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第二天鄧九郎一醒來,先是騰地坐直後,再睜眼一看,赫然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夢中!
這竹屋,這隨着清風飄蕩的簾幔,通通陌生之極。這地方,是那個婦人所有!
他騰地坐直後,三兩下扯過放在牀頭的衣裳穿上,然後大步走了出來。
看到他出來,四個守了一夜的銀甲衛立馬迎上,見到他們,鄧九郎冷着一張臉,殺氣騰騰地問道:“柳氏呢?”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回道:“天剛亮就出去了,聽說是要去應對大趕集有可能出現的問題。”
說到這裡,一個銀甲衛四下看了一眼,小聲說道:“郎君,好似有人把昨天發生的事,飛鴿傳回洛陽了。”
鄧九郎還沒有反應過來,“昨天發生的事?”剛說到這裡,他抿了抿脣,冷冷說道:“誰傳的?”他想起來了,昨天的事,不就是他因美色出衆,被柳氏當衆強搶了嗎?
突然的,鄧九郎想到這個消息傳回洛陽後,他的家人,朋友,還有那些相熟的世家子們的表情,瞬時,他的臉黑沉了。
他伸手緊緊扣住那銀甲衛,再次沉聲問道:“誰傳的?”
那銀甲衛小心地看了鄧九郎一眼,嘀咕道:“昨天看到的人太多,我們共截下了七隻飛鴿,還是漏掉了幾隻……”也就是說,看到的人太多,傳信的人太多?
鄧九郎無力地鬆開了他的衣襟。
他寒着一張臉,盯了幾人一陣後,咬牙切齒地又問道:“知道那婦人去了哪裡嗎?帶我前去!”他晃一晃恢復了力道的手臂,想到昨天所受的重重羞辱,不由眯着雙眼,沉聲說道:“我倒要看看,她今天又準備用什麼招對我!”想到一大早醒來時,滿口滿牙殘留的血紅色,以及那碗原本滿滿的,卻不知什麼時候都給灌到了他肚裡的古怪血藥。鄧九郎就恨得直翻白眼。
說到這裡,他眉一挑,喝道:“還楞着幹嘛?走啊!”
“是!”
一出竹樓,鄧九郎面對的便是人山人海,街道的兩側,到處都是密密麻麻地攤位,無數鄧九郎見也沒有見過,聞也沒有聞過的古怪物事,都出現在攤位上。
饒是鄧九郎氣勢洶洶地想要算帳,看到這琳琅滿目的古怪東西。特別是一個攤位上。還擺着滿滿的各種防治瘴毒的古怪藥物時。讓他想到了西南平夷時遇到的種種麻煩,不由停了步。
見鄧九郎目光掃過,地五在身後低聲說道:“這些人還真是什麼也敢賣,郎君你看到那個人頭骷髏沒有?說是什麼食人族的聖物。”接着。地五又說道:“郎君快看,那邊還有到市集中來交換丈夫的!真是豈有此理!”
就在這時,那四下顧盼的銀甲衛收回目光,感慨地說道:“這種繁華,已不輸於中原了。”頓了頓,他卻是又說道:“只是那幾封飛鴿傳書一出,朝中衆臣知道這桂陽郡守讓南越公主跑到這裡來胡作非爲,又會有呵斥傳出了。”
這銀甲衛頗有見識,在鄧九郎身邊時。也兼任幕僚一職,因此他這話說得頗有見地。
對於桂陽郡守,鄧九郎這次前來也打聽過,那人喜着長袍大袖,說話頗有雅緻。在民間官聲極好,現在看他所爲,只怕也是個膽大的。朝臣們的呵斥他聽還是不聽,還是在兩可之間。
鄧九郎正自尋思之際,迎面走來一隊載歌載舞的夷人,那些裸着上身,手腕足踝間繫着鈴鐺的美男,吸引了他的注意。
瞟了一會後,鄧九郎轉向一個柳婧派來的夷人護衛,問道:“那鈴鐺是什麼意思?”
那護衛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聽着,聞言連忙說道:“那是美人鈴,凡是出衆的美人,方能繫上這鈴鐺。”說到這裡,那護衛一頓,目光不由落在鄧九郎身上,在鄧九郎被他盯得臉色發黑時,他大咧咧地說道:“郎君極是俊美,等回了南越,衆人一定會讓郎君手足上都戴上美人鈴,以示喜愛之情。”說到這裡,他加上一句,“便如女王一樣。”
這一下,鄧九郎臉色還是難看時,跟在他後面的銀甲衛卻又想笑了,他忍着笑低着頭,看着地面想道:也只有在這些地方,纔會把郎君和他夫人擺在一起,還敢說他們同樣長得美。
鄧九郎忍着不高興,哼了哼後也不理會那夷人護衛,徑自提前朝前走去。
又走了一會,他還是忍不住了,頭也不回,鄧九郎低聲向那夷人護衛問道:“你們女王,後宮有很多美男?”
那夷人護衛對他問出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奇怪,笑嘻嘻地看着他說道:“也不甚多,衆夷的好男兒雖然個個都想親近女王,可女王似是不怎麼感興趣,他們來了就來了,過不多久又會想方設計送回去。”
頓了頓,那夷人護衛安慰鄧九郎道:“其實女王對你當真不同,別的美男子來了,她不會迫不及待地帶到去,還當晚就共寢了。”
可鄧九郎聽了這話,一點也不覺得安慰。他黑着臉問道:“這麼說來,你們女王經常召男子侍寢?”
他原本是看着前方說的,可問出這句話後,鄧九郎忍不住回了頭,一雙深邃的眸子緊緊地盯着那夷人護衛。
他這樣的目光,讓人無法反抗,那夷人護衛卻是低着頭在沉思,也就沒有看到。過了一會,他疑惑地抓了抓頭,嘀咕道:“咦,那些人到底有沒有給女王侍過寢?我怎麼弄不清呢?”
他這個回答,雖然不能讓鄧九郎滿意,卻也讓他心裡舒服了些。當下他輕哼一聲,又道:“對了,你們女王不是還有好一些中原丈夫嗎?那些人呢?女王沒有帶到桂陽來?”
“好象帶來了。”在鄧九郎地盯迫下,夷人護衛說道:“你急什麼?說不定今天晚上就可以見到你的兄弟了。”
見到他的兄弟?
他的兄弟??
鄧九郎一時僵在當地,倒是一個銀甲衛忍不住笑出聲來,在他後面笑道:“這話怎麼說的?這怎麼是兄弟?”
那夷人護衛白了那銀甲衛一眼,直言直語道:“你們中原人,男子不也是有後宮嗎?他們的後宮衆女,聽說是彼此稱呼爲姐妹的,那咱女王的丈夫們相互叫做兄弟算得什麼?”
這話似是有理。
剛想到這裡,那銀甲衛便感覺到身上寒嗖嗖的,他朝着鄧九郎瞟了一眼,這一眼,立刻把他凍得猛退幾步。
就在這時,鄧九郎咬着牙關慢慢笑道:“說得也是有理。對了,不知我那些‘兄弟’現在何處?我很想與他們見一見,談一談,你能帶我去嗎?”
那夷人護衛也沒有多想,馬上笑應道:“你要現在去見那幾位兄長,好嘞,我帶你去。”
自然,鄧九郎這一去,並沒有見到霍焉張景等人,事實上,那夷人護衛還挺好心地替他問了又問,在問了好幾個人後,才知那些人根本不在女王身邊,早在昨天晚上便離開了桂陽郡。
這讓鄧九郎很有點失望,於是,他轉過頭說道:“行了,帶我前去你們女王那裡。”
“好嘞好嘞——”在夷人護衛地帶領下,鄧九郎一行人艱難的在人海中穿來穿去,朝着柳婧的所在尋去。、
……
洛陽宮中。
自上次柳婧拒絕了太后的旨意後,一向沉穩的鄧太后,便安了不少耳目在百越,讓人時刻把柳婧的所作所爲飛鴿傳回洛陽。
因柳婧做的事着實不少,有時候,鄧太后一天能收到十幾只飛鴿。
這一天,鄧母來時,一眼便看到鄧太后又沉着一張臉。
居於高位多時,鄧太后已頗有不怒而威的氣勢,而且她面對羣臣時,已經自稱爲‘朕’,這種屬於天子的稱呼在她口中喊出,已頗能讓人不敢直視。
鄧母知道女兒早就喜怒不形於色,現在一眼看到她把不高興都擺在臉上,不由格登一聲。
連忙走過去,鄧母向鄧太后行了禮,在鄧太后急急扶住時,鄧母撫着她的手臂,關切地問道:“綏兒,發生什麼事了?看你這臉板得。”
鄧太后聽到母親一提,便沉下了眸,她沉聲說道:“我得到消息,那消失多時,一直不見蹤影的顧呈,在聽到柳氏在百越稱王的消息後,已帶着屬下趕過去了。”說到這裡,她咬着銀牙,一臉慎重地說道:“顧呈號稱‘排外戚,扶幼主’,在那些腐儒中頗有聲望,更統領了不少遊俠兒。母親,那百越之地自成天險,真要讓顧呈與那柳氏結爲一體,交州一地只怕是只知有女王,不知有我鄧太后了!”
她說得嚴重,當下鄧太后急道:“那怎麼辦?綏兒,你得想想辦法處理這事啊!”
在母親地追問中,鄧太后沉吟起來,她在房中踱了幾步,突然止步回頭問道:“對了,九郎呢?九郎到哪裡了?現在消息如何?”
鄧母搖了搖頭,說道:“只說是往荊州方向去了,還沒有消息傳來。”說到這裡,她看向女兒,“阿綏你的意思是?”
鄧太后已冷靜下來,她在榻上坐下,說道:“國庫空虛,輕易動不得刀兵,那柳氏既有如此大的好處,又不能放任她真與顧呈聯合了,這個時候派九郎出馬自是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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