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琰呆呆佇立在城門前,心中有說不出的苦味,腦子裡想的還是那個清麗脫俗的身影。
“宋相宜,你真的會背叛本王嗎?”他在心裡問自己。
雨一直下着,沖刷乾淨了皇城的青磚綠瓦,卻沖刷不淨夜色的濃黑,沖刷不淨人心的陰暗叵測。
突然,厚重的城門處傳來一絲動靜,隱約中聽見有人在呼叫和敲打着城門。
秦琰擰起兩條劍眉,將劉若昕扶離自己的身體,撿起了配劍,走進了門洞。
城門外,有人在哭喊:“開門啊!開門啊!救命!救命啊!”
那是個女子的聲音,而且頗爲熟悉。
秦琰眼睛一亮,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喝道:“快開城門!”
不多功夫,魏然便找來了守城的城門官和城門守衛們,衆人合力下,吱吱呀呀的聲音自門軸處傳出,一股勁風又外面吹進來,帶來了絲絲寒意。
侍衛點燃了火把,照亮了城門洞,門外是漆黑的夜幕中,一個模樣狼狽,渾身是泥水的女子扶着城門倒了下來。
魏然和紅雪上前去,將女子攙扶着架到太子秦琰面前。
劉若昕跟在秦琰身後,雖然離得最遠,眼睛卻十分尖,一眼認出了那門口的女子:“這不是宋側妃的丫鬟煙霞嗎?”
秦琰也認出了煙霞,早已無法控制內心的焦灼,急聲問道:“煙霞,你可知道側妃在哪裡?”
煙霞睜開迷離的雙眼,看着太子流下了淚,用盡全力說了句:“怡雲莊方向,破廟……”
沒等秦琰問第二句話,煙霞便再次昏倒了。
終於有了宋相宜的一絲消息,秦琰心中自然燃起了希望,但從煙霞的情況看,宋相宜一定是遇到了麻煩,不禁依然萬分擔憂。
“紅雪,你護送太子妃和煙霞回去,其他人都跟我走。”匆匆囑咐了一聲後,便帶着護衛和隨從騎馬奔向了城外。
這一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宋相宜是被懷中嬰兒的哭聲驚醒的,她睜開疲憊的雙眼,看到天已經微微發亮,外面的雨似乎小了很多。
她看向旁邊已經僵硬的嬰兒母親,內心一陣苦澀。
嬰兒還在不停地哭泣,宋相宜想她一定是餓了。
“煙霞!煙霞?!”
一連喊了好幾聲,都不見煙霞,她慌忙站起身來,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在這件破廟裡,除了地上的屍體,就只剩她和懷中的嬰兒,再無他人。
煙霞,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煙霞……終於也是無法理解她的人,不願意陪她走同一條路的人嗎?
宋相宜感覺到自己的一顆心就像被冰水浸透一樣寒冷。她搖晃着抱着孩子,想要離開寺廟,抓緊時間帶她到怡雲莊去。
轉身之間,眼睛卻被什麼東西刺到了。
仔細一看,是陽光透過頭頂殘缺的瓦片裂縫,照射到了什麼東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那東西在產婦屍體的脖子上。
宋相宜蹲了下來,把那東西從產婦脖子上解了下來,是一個並不是什麼名貴材料的古樸吊墜,上面的花紋隱約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
宋相宜想,這個孩子真實太可憐了,父親跑了,母親亡了,徹底成了一個孤兒,應該讓這個吊墜跟着她,畢竟,這是她的親孃給她留下的唯一物件。
宋相宜把吊墜放到了孩子的襁褓裡,抱着她離開了破廟。
天空依然不見晴朗,被暴雨沖刷過的林蔭道上滿是泥漿,宋相宜走得十分艱難,她身體本就虛弱,加上很久沒有吃飯,腹中空空,走着走着就感到體力不支,頭暈眼花,快要栽倒。
她走了很久,卻依然看不到怡雲莊的影子,渾身都已經沒有了力氣,只好坐下來靠在一棵樹上休息。
懷中的孩子哭喊得累了,依然吃不到奶,也已經沉沉睡去。
宋相宜忍不住嘲笑起了自己,雙眼滾下了兩行熱淚。前世也好,今生也好,她從未想到自己會淪落到如今這種境地。
她感受着一夜之間從太子側妃變成了乞丐流民的感覺,這讓她懷疑起了自己的一切。
名門閨秀,太子側妃,美麗端莊,清雅高貴……
如今的她,如何跟這些字眼能沾得上一點邊兒呢?
逃離太子府……原來只要開上這樣一個任性的小差,就可以讓自己的人生髮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就像從天堂落進了地獄。
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念之間的決定所造成的。
她看着懷中沉睡的嬰兒,憎恨此時自己的無能爲力。
病弱的身體是天生的,榮華富貴是孃家給的,高貴身份是皇家給的,真正屬於她自己的,不過是她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一顆靈魂罷了。
恍惚中,她看到有人影出現在自己眼前,一個,兩個,三個……
她看不清是五個人,還是六個人……也看不清這些人的容貌。
知道聽見其中一個人說話:“長得是難看了點,不過這皮膚可是白嫩細緻得很啊……”
那聲音中充滿了邪意,宋相宜募地睜開了雙眼,面前是幾個橫眉怒目,長得凶神惡煞的男子,有的腰上彆着斧頭,有的手裡提着明晃晃的彎刀。
說話的那個人滿口黃牙,嘴巴里噴出惡臭,離得很遠都能聞到,宋相宜不禁覺得一陣噁心,隨即胃裡開始翻騰。
“咦?醒了?!”黃牙咧開嘴一樂,看着宋相宜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猥瑣,將刀扔在了一邊,挽起了衣袖邪笑着走向了宋相宜。
“你要幹什麼?你別過來!”宋相宜警惕地站起身來,在黃牙的手碰觸到自己之前,抱着孩子閃到一邊,轉身拼命地向林中跑去。
那幾個淫匪在她身後發出狂浪的笑聲,打着戲弄的口哨,緊追不捨。
宋相宜滿心慌亂,腳踩着泥濘,深一腳淺一腳,沒有方向,胡亂地跑着,跑着跑着就被那幾個淫匪追上了,他們將她團團圍住。
黃牙吐了口痰,再說話時已是滿臉猙獰:“哼,還敢跑?!看你往哪跑。”
另一個臉上有疤的瘦子說:“大哥,我看也不是什麼值得帶回去的貨色,咱哥幾個就一起上吧,玩死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