,又看見前面一片火海,火光燎天,心裡大罵:“白巾軍這幫龜孫子也太他媽的不經打了,就不能多撐一會兒,等老子們趕過來也補兩刀再完蛋嗎?”
眼看事態緊急,刻不容緩,我們兄弟三人也顧不得集結手下,提着各自的兵器就拍馬向火海里衝去。
等衝進火海里一看,焦臭撲鼻,全剩下一些死牲口和黑炭兵,一個能喘氣兒的都沒了,我大哥跳下馬來,看了看地上的馬蹄印,又把耳朵貼在地面上仔細聽了聽,然後從地上捻起一把沾着血腥的泥土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後,站起身來,跨上馬背,對我和三弟說:“還沒殺光呢,追!”
那就接着追吧。
我們三個不知追了多久,自己胯下的馬都快被我們用鞭子給抽廢了,三匹馬都跑成了羅圈兒腿也沒看見個人影兒,心裡的最後一點希望也慢慢變成了絕望。我們真的盡力了,誰讓人家是騎着西域寶馬的匈奴騎兵
呢?
不過,我們最終還是趕上了黃甫和朱儁,不同的是由追趕應用題變成了相遇應用題。
當我們心灰意冷的放慢速度信馬由繮時,對面遠處突然煙塵四起,且煙塵越來越近,蹄聲隆隆,很快我們便與班師而回的二位領導相遇了。
跑了半天,沒幫上人傢什麼忙,只能跟人家說我們是魯直派來助戰的,看看人家肯不肯給魯市長個面子好心收留我們這幫長跑健將,我們實在是折騰不動了。
而事實上,我們註定得是累死不討好的奔波命。因爲這幫政治老油條的拿手絕技就是和稀泥和踢皮球,我們這次又被黃甫和朱儁開了一記大腳。
我真想由衷的大罵一句:“戰場如球場啊!”
我們還是聽到了自己最怕聽到的話,黃甫說:“李寶和李涼基本上已經被我們給打殘了,和光桿兒司令差不了多少了,所以,他倆必定要去C市依附李角,你們三人事不宜遲,應儘快連夜奔往C市去助戰。”
我們聽完這句話,眼前一黑,在馬上晃了幾晃,強忍着纔沒有吐出血來,你們這幫王八蛋,真把我們當牲口了,你也不看看我們騎得牲口都已經累得走形了,我們大老遠跑過來,連口水都沒有,就直接讓我們滾蛋?
我們目測了一下對方威武的騎兵,又低頭俯視了下自己口吐白沫的瘦馬,決定把這個仇先記在心裡,說了句OK,就帶着剛趕上的士兵又原路返回了。
大家一路上情緒都比較低落,慢慢前行,途中,很多人提出要散夥兒,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每天這麼不招人待見的跑來跑去,實在是前途未卜,沒準兒等我們這次跑回C市,白巾軍已經被滅掉了,天下又恢復成了太平盛世,我們連點兒油水也沒撈着,最後大夥兒還是該回家種田的種田,該放牛的放牛,該混日子的混日子,所以,晚散不如早散的好。
對於這一提議,我大哥韓羽很果斷的拒絕了,說先回C市再議,我和大夥倒無所謂,反正一路上也不花自己錢,就當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了。值得表揚的是我三弟沈雷,雖然一路上他總跟我們黑着臉,並且脾氣比較臭,但畢竟人家是股東,這買賣眼看是賠的血本無歸了,他卻仍然聽我大哥的意見,沒有執意要散夥兒,確實是很夠意思的。
我大哥私下裡跟我們透露,說讓我們再堅持堅持,因爲他每天夜裡起來撒尿的時候都要順便觀一下星象,星象預測,有一個很大的餡兒餅就要砸我們頭上來了。
我平時從不迷信的,但這次,我信了。
餡兒餅很快就掉下來了,比晴天霹靂都要讓我們吃驚,因爲這個大餅的餡兒是苦的。
我們剛走了一半兒路程,就遇上了一簇軍馬,押着一輛檻車,我們正笑着不知是哪個倒黴蛋在這亂世裡當了背黑鍋的囚犯,可等囚車走近了,我們就都笑不出來了,一個個大張着合不攏的嘴,表情十分尷尬,因爲囚車裡的這個倒黴蛋是我們的老熟人……C市守將魯直。
這下可好,也不用到C市再議了,我們投奔的主兒直接過來了,我們也不用糾結下一步該怎麼辦了,看到這一幕後,很多士
兵都開始收拾包袱,互相道別,說什麼後會有期,以及以後有空來兄弟家玩兒等散夥宣言。
眼看着大家就要各奔東西,好不容易糾結起來的隊伍就要解散,在這關鍵時刻,我大哥韓羽以他驚人的表演天賦挽救了即將散夥兒的危局。
正在大家收拾着包袱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被一聲直入雲霄、驚天地泣鬼神的乾嚎驚得呆在原地不能動彈,這一動靜是我大哥發出來的。等大家將目光都移到他身上的時候,他的乾嚎音調一轉,突然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腔,眼淚頃刻間就淹沒了他的臉頰。
大家還沒回過神兒來,只見他突然滾鞍下馬……這個動作難度比較高,哭嚎着連滾帶爬到魯直的囚車前,泣不成聲,哽哽咽咽問道:“魯大人,您怎麼不坐轎子,蹲在這個破玩意兒裡幹什麼?”
魯直也被他感染的鼻子一酸,開始哭訴自己的遭遇:“兄弟啊,你有所不知,大哥我命苦啊,自從你走後,我就天天圍着李角的白巾軍攻打,眼看就要把他們給撂趴下了,誰知道,這個李角原來不是一般人,他居然會妖術,我們慘敗,死傷無數。我只能天天守着城池不敢出戰,等着援軍到來。誰知援軍還沒等來,卻等來了朝廷的欽差卓瘋,這傢伙兒人如其名,簡直是個瘋子,看我兵敗,就落井下石,跟我索要賄賂。被白巾軍圍了這麼久,補給斷絕,士兵們天天跟着我捱餓,軍糧都快沒了,哪有餘錢給他?卓瘋懷恨在心,回朝廷告了我一狀,說我故意龜縮不戰,惰慢軍心,皇帝大怒,便委派大將軍朱渡來接替我的位置,然後押我回朝廷問罪。”
聽完魯直的話,我很確定他吹牛了,我只聽說過李角會醫術,沒聽說過他會什麼妖術,打了敗仗就打了敗仗吧,偏要搞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來推卸責任,活該坐囚車。
我大哥哭哭啼啼的,握着魯直的手,說了一些魯大人,您就安心去吧,我相信您是清白的,我一定殺遍白巾軍爲你報仇等虛情假意的話後,又掏出一些銀兩打點押車的官軍希望他們一路上好好照顧魯大人。
我知道大哥這些都是在演戲,是做給我們這邊準備散夥兒的士兵們看的,大家面對我大哥的仁義舉動,內心都深受感染,決定不走了,跟着這樣有感情的明主一定是有前途的。
如果說我大哥是在演戲的話,那我三弟簡直就太入戲了,只見他挺着他的“氣死豬”長矛,直接就衝押囚車的官軍衝了過去,眼看這是要劫囚車救人的架勢,我心裡一涼,完了,我大哥這齣戲要被三弟給搞砸了。
要知道,救下魯直對我們來說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第一,劫囚是掉腦袋的事,我們現在還是平頭老百姓,入編是沒希望了,能保住小命兒就算不錯了。第二,我們手下現在一共才一千五百人,其中有一千官軍還是魯直借給我們的,本來就不好控制,很不服管,如果救下魯直,以魯直曾經的威望和地位,我們只能惟命是從,聽他指揮,爲他賣命,撈不着好處不說,連我們自己的那五百小弟也可能給捐獻了。
眼看着我三弟要闖大禍,關鍵時刻,我大哥再一次用他驚人的演技震驚了全場、力挽了危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