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妃看了李採蓮一眼,目光凜冽,放下手中的茶盞,親熱的拉過宋相宜的手說:“好孩子,你今日受委屈了,這等小人便交給你處置了,過些日子來我們郡王府逛逛,我親自擺宴給你壓壓驚。”
這就純粹是打一個巴掌再給一個蜜棗,宋相宜這心氏也是明鏡似的。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看來郡王妃能十數年如一日的穩坐郡王夫人之位,並不是等閒之輩,只怕其手段之高明遠在文氏和宋相若之上。
既是郡王妃已經如此屈尊安撫了,宋相宜若再甩臉色發脾氣,那就真是不識好歹了,無論心裡有多憋屈,她只能嘴角含笑,端莊的行禮:“多謝郡王妃,到時相宜定要去府上叨擾。”
是個識時務的孩子,郡王妃滿意的點點頭。
旁邊的文氏見到方纔的劫難絲毫沒有影響宋相宜在郡王妃心中的位置,心中又一次織起了宋家錦繡前程的美夢,自然而然的整個人變得頗有神采。
至於宋相若她已經徹底被遺忘了,文氏並非沒有想到她,只是眼下這個時候她實在不好開口關懷,因此只能當做暫且遺忘了。
眼下唯一未了的,就是李氏。
宋相宜微微蹙眉,滿堂的夫人可是都瞪着眼看呢,這事兒不好辦,輕不得、重不得。
倘若自己做出大發慈悲的姿態放了這李夫人,豈不是讓人以爲自己好欺負,這往後那些魑魅魍魎還不上趕着欺壓?可若是懲罰的太狠了,又難免讓夫人們覺得自己太過狠辣,失了厚道。
事實上,宋相宜有心想把李氏交給文氏處置,以文氏的手段就算李夫人不死也要脫層皮,只是……她看看郡王妃,心裡明瞭,這明明白白就是郡王妃對自己最後的考驗,這時刻要是退縮了,固然是看着妥帖,保不準會讓人覺得自己沒有主心骨。
如何是好呢?宋相宜暗暗思量。
馮遷看着她頭疼的樣子,漫不經心的說:“要我說,公事公辦送官得了,既是觸犯了律法,按照大良的規定就好,何須相宜妹妹頭疼呢?”
郡王妃的算盤,馮遷也是瞧得分明,相宜妹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何能夠妥善處理這等事情,他乾脆橫插一腳,處理了李採蓮就罷了。
“來人,把這李採蓮拉到衙門去。”
“主子啊,哪一個衙門啊?”隨行的小廝詢問道。
“拉去大理寺,告訴他們實情,想必大理寺丞會看着辦。”馮遷的嘴角的笑意,噙着一股子血腥味。
滿堂皆驚。
大理寺丞的手段整個京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曉,那是一個除了律法幾乎是六親不認之人。李採蓮一聽到大理寺丞這四個字,身子癱軟在地,這會兒子害怕的連個求饒都喊不出來了,只一個勁兒的發抖,端是可憐無比。
到底還是有夫人心軟了,李採蓮雖是作惡多端,死不足惜,但聽說她家中尚有兩個待字閨中的女兒,李氏若是進了大牢,那兩個女兒別說是婚配,這輩子只怕要擡不起頭了。
夫人們的竊竊私語傳到宋相宜耳中,教她不免心中嘆息,指揮煙霞解開了李氏的繩子,文氏連忙阻止:“五娘,你這是幹什麼?”
宋相宜端莊而鄭重的對着郡王妃和文氏行禮道:“郡王妃,孃親,女兒受到李氏的誣陷幾乎要名節盡失,心中的確深深不忿。可李氏固然罪無可赦,可恨之人卻總有可憐之處。相宜方纔也聽到李氏尚有待字閨中的女兒,推己及人,便有些不忍。況且李氏也算高齡,不如就讓李氏將功折罪,也能少造一些孽。”
李採蓮聞言,慚愧不已,當即趴在地上痛哭不止,其他夫人們看向宋相宜的目光自然是更加炙熱和讚賞,小小年紀如此通透,將來前程必定花開錦繡。
雖然這番話真真是通情達理極了,郡王妃卻並未被這三言兩語打發,她依舊是面帶微笑:“相宜你還未說如何處置纔好?”
既然是心裡有了決定,郡王妃的發問自然是難不倒她,她扶起李採蓮,面色肅然:“柳夫人,我願意私了此事,你可願意?”
宋相宜此刻就是她的救星,李採蓮哪有不應之理,她啼泣交零連連點頭。
“既如此,那就懲罰李氏從此之後閉門在家,反省己過,好好教導兩個女兒,直至女兒出嫁。方可出門。”宋相宜說完,望向李氏“我說的,你可能做到。”
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幾乎可以看做是宋相宜的網開一面,李採蓮撲通一聲跪在宋相宜的腳下,哭着喊道:“五小姐的恩情,我李採蓮永記在心,日後但凡有機會必然結草銜環,以報此恩。”
處理好完了李氏的事情,這場子鬧劇也算是正式落下了帷幕,李採蓮在侍女的幫扶下蹣跚着走了出去,在場的夫人們自然是熱情地關懷起宋相宜來了。
一直當佈景板的馮遷有點不耐煩了,他平時也是最討厭一羣女人嘰嘰歪歪的,更何況這還不是一羣,簡直稱得上是一攤,光是讓他看着都覺得很不適,眼見事情也圓滿了,馮遷自然不願意再逗留。
“相宜妹妹,我就先走一步了,家裡那些估計已經得到消息,這會兒指不定正準備來逮我。”馮遷的話雖然是這樣說的,可眉宇之間未見得有半分的焦急和狼狽,依舊是風流瀟灑,奪人眼目。
論風流,整個大良王朝無人能及馮遷吧,宋相宜眉眼彎彎,這一笑衍生出萬般風華,看的周圍的夫人們都是心動,就連不愛女色的馮遷都忍不住讚歎:“卿一笑仿若洛神降臨,可即使是洛神,也未見得開心啊。”
大概也只有宋相宜明白馮遷的話語在,自古紅顏多薄命,她是怕自己步上那些女子的後塵啊。
便笑道:“遷哥哥無須擔心,相宜自有自己的過河橋。”
這話說的一旁的文氏莫名其妙,心中對於馮遷更加無甚好感,在她看來馮遷這種離經叛道之人,恰似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文氏雖不算勢利,但她的公正和溫良只限於傳統道德和文化的範疇之中,而馮遷明顯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