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他忽然有些相信了
“燼……火?”他剛剛也提過,周綰一臉的茫然:“那是什麼東西?”
姜離殤笑顏微僵,周綰身子反射性的往後縮:完了,他又要發怒了呀……
可她實在是僞裝不了了,只能‘萬分誠懇’道:“尊敬的離殤殿下,我說我不是長妤,可您毅然決然的說是,既然你這麼肯定,不如拿出證據證明?也好讓我心服口服啊?”
“心服口服?”姜離殤輕輕重複,紫瞳流光一轉,很快就回落她身上:“難道你對姬禪陌,也否認是長妤?”
周綰一愣,姬禪陌?姬……是指巫藏嗎?
愣愣看着姜離殤,她也不準備隱瞞了:“我是以燕公主身份嫁過去的……這個,當日你去過巫山,不是見過我嗎?既然你今天能找來,應該早就清楚了吧?”
姜離殤眉頭皺了皺,哂道:“我該清楚?”
見他這回也不用本宮自稱了,周綰再一次往後縮了縮,心想他的耐性是不是瀕臨臨界點了?硬着頭皮撐道:“反正,他沒質疑過我,我的身份……”
“哈,哈,”也不知是否被她磨光耐性了,姜離殤來回踱了兩步,像是看笨蛋一樣的指着她:“這世上,沾燼火而如常的人,只有你長妤;能夠化燼火爲蠱散的人,也只有你長妤——燼火在你體內遊走,你竟說你不是長妤?姬禪陌給你種下燼火火印,你說他未曾質疑過?哈,哈哈哈……”
姜離殤說着,好像天上掉了一個笑話給他。
周綰的臉色由木然到僵硬,後背的汗,幾乎就要浸透了她的衣衫,風一吹,又一陣一陣的寒入骨髓:我是長妤?我真的是長妤嗎?那麼,未央是誰呢?我不是未央嗎?
未央,長妤,原來是同一人呢!
周綰也笑了,爲這個不可思議的事實,也爲老天爺的捉弄——真是可笑的穿越!
姜離殤有些意外,幾乎是在一瞬間,他臉上便無一絲笑意,好像剛剛嬉笑嘲弄的人根本不是他!此刻,他只用目光緊緊凝視着她——
周綰卻笑得遏制不住,儘管她的笑很苦澀,儘管她的笑讓她眼前有些朦朧……她還想說她不是長妤,她也不是未央,她是周綰——一個來自兩千年後的人,一個身處二十一世紀的人,可如果說了,這也許會成爲一個更大的笑話吧?也許會被當妖怪收了吧?
直到,她笑得坐在地上,眼帶淚花的仰起頭,輕拉姜離殤垂在腳裸處的繐帶——“姜離殤,我真是你的妹妹?”
姜離殤不答,居高臨下的審視她。
周綰擺了擺手,仍是帶笑的:“哎呀,別用這種看白癡的眼神看我!好吧,我換個話題,長妤和你之間到底有什麼約定?嗯,你就當我記性不好,大人大量的重複一遍唄!”
姜離殤仍是一言不發,和她對視良久,終於,他單膝蹲身,捏起她的下顎——“你答應過,會去巫山取燼火!”
“哦,這樣子啊!”雖然姜離殤一反常態的認真回答,但周綰還是笑,掙脫他的鉗制,還側首笑得‘更歡’:“對,你剛纔就說我身上有火來着!嗯,那請問,這燼火長什麼樣子的?”
姜離殤紫瞳眯了一眯,沉吟:“你要本宮在此取出燼火?”
周綰臉上的笑,慢慢凝固,心底的那點張狂,也慢慢減弱——她終究意識到這不是夢,而是一個瘋狂原始,似是而非的時空隧道!在這裡,她有新的生命,有活下去的理由!行差踏錯,只怕再沒生的機會了!
想到這一層,她竟有些後怕,看姜離殤的眼神也有些怔怔起來——這個男人,這個萍水相逢,甚至是敵人的男人,我怎麼可以對他泄露情緒呢!他可是傳說中橫扈沙場百里,卻能衣不帶血取人首級的西戎王侯啊!
周綰啊周綰,你到底還是個花癡呢!人家不過長得美了點,眼睛顏色怪了點,你就言行失常了?她對自己哂了哂,才試着慢慢爬起身來!
待倚着柱子站定,她才戒備道:“你來找我——只爲那個燼火?”
姜離殤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逝:“此爲其一。”
“其一?還有其二?”周綰不解的擡頭。
姜離殤哼笑一聲:“你爲本宮取得燼火,作爲回禮,本宮自會替你做一件事。不過,你如今身懷有孕,倒顯得有些多餘了!”
雖然不知道燼火是怎麼回事,但周綰好歹明白了,一定是巫藏在自己身上放了一種東西——而且,這東西絕不是什麼好玩意兒!說不定姜離殤當日去巫山,明着說祭拜蓮夫人,暗地裡就是爲了燼火去的!
照姜離殤的說辭,燼火這東西只有長妤碰了纔沒事,這麼說它還是有危險性的!換句話說,長妤和他之間的約定,一定不是個無聊的遊戲!不然,姜離殤身份這麼尊貴,怎可能孤身闖到公子府來呢?
“你從我身上取燼火,我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周綰糾結着,將心中的擔憂問出。
姜離殤挑眉:“又非初次,你如今才懼怕?”
呃,不是第一次了?這麼說,沒生命危險咯?也是,長妤又不傻!周綰略略心安:“那你得到燼火,我真能要求你做一件事?什麼事都可以嗎?”
“你最大的心願,不就是得到姬重霄麼?”姜離殤高高在上的嘲弄:“怎麼,要本宮助你一臂之力?
啊?周綰一陣臉紅,萬萬沒想到他會冒出這一句,暗想:難怪他老是朝我的肚子看,原來是這意思!我,我這是上了什麼人的身啊!被姜離殤這麼一說,我這前身像個女色魔呢!長妤or未央,真是這樣的嗎?不對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怎麼可能是處子之身呢……
畢竟是人前,雖然心裡有異議,但也容不得她想太多,重咳一聲,瞪他一眼:“這種事,用不着你幫忙!”
姜離殤揚了揚眉,周綰很討厭他這副自以爲是的樣子,咬咬牙道:“既然你是自願的,我倒是有件事要你幫忙——”
周綰剛附耳說完,姜離殤一臉嫌惡:“殺女人?”
周綰忙擺手:“不是讓你去殺,是……”
“本宮從不欺辱女人!”
這回周綰不擺手了,先是盯了姜離殤一眼,再盯了他一眼——不要臉啊不要臉,竟然說從不欺負女人?剛剛是誰捏着我的臉使勁搓,又是誰點我的穴道,還偷我的早餐?害得我一個懷孕的女人,到現在還飢腸轆轆!
可是,不管她滿腔的忿忿,如何在內心裡如竹筒倒豆子的咒罵,姜離殤氣場絕勢,彷彿她周綰能飛出刀片子的雙眼,對他來說連滄海一粟都不算!
忍,我忍……“這樣吧,在你取燼火前,你得教會我點穴的功夫!”
姜離殤伸一指彈彈衣衫:“這種功夫,還需人教麼?”
莫非長妤本就會的?她壓住火氣,一字一頓:“這個,就是我的條件!不然你得手就離開,我找誰去?”
姜離殤卻脣角噙起一抹笑,彷彿是地獄的修羅的笑,又彷彿是佛前尊者的笑——
周綰一愣,想弄點說辭緩解氣氛時,卻見他目光深如紫檀,聲音極緩地:“我忽然有些相信了。”
什麼,他說什麼?他忽然相信什麼了?周綰怯怯的瞅他,實在是雲裡霧裡不知所謂……
我問:敢問大師,孝之心,如何又有善惡?
曰:唯心所現,唯識所變。
我問:大師,可是孝無善惡,善惡存乎一心?
曰: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純孝純悌,可爲也!
我問:大師,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無所不通……如今種種,我信了。
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我問:多謝大師開釋。可我有業,業未了,如何能無愛?
曰:業必有相,相亂人心,凡屬有相,皆是虛妄。
我:阿彌陀佛。
曰:阿彌陀佛。
最後,師以《金剛經》開釋,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過去是空,未來是空,當下亦是空。空,物也,物也,物也!
以物物物,則物可物;以物物非物,則物非物。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實,名物不實,是以物無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