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心,獨自悲傷;誰的愛,令誰彷徨——題記】
顧盈盈緩緩睜開眼睛,身體除了痛,就是痛,還有一種虛弱感。回想起昏迷前最後一幕——所以,她是得救了嗎?
眨眨眼睛,轉了轉頭,看見羽畫趴在牀邊睡着了,眼睛又紅又腫,跟核桃似的。顧盈盈不由輕笑:“這個傻丫頭!”
許是聽見顧盈盈的聲音,羽畫醒轉,瞧見顧盈盈睜大眼睛看着她,驚喜道:“小姐,你醒了!”
“小姐,你不知道,你流了好多血,我都怕死了!”說着,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下來。
“傻丫頭,我不是沒事了嗎?再哭就要瞎了!”顧盈盈神色溫婉。
“我很擔心小姐,以前在家的時候,小姐可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罪,吃過這樣的苦。”羽畫滴着眼淚。
“好了,一切都過去了!”顧盈盈伸出右手,拍拍羽畫的腦袋。
李章火急火燎地走了進來:“姑奶奶,你終於醒了!都六天了!”
顧盈盈挑眉:“這麼久?今天是什麼日子?”
“十月二十九,我來,是要謝謝你,再向你道歉!”
“聽起來很矛盾。”
“謝謝你,是因爲你保護我;道歉,是我害你受傷,對不起!”李章態度誠懇。
顧盈盈笑:“明明就是同一件事,還說出兩番道理。好了,我沒有放在心上,這是哪裡?”
“我府上,這段時間,你就在我府上養傷好了,廚子丫鬟,任你差遣!當我賠罪!”
顧盈盈翻白眼:“你別一副委屈小媳婦的樣子,我還是看溫和有禮的你比較順眼!”
李章聞言恢復了平時的表情:“是,你要吃什麼?我吩咐人做。”
顧盈盈想了想:“紅棗銀耳粥吧。”
李章聽完就出去了。過了一陣子,楊毅涵走了進來。
顧盈盈轉頭望着他,溫和地微笑:“謝謝!”
“不用謝!”楊毅涵依舊是冰塊臉。
“之前的要求我還沒有提,如今一命抵一命,倒也扯平了!”
楊毅涵鷹眸盯着她,久久才說:“以後不要那麼傻。”
顧盈盈愣了一下,隨即說:“也許我從來都很傻。”
接着是一陣沉默。
“你好好養傷吧,其他的事情別操心了。”楊毅涵拋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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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盈盈正在百無聊賴的“療養階段”。
“羽畫,你念首詩給我聽吧!”
羽畫結結巴巴地念《漢樂府》。
“算了算了,還是給我看賬本吧!”
看了一會兒,頭昏眼花。
“你描幾個花樣子給我看看吧!”
等到李章終於允許她下牀了,她才見到了闊別數日的江誠昊。
江誠昊自然是戴了顧盈盈給他的人皮面具,走進了六皇子府。
“你怎麼傷得那麼嚴重?”江誠昊見到滿身繃帶的顧盈盈,驚訝地說。
“寡不敵衆唄,我如今急需一支自保力量。我原來的山賊衛隊,在城南,讓羽畫帶你去找他們,他們的領頭是萬一帆,萬家刀法很好。如今我痛定思痛,要組建自己的武裝力量。羽畫,我念你寫。”
顧盈盈口述了一遍曼陀羅宮章程。組建曼陀羅宮,顧盈盈任宮主,北堂堂主江誠昊,南堂堂主萬一帆,並將原本兩隊人馬全部打散。服裝、暗號、聯繫方式全部一一作了規定。又吩咐兩個堂主在她傷好之前加緊訓練,傷好後她要檢查成果。
如此休養了八九日,顧盈盈已經可以到處走動了,後面的藥,都是她自己配的,醫術,自然是法清門天下第一,她更相信自己的師門。
這一天,她在六皇子府閒庭信步。第一場雪已經下了,路上的積雪早已融化,草地上倒是有一層薄薄的白色晶瑩。前方是一個獨立的院落,顧盈盈走進去,只見院中遍植梅花,如今還沒到花期。繼續往前走,透過窗戶就看到李章正在屋子裡作畫,儼然十分認真的樣子。
顧盈盈從沒看過李章如此認真的表情,她看過他的溫潤如玉,看過他毫無顧忌地嬉笑怒罵,卻從沒看過他如此認真執着的神情。她不忍打擾他,就這樣靜靜站在窗前看着。
雪又紛紛揚揚下起來,卻不大,晶瑩的雪花飄落在顧盈盈披散的墨發上,雪白和烏黑相互映襯,格外美麗。
許久,李章擡起頭,纔看見窗外的女子。她披着狐裘大氅,星星點點的雪花落了一頭,卻只是靜靜站着。
“小唐,下雪了,進來吧!”李章溫和微笑。
顧盈盈淺笑,這才進了屋子。暖爐的熱量漸漸讓她髮梢的雪昇華。她緩步走入,才發現這大約是李章的書房。然而下一刻,她驚覺,這間屋子掛滿了一個女子的畫像。
有的蓮步輕移,仙姿婀娜;有的輕舞曼妙,絕美如畫;有的衣袂飛揚,飄逸靈動;有的婉轉溫柔,巧笑倩兮。然而共同點是,那女子,都有一張舉世無雙的絕美面龐,遠山黛,雙鳳眸,精緻的鼻樑,水潤的脣瓣——
那是自己面具下的真顏呀!
滿屋子的畫像,滿屋子的畫像都是顧盈盈!
她窒息了,雙眼死死盯着李章,彷彿要看出什麼來。
對了,上次他醉酒的時候,喊的,難道,就是自己的名字?
老天開了一個什麼玩笑?他,喜歡顧盈盈,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李章沒有避諱她直愣愣的目光,坦然與她直視。他把她當好朋友,沒有打算瞞着她。
半晌,顧盈盈斟酌着怎麼開口:“這個女子,是你的心上人?”眼中帶着疑惑。
李章坦然點頭。
“能給我講講她的故事嗎?”顧盈盈強壓下心頭的震驚。
李章沉默,看着面前的畫像,許久才說:“下雪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兩個人走在六皇子府的長廊上。長廊很長很長,彷彿總也走不完。
顧盈盈死死拽着雙手,強迫自己保持平靜。
李章的聲音很輕柔,很平淡,卻飽含深情。
“她叫顧盈盈,當年是名動天下的第一才女、第一美人,你大概也聽過吧?”
“是。”
“第一次見她,是我十二歲。她在宮宴上彈《鳳棲梧》。”
“我當時,還小,不懂什麼是愛。只是覺得,她彈得很好。後來我也喜歡上音律,也很用心地學。”
“第二次見她,是我十六歲,還是宮宴上,她跳她自創的《霓裳羽衣舞》。那是她的成名舞,那一夜,她名動天下。”
顧盈盈的淚水終於忍不住,一滴晶瑩的淚落下。
“那時,我終於明白我的心意。原來,我的心早已交給她。”
“可是父皇卻把她賜婚給太子,我,無能爲力。”
李章好看的脣角帶着一點傷感的笑意,不似平時溫雅的笑,而他的眸中,已經有了點點淚意。
“從此,我與她無緣,我只能在書房裡靜靜畫她,思念她。我吟詩作畫,賞歌看舞,只是因爲,我想念她。”
顧盈盈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假如皇上當年賜婚的是李章,這應該是一個神仙眷侶的美好結局,可是……
“但是隻能想念。我愛她,只希望她幸福,希望太子好好對她。”
“可是後來,她死了,是太子,是太子下的手。”李章雙拳緊握,滿目悲痛。
顧盈盈擡眸望着他,旋即又心虛地低下頭:“所以,後來你們再也沒有見過?”
“此生,我和她僅僅兩面之緣,兩面之緣,卻是一輩子。”一眼,萬年。
兩面之緣,他的那些畫像,畫得那麼好,可見這兩面,他真的用了一生來記住。
眼淚決堤。
此刻她有一種衝動,想要告訴李章她就是顧盈盈,可是又疑慮重重——他喜歡的是原主顧大小姐,而不是她這一抹幽魂。
“你,喜歡她什麼?”猶疑着,還是開了口問。
李章望着長廊外白雪茫茫,頓住了腳步:“她的出塵仙姿,她的絕美舞蹈。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有那樣超凡脫俗的氣質。你還記得那天在玉堂春,我說,你裝扮起來很像一個故人嗎?”
“你是說她嗎?”那是因爲,她本來就是她,卻又不是她……
“嗯。其實我很想忘記她,可是卻怎麼也忘不掉。”一縷落寞,一絲憂傷。
“那樣美好的女子,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忘掉?”李章的眼裡是迷戀,是哀傷。
沉默良久,顧盈盈伸手抹了抹冰涼的眼淚,長嘆一聲:“我給你唱首歌吧!”緩緩開口,唱出張婧的《這樣愛了》。
誰的心誰獨自流浪
誰的愛不經意地悄然滋長
遠去的回憶再也尋不回
我只有往前飛飛過千山萬水
……
誰的心誰獨自悲傷
誰的愛在失去之後才觸動了心房
你只會不停往前追
追悔重重你錯過的美
時光的錯位誰會記得誰
……
你就這樣愛了
在離別後開始了
誰消失離開誰停在原地
默默地哭泣是你
我多想一輩子
不是隻要片刻地相依
我會在下一世等你看那溫暖晨曦
……
誰的心誰獨自悲傷
誰的愛在失去之後才觸動了心房
你只會不停往前追
追悔重重你錯過的美
時光的錯位誰會記得誰
……
你就這樣愛了
在離別後開始了
誰消失離開誰停在原地
默默地哭泣是你
我多想一輩子
不是隻要片刻地相依
我會在下一世等你看那溫暖晨曦
……
你就這樣愛了
在離別後開始了
誰消失離開誰停在原地
默默地哭泣是你
我多想一輩子
不是隻要片刻地相依
我會在下一世等你看那溫暖晨曦
……
哀傷的歌聲響徹六皇子府,李章的淚水終是落下來。
顧盈盈終是有了決斷:如果,如果對着換了一張臉的自己,李章還會動心,那麼她就告訴他,她就是顧盈盈。
其實,也許那個顧盈盈,真的在下一輩子等着他呢!
楊毅涵走在六皇子府裡,聽到顧盈盈的歌聲頓時停住了腳步。他就站在長廊的另一端,聽着歌聲,面色雖然平靜,眼睛裡卻閃過複雜的神色。他纏着黑色腕帶的左手撫上了心口。
顧盈盈一邊唱着,一邊走出長廊,走到雪白的天地裡。雪花飛舞,她旋轉着用雙手捧住晶瑩。三千青絲飛舞,盛着片片雪花,如一朵美麗的雪蓮,綻放在純淨潔白的世界。
歌聲落下,顧盈盈雙手捧着雪:“子旭,來堆雪人吧!”然後綻放最真摯的笑容。
李章將神思收回來,就看到她在院子裡滾着雪球,溫雅一笑:“好。”
嘻嘻哈哈的聲音傳來,楊毅涵望着雪地中的兩個人,鷹眸中閃過一絲溫然。
“雪人要怎麼堆?”李章愣愣地問。
“不會吧,你沒堆過雪人?”顧盈盈睜大了眼睛。
李章搖了搖頭。
“皇宮長大的孩子真是可憐!”顧盈盈嘆口氣,“第一步,先滾雪球,一大一小兩個雪球!看到了?”
“第二步,把兩個雪球壘起來,上小下大。”
“不像呀!”李章溫和地問。
“等一下就像了!找樹枝和石頭,給他們做眼睛鼻子嘴巴。”
顧盈盈擺弄了很久:“你看,這樣像了吧?”說完又解開身上的狐裘大氅,給雪人繫上。
李章笑了:“確實很有趣!”
顧盈盈神色複雜地望着他——剛纔那些畫作,他的那些話,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裡。這個癡情種呀!
“你傷還沒好全,把狐裘穿回去吧!”李章轉眸望着她。
顧盈盈淺笑:“好。”於是又把狐裘拿下來穿好。
“對了,你不是說,要和我改編《春江花月夜》嗎?趁我在你府上,趕緊呀!”
“你會不會太操勞了?”李章有些擔心。
“我已經沒事了,你放心,先從樂曲開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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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肩並肩向白茫茫的世界裡走去。如果,這樣能讓你思念她,那就讓你快樂地思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