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夜色深沉,同樣透風的小涼亭,寒風撕扯着枯枝,上一次來還覺得寒氣逼人,可是這次,姚文禮只覺得……驚悚萬分。
那個暴脾氣的小丫頭忽然沉靜下來了,不管他怎麼逗,都不再瞪眼跳腳,彷彿燃着的鞭炮忽然被澆了水,明明眼看着就爆了,可是卻啞了。
姚文禮的激情被打壓,十分無趣的閉了嘴,看向蕭玉卿,“有什麼事兒?”
蕭玉卿微微蹙眉,剛開始她聽了姚家後院的那些糟心事兒,因爲處處能見到姚文禮的影子,所以她迫切的想要證實一下,可是坐在冰冷的亭子裡,心思輾轉之間又想到,就算證實了又如何?
姚文禮他做他想做的,她只要推波助瀾就好,何必追根究底?
“沒什麼事兒,只是前些日子姚碧文一直叫着要嫁給周城槿,我覺得這是個進入姚家內部的好機會,你怎麼看?”
姚文禮撇嘴,“我以爲我們之間還是有點兒信任的,現在看來是一點兒也沒有,這些天你應該查了我不少事兒,還不能減輕你的戒心?”
蕭玉卿搖頭,“你想多了,我沒有不信你,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個拿下姚家的好機會?”
“槿王爺和槿王妃根本就沒有嫌隙,怎麼可能另作她娶?就算是你願意,槿王爺估計也不會答應!”
蕭玉卿輕笑,“周城槿能夠避過衆人的耳目娶了側妃,自然也有辦法娶了姚碧文,再說了,姚碧文性子莽撞,沒有什麼心機,最好拿捏!”
姚文禮搖頭,“相反,她十分的細膩謹慎,不過是用大大咧咧的樣子遮掩自己的本性!”
好吧,不用說別的了,姚家內院的那些事兒,一定有姚文禮摻合了一腳。
姚文禮不知掉想到了什麼,皺了皺眉,“再說了,姚碧文……我留着還有用!”
蕭玉卿失笑,“你那的那些小手段還真是不錯,其實拿下齊國公府根本用不到我吧?”
“攪亂齊國公府我倒是可以,可是齊國公府不只是府裡的這羣蠢蛋,還有姚文頤和姚文磬,想要除掉他們倆,我不行,就算我能動手,皇上也會保住他們!”姚文禮臉上露出幾分不屑和嘲諷,“而且我不只是想要除掉齊國公府,我要的是將姚家連根拔起!”
蕭玉卿眉頭一壓,看向姚文禮的時候目光就帶了冷意,冷冷一笑,“你倒是夠狠,對不起你的也就是姚安羣和小閔氏,你竟然想要將整個姚家連根拔起?”
姚文禮挑挑眉,露出個玩世不恭的笑容,“看來槿王妃的人目光還是太窄了,只放在了齊國公府的後院!”
蕭玉卿眉頭一跳,難道說姚家還做了什麼?
“姚家樹大根深,內裡已經腐敗不堪,子孫一代一代傳下來,真材實料沒有多少,盡是藏污納垢骯髒不堪,這樣的世家留着也是禍害,不如滅了!”
蕭玉卿見姚文禮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目光陰沉幽暗,冷芒迸射,看來還有事情沒有弄清楚,不過也沒有必要了,因爲只要姚文禮足夠恨姚家就能夠信任!
姚文禮說完臉色已經陰沉下來,原本看到衛青的時候還會露出點兒逗弄的笑意,可是現在他的目光寒冷如冰,又鋒利如刀,不過衛青看到他這樣沒有覺得害怕,只是嘆氣,果然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痛歷史。
蕭玉卿挑了挑眉,“姚文禮,你冷嗎?”
姚文禮閉上眼睛舒了口氣,再次睜開的時候眼中的冷光已收,不過卻不知道蕭玉卿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玉卿輕笑,“等到天熱了,就不冷了!”
蕭玉卿說完,笑了笑,站起來出了亭子。
衛青見姚文禮依然沒聽懂的樣子,搖頭嘆氣,“真是夠笨的,主子的意思是說等到夏天,姚家就……”衛青擡手在自己的脖子處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跟着蕭玉卿走了。
姚文禮看着衛青一蹦一跳的背影,露出個微微的笑意,低頭想了想,翹着的嘴角弧度越來越大。
回去之後,蕭玉卿實在好奇姚文禮的過去,便讓人有意無意的打聽了一下,聽到王申的稟報之後,蕭玉卿久久未語,姚文禮的過去經歷真的是……太慘烈了!
蕭玉卿決定幫幫姚文禮,雖然不能讓他一次性解恨,可是最起碼能消弭一下多年的怨恨。
“衛青,聽說姚家有冬日上香的習慣,不知道他們去哪家寺院啊?”
衛青立刻道,“皇覺寺,一般都是小閔氏帶了兒子女兒前去!”
蕭玉卿低頭抿脣,對衛青招了招手,然後她耳邊低低耳語了一陣,衛青眉眼一亮,“主子,這個主意好,讓他們也嚐嚐其中滋味兒!”
“多找幾個人去,姚家帶的人身手必然不錯!”
衛青笑,“主子您放心吧,這種後院的小手段,咱們都不稀罕玩兒了,對付他們綽綽有餘!”
蕭玉卿臉色一沉,教訓道,“怎麼和你說的?淹死的都是會水的,一直告訴你要小心謹慎,對手是神,不能軟了自己的骨頭,對手是豬,也不能得瑟,沒得讓人看了輕視!”
衛青立刻一縮脖子點頭承諾,“主子,奴婢一定會小心謹慎,絕不會讓人輕視!”
“你以爲我是怕你丟臉讓人看不起?”蕭玉卿嘆氣,“你和衛臨幾個是最早跟着我的,萬花樓也是你們幾個跟着我一起建起來的,我從來沒有將你們當成什麼奴婢下人,也從來沒有將你們當成屬下,我是將你們當成兄弟姐妹的,我寧可你們平日流血流汗,也不願你們在做事兒的時候流血,因爲那個時候你們面對的不是死靶子,而是危險的敵人!”
衛青眼眶一紅,聽到蕭玉卿那樣意味深長的說‘兄弟姐妹’心中苦澀難忍,“小姐!”
蕭玉卿拉着她的手,使勁握了握,“你靈透卻沉穩不足,衛軍和衛民與你年紀相似,可是我卻從不讓你出去單獨做事,是因爲衛軍衛民是男子,本就該多些理歷練,以後也好獨當一面,可是最重要的是因爲他們比你沉穩,你還欠火候,今天這次,是個最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姚家的那個小閔氏卻是個多思慮多謀略之人,你……不要掉以輕心!”
衛青眼眶紅紅的看着蕭玉卿,原來她曾抱怨過小姐不讓她出去,以爲小姐是看不上她,沒有想到小姐是擔心她,捨不得她,在他們幾人中,小姐是最疼愛她的,“小姐,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回來!”
“嗯,去吧,若是環境條件不允許,那就不要動手,這件事也不過是因爲閒的無聊,正好也找件事讓你歷練歷練!”
送走了衛青,蕭玉卿看了看天色,換了身衣服去了槿王府,聽說姚家軍已經進了西蜀,不知道幹上了沒有。
周城槿正忙着,聽到後窗戶被敲的梆梆響,挑了挑眉,而正聽吩咐的黃霆鋒低頭偷笑,“王爺,王妃又來爬你的牆頭,還不讓王妃進來嗎?”
周城槿狠狠瞪他一眼,“活不耐煩了是不是?”
黃霆鋒縮了縮脖子,正了正臉色道,“王爺,張鐵生帶領的大軍潛伏在西蜀和中山的一線天,姚文頤的大軍再有一天就能到。”
周城槿冷冷‘嗯’了一聲,“行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會讓人找你,你現在告病在家,不要到處亂晃了!”
黃霆鋒被訓的低了頭,王爺分明就是惱羞成怒遷怒了他。
等到黃霆鋒出去,周城槿纔打開了後窗戶,卻沒有看到人,不由得一愣,還未回神,便聽到書房另一面的窗戶被打開,而蕭玉卿正側坐在窗櫺上,悠閒的晃着雙腿,細長的眼睛眯着,帶着淺淺的笑意,“是不是要開打了?”
周城槿關上窗戶,無奈嘆氣,“好像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是坐在窗戶上,你就這麼喜歡坐窗戶?”
蕭玉卿身體一躍從窗櫺上跳了下來,“某些人爲了面子不給開門,只能自謀生路了!”
周城槿輕笑,伸手扯過蕭玉卿的手,拉着她做到榻上,還順手給她倒了杯水,“這麼冷的天兒,窗戶一開都是賊風,你就不怕受風?以後不許坐窗戶!”
蕭玉卿輕笑,“好!”
周城槿見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是不是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蕭玉卿沒有說話,伸手端了水杯,晃了晃,水紋一圈一圈暈開,“張鐵生確實是個奇才,善攻善守,一線天?聽着名字就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可是姚文頤十幾萬大軍也不是吃素的,而且那麼多人在西蜀境內,不說其他,單說吃喝就是一個大事兒,這場大戰宜快不宜拖!”
周城槿點頭,輕輕啄了一下熱騰騰的茶水,擡頭看着蕭玉卿相視一笑,“不如我們將自己的想法寫下來?”
蕭玉卿點頭,“好啊,看看是不是真有‘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回事兒!”
兩人同時將手指放進水杯中,輕輕浸溼,然後落在硃紅色的榻桌上,片刻後,兩人收手互看一眼,蕭玉卿探頭過去,看到那水漬形成的字,笑出聲,“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