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走回去的時候,一切也沒什麼特別大的變化,他們只是把雨情挪了一個位置,擦去了她臉上的血跡,家輝夫婦和老乞丐三個人都守在雨晴的身邊。
雨晴面白如紙,嘴巴兩邊有兩道裂痕,有點像是日本傳說中的裂口女,不過這可不是被剪刀剪出來的,應該是自然撕裂的。
“方明,你這算是買年貨嗎?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家輝說道。
“反正你吃就是了。”我把東西放下來說道。
“我的肚子也有些餓了,你這裡面都有什麼東西啊?”家輝老婆說。
“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有,想吃什麼儘管拿。”我說。
“最重要的幾樣東西買了嗎?”老乞丐問我。
我把紅棗桂圓蓮子什麼的都拿給他,他把那些東西洗得乾乾淨淨的,然後加了適量的水放進了一個小瓷罐裡,把瓷罐放在了桌子上,時光底下自動升起了藍色的火,那火焰一點都不熱,是清清涼涼的,跟人間的火不大一樣。
“這是要給她燉湯喝嗎?”
“當然了,生產完的婦女身體非常虛弱,必須要喝點東西補一補,因爲它的生產比較特殊一些,所以普通的那些雞湯鴨湯他喝了只會讓身體更不舒服,只有用我這種特殊火焰熬製出來的湯才能讓她的身體儘快修復,這一整個月裡她都必須喝這種湯,而且絕對不能吃肉,肉裡有動物的怨氣,她已經跟邪物發生了肌膚之親,邪物馬上就會追尋到這裡來的,喝了這種湯一來可以安撫她的魂魄,二來也是讓她能抵禦邪物,一旦吃了肉,剛剛修復起來的魂魄就會重新被損壞,切記切記,你們幾個人可不能因爲擔心她營養不良,偷偷給她喂肉類啊,我這是爲了她的生命安全着想。”老乞丐說。
“那那些肉又是做什麼的?”我問。
“這些肉不是給她吃的,是給保護她的人吃的。”
保護她的人?這又是誰?她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啊。
老乞丐也沒得跟我解釋,把肉拿出來,用剛纔那把小刀,把它們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正方形,整整齊齊的擺在乾淨的盤子裡,又倒上了三杯酒,擺在她前面的茶几上,虔誠的拜了拜,對着空氣說道:“請你們保佑陽人雨晴,來年我一定會還願的。”
拜完之後,老乞丐才從我買來的那些食物中拿了一顆蘋果吃了起來,說道:“現在該做的都做完了,只等湯燉好餵給她喝就好了,你們也吃些吧,大家都辛苦了。”
我隨手拿了幾袋豬肉脯吃,家輝老婆喜歡吃甜食,跟家輝兩個人分着一袋巧克力,我們四個人排排坐,吃得津津有味的,其實我們是很少吃零食,尤其是在深夜裡,因爲這樣對胃不好,但是我們今天都累了,不吃點補充體力的話,撐不到天亮。
吃完之後,家輝老婆就先回去了,她每天都是這樣,凌晨兩三點的時候就要回家,因爲他們家裡還有個孩子,她要回去補個覺,第二天早上又要爲他煮好早餐,送他去上學。
“我走了,你們呆在這裡好好看店。”家輝老婆說道。
“慢走啊嫂子。”我說。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家輝變成了我哥,家輝老婆就理所應當的變成了我的嫂子,其實這種感覺也挺好的,我是家裡的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表哥表姐什麼的,也都在外地發展,自己的父母又更願意呆在鄉下,不願意跟我一起在城市裡呆着,所以我在外面打拼了這麼多年,跟我關係最爲親密的也就只有陳琳一走,我就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現在能有他們這樣關照着我,保護着我,讓我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就在豬肉脯快吃完的時候,我纔想起那張紙條,還沒有給老乞丐看過,於是拿出了那張紙條,對老乞丐說:“剛纔我去買東西的那家店鋪的老闆好像會認識你一樣,叫我把這張字條拿給你看。”
老乞丐吃完了一顆蘋果,抹了抹嘴巴,拿着我手裡的字條自言自語道:“真是奇怪了,誰還會來聯繫我這個邋里邋遢的乞丐。”
看完這條之後,他整張臉都變了,掐指算了算之後急忙對我說道:“方明,你剛纔買這些東西沒有付錢嗎?”
“是啊,他說只要我把紙條給你,他就不收我的錢,所以我就買了這麼多東西了,這種便宜不佔白不佔。”
老乞丐很懊惱的拍着大腿說道:“你呀你呀,真是個傻子,早知道我就不該讓你去外面辦事,真是夠會給我惹麻煩的,要不是看在你剛剛受過傷的份上,我現在都想再打你一頓。”
“我又怎麼了?東西不都是買來了嗎?”我莫名其妙的說道。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你知不知道啊,你代替我收下了他送給我的禮物,現在他求我辦事,我想不辦都不行了,真是夠煩人的,之所以想當個自由自在的乞丐,就是不想被這些俗事給牽絆,結果最後還是有人主動尋上門來。”老乞丐搖着頭說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這個人請你辦事嗎?”家輝說道。
“你們看看這張字條上面寫的是什麼就懂了。”
老乞丐把字條扔給我們兩個人,我們看了看上面寫的是一個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後面附帶着一排小字。
“這是我父親的姓名與八字,他現在在醫院中,胃癌晚期,醫生說他活不過半個月了,今天有緣遇見您身邊的人,想請老神仙您幫忙續命,事後一定有重謝。”
“那…那就幫唄,大不了我照樣替你打下手,減輕你的工作量,這樣可以了吧,你也別這麼不甘不願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你救了他,他到時候不也會感激你嗎?”我說。
“可我就是不想跟這些人有牽扯啊,你看我不忍心你被女鬼給迷惑,當初救了你,現在搞得多麻煩。”老乞丐白了我一眼。
我想起之前老乞丐帶我去李莊,又千方百計的勸阻我跟那兩個女鬼進行接觸,確實是花費了不少的心思,自己也覺得有些愧疚。
“這個人的八字怎麼樣?如果是可以救的話,那就救一把唄,也給我們地府減輕減輕工作量,像這樣會得癌症死去的,通常都是生前犯下過一些罪孽的,死了之後基本上都不能昇天,要到地獄裡受苦。”家輝說道。
“你倒是挺精明的嘛,總懂得千方百計的給你們減輕工作量,來增加我的工作量,算了算了,我本來也就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就幫他一把吧,這張字條先收起來,等明天有了空閒再說。”老乞丐說道。
這時,湯差不多好了,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老乞丐又往裡面添加了一些捻得極細的粉末,用勺子攪拌了一下,叫我把雨晴給扶起來。
我把雨晴扶起來,她全身軟得跟一灘爛泥一樣,身上也發出爛泥的臭氣,稍微觸碰一下她的頭髮,她的頭髮就跟乾枯了的小草一樣,一碰就斷,跟剛纔在家裡的時候,已經有了雲泥之別,要不是爲了救她的性命,我還真的一點都不願意碰她,老乞丐卻沒有露出半點嫌棄的神色,拿了個勺子,將自己燉好的湯,一口一口的喂進了她的嘴裡,好像在照顧一個小嬰兒,非常的細心。
雨晴雖然睡着了,但是好像又還有一點意識,時不時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那碗湯看起來就很清甜,燉爛了的紅棗等等在裡面沉浮着,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來粉紅色,還顯得挺夢幻的。
“方明…我在找方明…他人呢?”
她喝完了湯,嘴裡喃喃自語着,又讓我覺得一陣心疼。
老乞丐輕輕的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示意我可以把她放下去了,我怕會驚動到她,放的動作很輕柔,在我懷裡的那個女人好像沒有骨頭一般,我感覺自己捧着的不是個人,而是燃燒過的蚊香,動作稍微重一點,都怕她會碎了。
“方明…”她還是醒了,輕輕的握住了我的手,睜開眼睛。
“叫她多休息,兩個人不要說太多的話,她現在非常虛弱,說話會損傷到肺氣。”老乞丐在我耳邊交代了一句,很識趣的走到了寵物店的另外一頭,去跟鴨子聊天,家輝見狀也走了過去。
“雨晴,你累嗎?”
“累啊,但是我現在很想跟你聊聊天…好痛…我這是怎麼了?我總感覺自己剛纔做了一場噩夢。”她開口,說的話像是天邊的一塊小云朵,又輕又軟,風一吹就能吹走。
“沒事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那我還是你愛的人嗎?”雨晴忽然這麼問我,我被問得啞口無言,過了幾秒鐘纔想起來,她剛纔一定是跟另外一個我在一起,那個我還說了好些甜言蜜語來哄騙她。
“當然啊,快點睡覺吧,我數三聲你就把眼睛閉上,好嗎?”
我說道,她現在是最承受不起打擊的時候,而且剛纔陳琳也是那麼吩咐我的,我媽媽經常教導我千萬不能說假話,但是在這種時候,我覺得說一句讓她心安的話,應該也無妨吧。
“我的嘴巴怎麼了?”
“不小心割了一下,沒事的。”我說。
雨晴點點頭,把眼睛合上了,不久之後就睡了,她的睫毛很長很濃密,我以前從來都沒發現過這個細節。
“老乞丐…她要多久才能恢復啊?”我走到老乞丐身邊,對他說。
“普通婦人生產過後要一個月才能離開房間,這叫坐月子,她的這種情況更損傷身體的多,起碼…要半年的時間吧,如果恢復不好的話,唉…她怕是連投胎的資格都沒有了。”
“那也太長了一些,有沒有什麼方法是能縮短時間的?雨晴那種性格的人,如果長時間都不讓她出門的話,她肯定會覺得悶的。”我說。
“你急什麼?我話還沒有說完呢,那種湯對她的身體恢復很有好處,只要她願意按照我說的,一日三餐都喝那種湯,不要吃任何肉,也不要喝酒,保持身心安寧,一個多月之後應該也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所以這一個多月非常的重要。”老乞丐又對我說。 щшш _ttk an _¢ 〇
“那敢情好啊,我每天都燉給她吃不就行了,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做。”我說道。
“傻子,你真覺得自己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嗎?實際上你要做的事情可多了,這家寵物店隨時都會出現各種意外情況的,你能不能保證得了她一日三餐都有湯喝啊?”鴨子忽然說。
“我覺得也是,只要你呆在店裡,那些鬼魂啊,通緝犯什麼的都會主動找上來,想休假也是不可能的,這可是閻王派給我們的緊急任務,你敢拖延,小心他一氣之下把你跟陳琳兩個人拆散開來,到時候你們就真的一點緣分都沒有了,你還是僱一個人專門來照顧雨晴吧。”家輝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