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竹桃香婁燕婷難產;禍不單行顧盈盈被捕——題記】
又是一個十五,天氣逐漸炎熱起來,夏季夜晚的風拂來也是溫暖的。顧盈盈在鎮軍大將軍府的品逸軒翻看玉堂春的賬冊。
楊毅涵如一陣風飄過來,依舊是一襲黑衣。自從那天晚上在秦王府外打了小半架,兩人再也沒見過面。
顧盈盈從賬冊中擡首,端詳着這個黑衣男子,心道,他穿白衣其實很好看,幹嘛整天穿黑色裝深沉?還是說,故意爲了區別兩個身份?不過這些問題自是不好開口問了,因爲那一天兩人也約定當做沒見過。
楊毅涵也打量着顧盈盈,她一身月白,裙襬處是蓮花朵朵,不禁想起初見時她作爲唐蓮子,步步生蓮的曼妙身姿,那是他是第一次看到走路都能走得那麼優雅漂亮的人。可是那一夜她穿一身黑衣,胸前是大朵金色曼陀羅,黃金面具覆臉,張揚冷豔,出手狠辣無情。而她平時,似乎從不穿黑紅兩色的衣服。那麼,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
兩個人都凝視對方許久,直到一旁的燈花爆了,才驚覺自己想多了。楊毅涵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俊臉微紅,急忙拿話掩飾過去:“這麼晚了還看賬冊?”
顧盈盈的人皮面具做的時候是選擇了能透出一半臉色的那種,因此,此時基本察覺不到她臉色的變化:“不過是閒來無事,不看這些,還看什麼?四書五經?樂府詩集?都倒背如流了,看的有什麼意思?”說罷露出一副自嘲的表情。
楊毅涵盯着桌上的賬冊看了半晌,劍眉微皺:“你確定這是賬冊?”
顧盈盈一轉頭,看着賬冊上的阿拉伯數字123,還有分科的丁字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是我的獨門記賬方法,可比你們那些好用多了!”
楊毅涵也不再問。他總覺得,對着唐晚,很多話都說不出口,要麼就是說了會不妥當,要麼就是說了等於白說。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不需要再問;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問了很唐突,她也不會說。兩個人就像隔了一道鴻溝,可是沒有人願意跨過那道鴻溝。
顧盈盈也有這種感覺,她覺得自己和李章就沒有這道鴻溝,她和李章相處,姑且可以算得上“坦誠相待”,兩個人什麼都不會忌諱,什麼都敢說。可是她和楊毅涵,大約兩個人身上都藏着太多秘密,有太多責任,都會防備着對方,會互相猜疑。
這一夜就在這樣的猜疑和沉默中過去。
五月二十六的時候,顧盈盈正在玉堂春視察,李筠身邊的侍衛長冷鑫來找她,說王妃要生了。
顧盈盈立刻趕到秦王府,衝進內室,婁燕婷已經痛得大叫,汗水打溼了她的秀髮,貼在枕側。顧盈盈看得心酸,握緊她的手:“燕婷,撐着,有我在,不會有事的。”說着把起脈來。
婁燕婷果然安靜了一些。顧盈盈查看一番,羊水還沒有破,但是婁燕婷一直在陣痛。雖然早就料到她會難產,平時還給她吃了很多藥,以減輕生產時的痛苦。可是這樣痛下去,到生的時候肯定沒有力氣的。於是當機立斷開了催產藥,吩咐太醫一定親自煎藥。隨後給婁燕婷施針催產。
一碗催產藥下去,顧盈盈趕緊把參片放進婁燕婷口中,指導她用力。
半個時辰後,一生嬰兒的啼哭讓衆人鬆了一口氣。顧盈盈剪斷臍帶,將小世子包好,親自送出去給李筠。
李筠自是喜出望外,笑着接過兒子:“告訴燕婷,她辛苦了!”古人認爲產房不詳,丈夫一般是不會進去的。
顧盈盈點頭,又進入內室,握着婁燕婷的手:“王爺說了,讓我轉告你,你辛苦了!”
婁燕婷臉色慘白,虛弱地點頭:“小唐,謝謝你!”
顧盈盈又給她把脈,這才發現她脈象並不好,有大出血跡象,急忙給她施針,又叫來太醫寫了一個方子,讓太醫去煎藥。
“燕婷,你忍着,是不是很痛?”顧盈盈看着臉色如紙死死咬着牙的婁燕婷,心疼焦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很……虛弱……有東西……流失……”婁燕婷更加虛弱了。
顧盈盈掀開被子,見到隱約的血跡,還好並不多。此時此刻,最重要就是找出原因,挽救燕婷。想到此,她漸漸冷靜下來。
“理論上是不會大出血的,肯定有外因。”顧盈盈想着,把屋子檢查了一遍,最後在香爐前停了下來。
“把這個香爐丟出去!”顧盈盈終於發現了罪魁禍首,這個香爐裡,有黃花夾竹桃,引起了婁燕婷大出血。
婢女連忙拿了出去。顧盈盈回到牀邊,撫着婁燕婷的額頭柔聲安慰:“燕婷,別怕,害人的東西我已經拿出去了!是黃花夾竹桃,剛纔進出的人那麼多,誰點的香,恐怕很難查。”
婁燕婷雖然虛弱,腦子還是清楚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這時,外間一陣混亂。通報的人說長安城府尹盧佩奇帶着衙役要進秦王府抓雲水間老闆唐晚。
顧盈盈耳力好,自然是聽到了,先是嚇了一跳,爲何要抓自己,雲水間老闆,也就是雲水間出了事情?雲水間一直妥善經營,怎麼會惹到官府?可是燕婷這邊還沒有脫離危險,自己肯定不能現在出去。
站在內室門口,顧盈盈對李章說:“子旭,王妃現在大出血,你能幫我先拖着嗎?能拖多久是多久!”
李章看見顧盈盈忙的額頭都是汗水,雙鳳眸中盡是焦急,當下點頭出去了。
顧盈盈則轉回內室,看着婁燕婷。
李章把盧佩奇寒暄了一大段,盧佩奇平時和六皇子關係就好,如今也不敢拂他的面子。到最後實在不行了,盧佩奇就說:“殿下,下官也是奉命來提人的,要是交代不出去,上頭也要怪罪的!”
“唐姑娘到底犯了什麼錯?”李章疑惑。
“是大理寺審的案子,具體的下官也不清楚呀!”盧佩奇很是爲難。
“唐姑娘現在在幫三嫂接生,要是這個時候她走了,三嫂母子有什麼事,三哥要開罪你,也不是本皇子能攔住的!”李章有些威脅的意味,一邊又在想,小唐到底犯了什麼事情?
“那,下官就去王妃的院子外等!”盧佩奇自然也不是軟柿子。
李章也不好再攔,只帶着盧佩奇慢慢繞到了水韻閣。
水韻閣這邊,止血藥送了過來,顧盈盈聞了沒有錯,給婁燕婷喝了下去,終於是不再出血了。
盧佩奇就在外面,卻也不好進去,只是隔着牆壁喊話,讓顧盈盈出來。
顧盈盈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寫下“田七紅棗燉雞”和“歸桂紅糖粥”的藥膳方子,吩咐了太醫,從從容容的走出去。
走過李章身邊的時候小聲說:“謝謝你子旭,我有不好的預感,來者不善,而且挑這個節骨眼,恐怕和你三嫂有關。燕婷母子,就拜託你看着一點了。王爺現在,我不信任。”
李章聞言,點點頭:“你自己小心,大理寺那邊我會着手查,也會打招呼的!”
“謝謝!”顧盈盈說着,就跟着盧佩奇走了。她倒要看看,是誰和雲水間作對,和她作對!不過現在她最擔心的,是雲水間的人,於是路上偷偷發了一個信號,讓江誠昊和萬一帆儘量保住他們。
到了大理寺,顧盈盈自覺地跪下,將自己的氣質掩飾好,就像沒有她這號人一樣。
大理寺卿劉文嚴看着跪在下方貌不驚人的顧盈盈,實在難以想象她是長安城最紅火的雲水間和玉堂春的老闆。據女兒劉欣蕊說,這個女人和秦王妃的關係還不一般。
“大膽刁民,你可知罪?”劉文嚴拍着驚堂木。
怎麼這樣亂七八糟的?一上來不說誰告你,告的是什麼,就問是否知罪?顧盈盈不卑不亢地回答:“民女不知所犯何罪,還請劉大人明示!”
“哼,裝糊塗!”
這時,盧佩奇又帶回來十來人:“大人,這些是雲水間裡沒有來得及走的夥計。這些是雲水間搜到的賬冊!”於是指揮衙役擡了不少東西上來。
顧盈盈連忙望過去,只見萬重山、羽畫還有幾位廚師都沒有在裡面,微微鬆了一口氣。
“大膽刁民,雲水間逃稅,證據確鑿,還想抵賴!”劉文嚴發話的時候,盧佩奇已經退了下去。
顧盈盈理了一下思路,她可是納稅守法的好公民,這又是什麼回事?大梁律法,對於她這種無固定居所的商人,其實就是沒有戶口的商人,要徵收三十分之一的所得稅。而她因爲要掩蓋哥哥顧少安是雲水間股東這件事情,向來都是直接按照雲水間總利潤的三十分之一交稅的。
“大人,民女一向依照規定交稅,還請問證據是什麼?”
“好,先上物證!”劉文嚴說着,旁邊的人扔了一本賬冊到顧盈盈面前。
顧盈盈撿起來,翻了一番,是普通的古代賬冊,但是,記錄的看上去是雲水間的賬,實際上卻和雲水間的實際不符和。
“還請問,大人這本賬冊,是從何而來,講的又是什麼?”
“這是你的一個夥計爲了揭發你,從你的賬冊裡偷出來的,裡面清楚地記錄了你雲水間真正的收入,你應該交的稅是目前的三倍!按照大梁律法,應處以徒刑!”劉文嚴一副鐵面無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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