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宮牆出了宮門,顧盈盈倒在凌承瑞懷裡。
“丫頭,怎麼回事?”凌承瑞焦急地問。
“上……車,回……唐府!”
馬車上,凌承瑞把了她的脈,突然猛點她幾個大穴,顧盈盈哇一下吐出了許多藥汁,一股刺鼻的紅花味傳來。
“絕子湯!果然帝王無情嗎!”凌承瑞咬牙切齒。
“我……沒有選擇,否則……就是……鶴頂紅……”顧盈盈虛弱地靠在馬車壁上。
正如皇上所言,她就是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這碗絕子湯,次要目的纔是絕子。以她的姿色和能力,要想當皇后並不難,日後有了兒子,掌控朝政……然而絕子湯喝下去,她此生都不會有牝雞司晨、做第二個呂后的危險。
當初漢武帝賜死鉤弋夫人,爲的是子少母壯,防止鉤弋夫人成爲第二個呂后。然而,皇上比漢武帝更爲謹慎,直接阻止她有孩子。沒有血脈,纔是萬無一失。何況,這個朝廷這個大梁,還有用得上她顧盈盈的地方。
但是,這只是絕子湯第二重要的目的。絕子湯最主要的目的,是測她的忠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她猶豫了,接下來等着她的,就是砒霜!
其實皇上縱容楊毅涵做這麼多,不過是爲了拿捏顧家,從而拿捏她罷了!
楊毅涵,你真以爲你是給你的母妃報了仇嗎?
皇上,永遠是皇上!從他十幾年前選擇給楊瑾瑜下毒給你下毒開始,他就不再是以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身份對待你們。他,永遠只是高高在上需要掌控一切的君王!
有一個顧盈盈在,皇上很放心,卻又很不放心。放心,是因爲國家大事都有自己出謀劃策。而不放心。也是因爲自己出謀劃策。
另一方面,如果她所料不錯,皇上是存了一份讓李曜繼位的心思。只是不知道這心思能不能得到迴應。他不是說過嗎,不想讓自己深愛的女子捲入深宮纏鬥。是呀,他怎麼會讓白非晚受那樣的苦楚?
讓他繼位,勢必要肅清朝中反對勢力,所以趙王和八皇子前不久都放出來了。怕就是要讓他們和秦王鬥下去。讓李曜漁翁得利!
那麼。她顧盈盈絕對要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否則李曜繼位,他們還能活命嗎!秦王,成了她朝廷中的救命稻草。
“我已經傳信讓元悟來了,他從豫州回法清門。一定路過長安,你師兄醫術絕頂,一定能治好你!”凌承瑞把顧盈盈抱到牀上,先給她象徵性地開了一些緩解的藥。
“治不治得好……都沒關係了……不過是絕子而已……我死都經歷過,還怕什麼?”她笑得悽然。
“丫頭,你……”
凌承瑞無奈地搖頭。
他如何會不懂她?她是最堅強的人,也是最脆弱的人。她爲了在乎的人從不計較付出,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那些重要的人。這也是爲什麼她會被楊毅涵傷得那樣深,因爲她付出越多。她就越脆弱。然而。她也從不是爲了男人尋死覓活的女子。她越脆弱,受傷越深,就越堅強。
她在乎,她深愛,她放不下。但是那些東西不會絆住她。該有殺戮的時候一定會有,該不退卻的時候,誰也攔不住她。因爲她有她的原則,她也有想要不惜一切代價守護的東西。
她就是這樣一個,矛盾卻堅韌的人。
第二日清晨,元悟趕到了唐府,給顧盈盈診治。
“凌盟主,我們出去說吧!”元悟低聲說。
“不用出去了,沒救了是不是?我進宮前,連死都打算好了,不過是絕子而已。”顧盈盈突然睜眼,明亮的雙鳳眸中是淡然。
“所以,你纔要先幫我爭盟主之位?你怕你死了,就完不成你的承諾!”凌承瑞現在是又氣又悔,卻偏偏拿她沒辦法。
他是怎麼來的,他再清楚不過!他深知一個女子沒有了做母親的能力,一旦嫁人會處於什麼樣的地位!
而丫頭……
元悟緊擰着雙眉:“盈盈,你爲什麼要喝!”
“元悟師兄,我沒有選擇。如今這樣,已經很好了。”顧盈盈嘆息着閉上雙眼。
她已經太累,累的沒有力氣去管這麼多。她現在只想管顧家,也只能管顧家,不計代價也要管。至於以後……
以後太遙遠,什麼事情都在變,現在考慮以後,實在考慮了也是白考慮。
以前她考慮日後和那個人歸隱江湖,結果現在變成相忘於江湖……
如今這樣,能夠救想救的人,已經很好了。
至少大家都在,那些朋友、親人,他們都在。
此生,早已無法奢求什麼。
四月二十一,皇上的聖旨終於到了,顧盈盈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內容大約是,戶部的事情和顧少安無關,但是顧少安也有失職,沒有看守好重要物件。至於隆慶六年構陷楊家,證據不足,還要細查,顧昌解除思過,恢復原職。而顧昌之女顧盈盈,多年前被李衡所害。顧昌愛女心切,求了朕讓世外高人帶走醫治,後雖康復,但是懼怕廢太子淫威,求朕和太后庇佑,才以唐晚的身份見諸於世,功績諸多。如今李衡被廢,朕親自正名,念在前功,特封爲聖陽郡主,改唐府爲聖陽郡主府,享郡王儀仗、俸祿,授從一品殿閣學士。
此聖旨一出,整個長安都沸騰了。
“原來唐晚是顧盈盈呀!”
“可不是嘛!”
“聽說聖陽郡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可是唐晚……”
“我聽說,唐晚那張臉是假的面具,面具下的臉纔是國色天香!”
“是嗎?哎,顧家這下又起死回生了!”
“是呀,素戰神就是厲害!”
“哎,你說這樣楊家的玄戰神,豈不是要和素戰神打起來了!”
“你說誰會贏呀?”
“不知道呢!”
當楊毅涵回京的時候。就聽到這樣的議論。
上官烈聽得一頭霧水:“聖陽郡主是誰?我記得,沒有這個郡主呀!”
楊毅涵心中已經明白,一聲不吭地策馬走了。
南臨驛館內,白非晚氣得咬牙切齒:“那個賤人,居然是顧家的,還是顧盈盈!”
怎麼她就這麼好,什麼都有了。樣貌、身份、能力、地位!
“皇上還封她做什麼聖陽郡主。享郡王儀仗、俸祿!”
皇上是不是瞎了眼了!
顧盈盈,我白非晚,不會讓你這樣得意下去的!
聖陽郡主府內,顧盈盈經過幾日休養。再加上元悟的藥物調理,已經能下地走動了。
“我這重磅消息出來,很多老朋友都要嚇一跳了吧?”顧盈盈斜倚在院中的躺椅上,曬着太陽。
“自然是要嚇一跳的,你是不是要去串門了?”凌承瑞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不錯,這聖陽郡主府,也要好好修一修,我先去顧家住,也算是挺一挺顧家。凌盟主呀。你待如何?”顧盈盈打趣着。
“也好。這哪裡像郡王府邸?我自然是跟着你把危機解除了再作打算,朋友當然要講義氣。”
“那你和元悟師兄就和我去顧府吧!”至於茗園,她是不想再進去,免得睹物傷情。反正顧府她的閨房有密道通往曼陀羅宮。
元悟擺擺手:“我就不叨擾了,法清門還有事情。你按照我的方子一直吃藥,能稍稍緩解一些,補一補傷了的底子。你之前落水一事本已傷了根本,這次如果不是凌盟主把你喝下去的紅花逼吐了大半,你如今怕是要纏綿病榻再也起不來了!”他的神色充滿擔憂。
盈盈,我終究是無能,就連守護你讓你安泰無虞也無法做到啊!
顧盈盈微微低頭嘆息:“殘軀苟且,終究抵不過上天的因果報應嗎?”
元悟搖頭:“師妹,別想太多了。我走之後,你一切保重。”
“好。師兄保重。”顧盈盈點着頭。
“師妹,再不濟,就來法清門。”元悟心疼地看着她。
顧盈盈綻放出一抹絕美的笑:“好,我會考慮的。”
顧盈盈收拾妥當,蒙上面紗。那面紗從額頭到下巴都遮着,旁人只能隱約看到那絕美的輪廓。而面紗下的顧盈盈,絲毫沒有被面紗影響視力。
聖陽郡主府的馬車到了秦王府門口停了下來,隨風在外面彙報:“宮主,趙王進宮求婚。”
求婚?不用問,他自然求的是她顧盈盈。
可是,趙王這是什麼意思?
“聽說,八皇子上個月放出來了?”顧盈盈問。
“不錯,因爲,要及冠了。所以,八皇子緊隨其後,求取宮主爲正妃。”
“這也沒什麼稀奇。”畢竟她聲名在外,做唐晚的時候又十分高調。如今這一出逆勢而上,在外人看來,更是唱得絕妙。而內裡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顧盈盈下了馬車,進入秦王府。
這身份一換,經歷了這麼多事,再看這秦王府景緻,已經恍若隔世了。大約,這就是所謂的,物是人非吧?
婁燕婷出了月子,看着面前淺紫衣裳的蒙面女子出神:“真不敢相信,你就是那個名動天下的顧盈盈。”
“燕婷,之前有所欺瞞,我該道歉,對不起!”她微微垂下眼瞼。
婁燕婷搖頭:“之前,你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王爺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如何看出?”
“他似乎都不怎麼驚訝,倒是紫薇側妃,驚訝的不得了。”
顧盈盈在心中嘆息,這樣愛一個人,纔會觀察細緻入微吧!她淺笑:“不驚訝,反倒不正常了一些。”
“顧家和楊家……”
“燕婷,你知道了我是誰,如今你夾在中間,爲難了吧?”顧盈盈無奈地搖頭。婁家和楊家是世交,婁賀蘭是楊毅涵的義父。而燕婷……
“我自然不希望兩家交惡,可是要說夾在中間,王爺更甚於我。”婁燕婷的語氣充滿擔心。
在外人看來,秦王黨如今是要分裂了。
“你放心,怎麼樣我都會考慮大局的。”顧盈盈如何不明白,保住秦王李筠,纔是一切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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