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和拿着畫紙的手一抖,禁不住低呼一聲。
朝夕見此眉頭一皺,“你知道什麼?!”
洛清和速來清寂冷靜的面容終於變了顏色,那雙冷清的眼底黑白光明滅,卻在朝夕一問之後又被生生壓住,他垂眸不看朝夕,只死死的盯着那畫紙,似乎陷入了什麼疑問裡找不出答案,朝夕眯眸,“你到底知道什麼?!這記號是做什麼用的?”
洛清和擡頭,“有多少人見過這個記號?”
朝夕神色凜冽,“那日許多人都見過。”
洛清和眉心幾跳,片刻之後纔將那畫紙緩緩的合了起來,將畫紙重新遞給朝夕,洛清和搖了搖頭,“這東西你拿回去吧,我什麼都不知道。”
朝夕眼底立刻閃出寒芒來,“你剛纔可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反應!”
見朝夕不接,洛清和又將畫紙放在了桌案之上,微一轉首,用冷清的側臉對着朝夕,“這個記號我的確不認識,你問我,我也只能說不知道。”
朝夕看着洛清和,半晌嗤笑了一聲,“你姐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洛清和眯眸,瞬間抿緊了脣角,卻仍然不言語。
洛清和打定了主意不多言,朝夕總不能綁了他,掃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畫紙,朝夕搖了搖頭將那畫紙收了起來,“既然你不願說便也罷了。”
朝夕站起身來,走出一步忽然想起什麼似得道,“奧,忘記說一件事。”
微微一頓,朝夕轉過身來看定了洛清和,“朱氏死了。”
洛清和眉心微蹙,顯然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朝夕雙眸微眯,“是被你父親殺死的,現在人就躺在梅園。”
洛清和看了朝夕一眼,似乎在確定她是否在玩笑,一瞬之後又轉過眸子搖了搖頭,“我既已打算遁入空門,府中的任何事都再和我沒有關係。”
朝夕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將畫紙往自己袖子中一放轉身便出門,一隻腳剛跨出門去,身後洛清和卻又忽然開了口,“你信殺了洛靈脩的是你哥哥嗎?”
朝夕腳步微頓,片刻才道出一個字,“信。”
朝夕再不停留的走出門,洛清和坐在遠處,看了一眼朝夕動也未動的茶盞,忍不住轉頭看出門去,紅裳墨發的背影正消失在院門口,洛清和脣角一動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眼底卻又閃過不忍和猶豫,便是這麼片刻的功夫,朝夕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走出院門,商玦果然還站在遠處等着,他不知在想什麼,目光遙遙落在遠處禪院正殿的方向,整個人寂靜無聲的似乎在發怔,朝夕腳下一頓,不由得想到了早上子蕁說的話。
感應到朝夕的目光,商玦頓時轉過了頭來,見她出來脣角微彎,身上那股子寂冷散去頓時變作溫潤,他擡步迎過來,看到朝夕的面色沉冽便猜出了結果,往院子裡看了一眼,一把拉住了朝夕的手,朝夕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商玦看向子蕁,子蕁立刻拿出了朝夕矇眼的白巾,商玦接過爲朝夕系在眼上,這才又拉着朝夕出去,慧心小和尚一直在旁看着,卻是不敢插嘴。
“他能在此處避世八年,又怎會輕易開口。”
“他見到這記號的表情十分奇怪,他必定知道什麼,可他不願說,我也沒了法子。”
商玦握着朝夕的手緊了緊,“世上還有讓你沒辦法的人嗎?”
朝夕聞言苦笑一瞬,“他無所求,我便無從下手。”
商玦擡了擡下頜,目光看向山下的方向,“人生在世,怎會無所求,他不要這萬貫家財無上尊榮,那他要的一定是別的,來日方長,世上沒有藏得住的秘密。”
朝夕知道這個道理,可她急於知道這個記號代表着什麼卻是爲了早日尋到朝暮,商玦彷彿知道她心中所想,又在後補了一句,“你哥哥也一樣,他所求的是你平安喜樂,往後必定會有露面之時,你此刻執着,或許背離了他的意思。”
朝夕心頭一跳,不由得問,“世人皆有所求,那你呢?”
商玦的氣息輕了一瞬,隨後溫溫一笑,“孤自然也有所求……你往後便會知道。”
這話似乎頗有深意,朝夕皺眉片刻不得其解。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商玦卻走的極慢,子蕁和雲柘遠遠地墜在後面,不敢打擾主子的清淨,朝夕今日也比往常有更好的耐心,竟也不急,氣氛沒由來的恬淡安閒。
兩個月之前,朝夕沒想過她能和商玦如此相處。
“現下想來,入淮陰侯府的這大半月是孤這三年來最爲安閒的時候。”
商玦忽然開口,朝夕聽得心中發緊,她未說話,只覺商玦的目光在她面上流連一瞬,又聽商玦繼續道,“燕國之亂比蜀國更甚,若沒有雷霆手段,單是氏族之勢就無法遏制。”
朝夕心中一動,“可世子肅清朝堂執掌燕國大權只用了三年不到。”
商玦擡眸,輕嘆了口氣,“所以孤這三年很累。”
朝夕眉心一跳,商玦語氣沉沉,卻又透着一股子親近無所顧忌之意,彷彿她是他十分信任的人,若商玦這般高高在上的人不會輕易對誰剖白心跡,若他真的這樣做了,要麼那個人是他親近之人,要麼,他的示弱便有別的目的……
苦肉計對女子最有用,可他難道不知道她的性子?!
朝夕暗地裡搖了搖頭,她並不願時時刻刻都如此算計,可習慣已經養成,費心算計是她下意識就會去做的事,更何況她面對的是他?!
“千般算計萬般謀策,如何能不累?”
商玦又接一句,直聽的朝夕心頭一震,她尚未接話,商玦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臉上,只聽商玦輕笑一聲,“你的表情讓孤一眼既明,你又在疑孤?”
朝夕抿了抿脣,鬼使神差就脫口而出三字,“我沒有。”
商玦笑一聲,“你瞞不住孤的眼睛……”
朝夕沉着臉,半分不放鬆,商玦好笑的看着她,“你何必如此緊張,眼下怎麼算都是孤吃虧,你要權無權要勢也比不上孤自己之勢,你以爲,孤是在算計你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