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自然是“見”不到那些奴隸的,可她記得子蕁當時畏怕的模樣。
她“嗯”了一聲,子蕁便壓低了聲音道,“世子爺此番攻打趙國就是爲那些姐妹們報仇呢!那日裡咱們所見的奴隸竟然全都是從燕國擄過去的!趙國和燕國已經休戰,可趙國卻未將燕國早前的俘虜全部放回,那些好人家的女兒都被留下,全都充入了妓營,在這之前,那些小姑娘還不知被那些趙狗如何凌辱……”
子蕁說着語聲便帶了義憤填膺的味道,大抵也是想到了自己的處境,稍稍一停,她卻又長鬆了一口氣,語聲雀躍帶着不加掩飾的崇敬,“不過那夜裡好多姐妹都被救回來了,世子爺就是爲了這件事才發兵攻趙呢!世子爺果然是咱們燕國的保護神,自從他得了冊封,咱們燕國就從未被人欺負過,別國的貴族哪裡會將奴隸看在眼底啊,就咱們世子爺是菩薩心腸,這一回咱們燕軍肯定能大勝,好好的給趙狗長個教訓!”
子蕁越說語氣愈發激昂,待說完這話才猛地回過神來,頗有些急惶的閉了口,“姑娘……奴婢多嘴了,奴婢的姐妹大都是奴隸,也不知有沒有被擄去趙國……”
“燕軍會勝的。”
朝夕面上波瀾不驚的道出這五字,心底卻有些失笑,整個天下,只怕也只有子蕁和那羣奴隸真的以爲商玦是因爲百十個奴隸而發兵攻趙了!
她早該想到,商玦絕不會給人詬病的機會!
那百十個奴隸便是他最好的藉口!
聽朝夕說燕軍會勝,子蕁顯然又高興起來,正要說什麼,帳門之外卻傳來陌生的問安之聲,子蕁手下一停,“姑娘等等,門口有人。”
子蕁說完便朝門邊走去,朝夕被子蕁按的十分舒服,神思少有的鬆懈了兩分。
“姑娘姑娘!”
正閉目養神,子蕁驚喜的聲音猛的傳來!
“姑娘!您猜奴婢拿到什麼了?!”
子蕁蹦蹦跳跳的走近,朝夕眉頭一挑,難不成是得了世間奇珍不成?
“姑娘,張嘴。”
子蕁站在她身側,語聲滿是期待,朝夕心中疑惑,一時未有動作。
“姑娘,張嘴啊,有好東西……”
子蕁更爲着急了,朝夕抿了抿脣,不願損了她這濃濃的期待,櫻脣微開。
脣上一涼,脣齒之間滑入了什麼東西。
朝夕從不亂食,下意識就要吐出去!
子蕁卻驟然哀求起來,“姑娘別吐!您嚐嚐……是好東西!”
便是這麼一剎那的遲疑,朝夕舌尖驟然漫開一點脣齒生香的酸甜,她一愣,舌尖一卷將那薄薄的一片整個咬了一下,齒間的酸甜頓時更勝,竟像是……蛇果?
朝夕心頭一動,那邊廂子蕁已歡快的笑起來,“姑娘姑娘,好吃嗎?奴婢聞着都要流口水啦!姑娘您猜這果脯是誰送來的?”
朝夕輕嚥下那果脯,那蛇果的香甜便從舌尖一路侵染到了胃裡!
整個大營能送來此物的,自然不必多想……
這裡是軍營,又是深冬,這東西從何處得來的?
又爲何來的這樣快?!
“姑娘,是世子送來的啊!世子爺聽唐先生說您不愛喝苦藥,好巧不巧的軍中竟然備了果脯,世子爺之後立馬就着人送來了,姑娘,世子爺對您真是太好啦!”
子蕁是真心爲朝夕歡喜,朝夕感受的出,便不曾出言制止!
子蕁又餵了朝夕一片兒,而後便鬧着要將那果脯收起來待她喝藥之時再用,她的歡快勁兒彷彿有種莫名的感染力,連朝夕心中都生出了一星愉悅,只是爲何偏就是蛇果?
蛇果色紅而豔,味酸而甘,因樹藤花葉的氣味被蛇所喜是以常與蛇羣比鄰,採摘此果極爲艱險,再加上此果只生長在多雨溼熱的蜀國更顯珍奇,尋常時候是蜀國王室專享,他的身份地位得到此物也並不難,只是爲何今日送到她手中的偏是蛇果?!
“姑娘,世子爺尋常時候不動聲色,卻實在將您的一切都記掛着,這營中的燕軍將士誰也不敢對您不恭敬,哪裡像涼山和趙營啊,姑娘,他們都說世子爺第一次將女子留在自己帳中呢……姑娘,世子爺真的很體貼啊,營中將士也都萬分崇敬他……”
“世子爺這幾夜忙的太晚都未得時間回來歇着,白日裡卻會叫人來問您的起居,連唐先生出了咱們這裡第一遭都是去世子爺那裡報告呢……”
朝夕回神之時子蕁還在細數商玦的好,舌尖那香甜滋味還在縈繞,耳邊子蕁的話語恨不能將商玦當做神佛供奉,可朝夕心底卻在搖頭,所見越是美麗,代價便越是慘痛,而她自己就越該清醒,朝夕用指甲在掌心深深一掐,幸好她從來夠清醒。
“嗚——”
子蕁的話被一道低幽的鳴號聲打斷!
這號聲代表有大軍回營,子蕁一靜,忽然道,“姑娘,不會是燕軍大勝歸來了吧?!”
朝夕從榻上坐起,面上表情一時肅然。
她搖了搖頭,“不可能這麼快!”
子蕁皺眉,“咦,那這時怎麼有大軍回營了?”
朝夕心中也疑惑,神思百轉千回,卻實在猜不出個結果,主僕二人正在猶疑,帳外忽然響起鎧甲鏘鏘的腳步聲,不出片刻便有道聲音在外道。
“世子有請,請朝夕姑娘速速出帳。”
這語聲陌生,卻萬分冷冽鋒芒畢露,朝夕和子蕁都是一愣,子蕁立時擔心起來。
“姑娘,世子這是……”
朝夕靜默一瞬徐徐起身,“吃了別人的東西,該爲別人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