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東向悅動歌舞團遞了推薦書。
因爲有權貴推薦,所以那位樑團長便毫不猶豫地收下了盈袖這個新人。
雖說本團僅接受推薦人,但在每年的五月和十一月,便要對外招生,尋找民間最有天賦的歌舞愛好者。
樑團長說:“每個新生,在進團之前,還要接受汪老師的考覈,但是程先生您來得很不湊巧,汪老師她現在已經趕往上海的分社舉辦歌舞比賽了,您若是不急的話,就等她回來了,再帶上官小姐上門,接受汪老師的考覈吧。”
“她還有多久纔回來?”
“她前天出發上海,怎麼也該在那待一個月吧。”
一個月……
程東垂下眼簾,他的時間,很緊迫,等不起這一個月。
於是他決定,現在就帶盈袖去上海見汪老師。
盈袖沒有異議,回家告訴姥姥,說要出趟遠門參加考覈。
傅老太太是知道她這半年受的苦的,心裡還是憐愛她的。現今她能去參加娛樂活動。改變一下心境也好。
傅老太太很感謝程東,是他帶動了袖丫頭。她覺得這兩人是頂配的,一個性子冷、倔強,一個性子寬和,能包容。雖說程先生是娶過老婆結過婚的,但無礙他的優秀。
傅老太太很希望他們能在這一程當中,產生感情。
臨行前,她給塞了兩百塊錢給盈袖,說到了上海,給自己買幾件漂亮的衣服穿穿,要做明星的人,衣着要時尚些,體面些。
盈袖很感動,但不願收老人家的錢。還是程東善解人意,他說:“老夫人放心,她的衣裳,我已經給她準備好了。”
程東確實給盈袖買了很多衣服,且件件是高端定製的衣服,不管是禮服還是日常穿的衣衫,都是國外定製的名牌。
盈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捲髮、戴小禮帽,腳踏褐色的馬丁靴。
這是程東給她挑的衣服。
很時尚很大方,也很亮眼,他的眼光和品位顯然是不錯的。
而他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黑,長風衣,黑禮帽,拄着紳士手杖。
這麼洋派的男人,怎麼會是記憶中那個寡淡又守舊的人呢。
盈袖暗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幾乎在他們的車子開出第十三區的時候,一輛雪弗萊就迎面而來,然後從邊上飛馳而過。
車主好像很急,油門踩得很重,“咻”地一下就過去了。
“現在的年輕人啊,就這麼愛飆車,這種是很容易出事故的。”程東和盈袖一起坐在後座,瞧着剛剛與他們擦身而過的雪弗萊。
盈袖卻是在想,車子這東西,裝備還不是最完善的,有哪個人敢輕易飆車玩命?不知怎的,她莫名想起某個張狂的人。
當他們到達火車站,改坐火車時,慕奕那邊總算到了傅府。
慕奕今天爲了顯示出自己的誠意,特意換了一身白襯衫,咖啡色馬甲、同色系西褲以及皮鞋。
他知道自己穿軍裝的時候,太冰冷太嚴肅,怕嚇到她,嚇到她的家人。
所以特意打扮得很正式很紳士。
慕琪那個老剩女總是說,對女士要紳士,纔會給人家留下一個好印象,他左右照看鏡子,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帥斃了,紳士極了。
“我今天,帥吧?”在下車之前,他又問起了清源。
清源咳了一聲。“很帥,少帥您可以的。”
可憐的他,從今早六點起牀,就跟着他去百貨公司買衣服,費心費神幫他挑了好幾件,又說評價什麼的。自從他穿上這身,就自戀得不行。老是問他帥不帥,這已經是他一路上問的第九次了!
也不知道少帥是不是太不自信了,還是怎麼了……
傅府的門房是個中年大叔,看着很有精神勁兒。
慕奕想,這個可比上官府那個老頭看起來順眼多了,就連府門也是這麼氣派,頭頂上的牌匾清貴逼人,蒼勁有力的字,透着一股名門世家的清高貴氣。
門房大叔瞧着眼前人氣宇軒昂的,還開着豪車,一時摸不清他的身份。
大叔給傅家管了十幾年的府門,還有哪些貴客是他沒見過的,可這個人,他着實不認識。
於是他上前問:“這位先生,請問您找誰?”
“盈袖,上官盈袖。”慕奕咬字清晰地道出她的名字。
門房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緊。
對了,老夫人前陣子吩咐下來了,若有人上門來詢問孫小姐的,就一律不予接見。
是以,他清了清喉嚨說:“雖說上官小姐是傅家的表親。但是,這位孫小姐已經嫁了人,已經很久沒到府上來了。”門房大叔快要頂不住男人強大的壓迫力了!語速放快,說:“所以,先生您應該是找錯地方了。”
“是嗎。”慕奕聲音冷漠,居高臨下地盯着他,“所以你這是要趕我走了?”
“不敢……”門房大叔覺得有點兒蛋疼。心想這個人不會是故意上門挑事的,他真想把他罵走,可他在他迫人的逼視下,很沒出息地手腳發顫。
慕奕說:“我既收到她在你們這裡的消息,我今天就非要進府不可。”他不是在徵求他的同意,而是告知他。
門房實在抗拒不了他,咬咬牙。就讓他進去了,反正,孫小姐已經離開了。
清源跟在慕奕身後,左瞧右瞧的。
這傅府真是佈置雅緻,還是清時的古色古香,建築上沒有一點西方的痕跡。
這時候,傅老太太正好從石橋上走過。傅蘭扶着她剛從後園走了出來。老太太一路跟着孫女說着園子的幾株橘子樹的果實太酸澀,傅蘭都沒回聲。
老太太不禁順着她的視線往後看,就見到一個英俊的小夥子和一個面貌普通的隨從。
她皺了皺眉,門房是怎麼弄的,怎麼連不認識的人都放進府裡來,這個人她老人家見都沒見過。
“奶奶,他是誰?”傅蘭問。
老太太也不知。正要喝問,門房就從前面急步來了。
他焦急地看了慕奕一眼,壓低聲音對老太太說:“老夫人,這位說是來找孫小姐的,我跟他說小姐好久沒來這兒了,想讓他走,可趕不走他,只好帶他進來瞧瞧了。”
“嗯,”老太太沉聲吩咐,“你先下去,這裡交給我。”
門房應了聲,轉身離去時,跟慕奕介紹道:“這位先生,這是我們老夫人。”
慕奕向來倨傲,但他卻是個對老人孝順有禮的。他看着眼前這個老人家,雖是年過古稀,但看着,和尋常的老太太不一樣。
她的眼神是犀利的,具有一定的權威,想來她就是盈袖最敬愛的姥姥了。
慕奕斂了斂眉,道:“姥姥您好。”
老太太看他這個模樣。心裡已然猜出他就是傷害袖丫頭的那個慕少帥了。想到這,她板着臉說:“誰是你姥姥,無親無故的,小子別亂喊!”
慕奕微微皺眉,昂起頭來,嚴肅地說:“我既是盈袖的丈夫,她的親人,便是我的親人,我叫您一聲姥姥,不是合情合理麼?”
老太太不領情,“我怎知道那丫頭,嫁的是什麼人家,你又是什麼人,說是她丈夫?”
“我是天津司令之子慕奕。”
話落,傅蘭吸了口氣,沒想到這個男人,來頭這麼大。於是她問:“你登門是所爲何事?”
慕奕答:“找盈袖。”
“真是好笑!”老太太的柺杖往地上一敲,冷哼,“你的人不見了,居然找到我府上來了,是什麼道理?”
慕奕知道這件事是他理虧。是以他說:“我與她吵了架,她便鬧脾氣離開,我此番是來請她回家的。”
吵架、鬧脾氣離開?
老太太一想到袖丫頭清清瘦瘦,臉色帶着病中的蒼白的模樣,又加上小沈說,丫頭是被虐待的,逃出來的時候,帶了一身傷。
可這個男人,竟然還好意思說,是因爲夫妻吵架冷戰,賭氣離家出走!
老太太氣得胸口起伏,“你走,我們傅家不歡迎你!”
老人家覺得,這小子再不走。她就快忍不住要破口大罵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了,到時袖丫頭待在府上的事,就瞞不住了。
慕奕不知道這老太太對自己的態度爲何這麼差,但他今天,可不是送上門來找罵的。
“老夫人,我只問一句,盈袖是不是在您府上?”
“門房不是告訴你,沒有嗎?”
慕奕知道盈袖肯定在府上,而這些人,還妄想瞞住他,他實在沒耐心跟他們周旋,便給清源使了個眼色。
“老夫人,既然您不肯說實話,我就親自搜尋了。”說完。他繞過老太太,與清源兵分兩路,一人往前院客廳,一人往後院客房。
此刻,慕奕恨不得多帶幾個人來,就能迅速分工,把人找到了。
老太太怒極。“來人,去給我叫衙門那邊的人來,抓起這兩個私闖民宅的賊人!”
清源背後中箭,心塞塞地想,什麼時候,他變成了私闖民宅的賊人了……
而慕奕倒是不管的,反正就算衙門巡捕房來了人。也沒誰敢抓他。再者,他慕奕只是來找回自己的女人回家而已,又不是幹了燒殺搶掠的事了。
他幾乎能肯定,他的盈袖就在裡面,這座宅子裡面!
一想到能見到她,他就滿心興奮,可興奮之餘,又有點無言。
等會兒若見到她,她會是什麼表情呢?他第一句話要對她說點什麼呢?
他如今,就像一個初開情竇的毛頭小子,歡喜着,兀自緊張着。
他越想,便越發忍不住,俯身衝了進去。
不料身後響起女子清脆的聲音,“不用找了,上官盈袖去上海了!”
宛如一盆冷水從頭兜落!
慕奕驀地轉身,鷹眸冷厲地射向她,“你說什麼?”
“我說,”傅蘭幸災樂禍,“你的女人,她和另一個男人。早就離開了北平,往上海去了!”
“閉嘴!”老太太怒喝。
明天下午四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