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誠玉心 你比命重要
清冷的夜,微風浮動,江誠昊溼透的身子有些發冷。
他今日有太多意料之外:沒有想到,她會追着自己來;沒有想到,她會一一祭拜了江家亡魂;而在這座墓碑前,她執的是妾禮。大梁律法規定,繼室對亡故原配,的確是要執妾禮的。可是……
最意想不到的,是她說出那樣一番話。
江誠昊心已經亂了!他伸手撐住額頭,爲什麼事情被自己搞成了這般?
站起身,頭有些發暈。他轉身離開,卻在剛走出十來步的時候,暈了過去。
“北堂主!”
“北堂主!”
玉芙蓉給牀上高熱的江誠昊的額頭換上了冰冷的毛巾。
“宮主給你的人員配備中,我是宮主直屬負責消息傳遞,另外兩個北堂的人負責保衛,還有那個西堂的琉璃醫術不錯。本來宮主是擔心你們又起衝突受了傷,才讓琉璃跟來。誰知倒是北堂主病了,”隨心說着,遞上一碗藥,“玉姑娘,這碗藥下去,應該會好不少,我煮了薑湯,等下你也喝了禦寒吧!”
“謝謝!”玉芙蓉道着謝接過,擡着他的下巴想給他灌藥,神志不清的他卻一口也喝不下去。
玉芙蓉嘆口氣,楚楚可憐的美眸換上一副決然的表情。她喝了一口藥,覆上他的脣,給他餵了下去。
附近的人紛紛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一碗藥下去,玉芙蓉用娟帕抹了抹脣邊的藥漬,又喝了一碗薑湯,纔出聲吩咐:“天色也不早了,你們都下去休息吧,我看着他就是了!”
“是!”
玉芙蓉看着江誠昊帶着人皮面具的臉,不由得輕聲嘆息: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什麼叫自我折磨,她今日已經全部體會到了。什麼叫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的就是她自己。明明就是喜歡他。卻要一再拒絕。他對自己好的時候自己不稀罕。以至於到了今日的地步。
等他醒過來,無論他做出什麼選擇,其實都是自己自討苦吃!不過,來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自己以後就跟着他,給他當丫鬟也成,就當做對自己不知好歹的懲罰,就當做對他一片癡心的補償。
鄴城錦繡客棧內,江誠昊睜開眼睛,清晨的曦光透進屋子。紅衣女子秀美的臉龐似乎籠上一層金色的光輝。她坐在桌邊,不知道在寫什麼。但是眉宇間顯然有着濃濃的擔憂。
昨夜的回憶一下子涌上心頭。他在墓園暈倒,他暈倒前她說的話,還有那落寞清冷的語氣。
她在爲自己擔憂嗎?
事到如今,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玉芙蓉擡起頭,對上他糾結的雙眸:“你醒了?餓不餓?我去煮點吃的。”
江誠昊剛想說些什麼,卻看見女子已經走出門外,頭也不回地去了。
她變了。她變得不再軟弱,不再猶豫,但是眼中卻多了一份決然和一份孤獨。
輕輕嘆一口氣:她關心他,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可是爲何如此心痛?
未幾,玉芙蓉輕手輕腳地端了一個托盤走進來:“先喝粥,再吃藥。西堂的琉璃說,你內心鬱結,受了風寒,病勢才這樣兇猛。好在你底子好。她敢開虎狼之藥,過兩天就能痊癒。”語氣十分平靜,就像在說家常一般。
江誠昊偏頭凝視着她:她怎麼,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
玉芙蓉還是有心結的。那天江誠昊的話實在太重,深深傷害了她的自尊。要她此時不計前嫌,她絕對做不到。可是又不願意一走了之,於是就這樣彆扭地留了下來。
“你,怎麼會來?”江誠昊有些忐忑地問。經過那一天的事情,他如今也不知如何面對她。
玉芙蓉輕輕嘆一口氣,卻沒有回答。昨天已經問清楚了跟着江誠昊來鄴城的人,才知道原來他只是來休假,不是要永遠呆在這裡。他的好師妹把她騙過來,也算是想要幫他們一把。可是,妹妹又怎麼會知道那天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怎麼可能理解?
也許,覆水難收,說的就是這樣一種情況。心,傷了就是傷了,能不能癒合,要怎樣癒合,要多久癒合,都是前路未定。
見玉芙蓉沒有說話,嘆息後反而眉頭蹙的更緊,江誠昊十分自覺地先開口道歉:“對不起,我那天,不是有意的。後來我很後悔,我……”
玉芙蓉呆呆地站着,沒有說話。
江誠昊見狀,認爲她是不會原諒自己了,搖頭苦笑:“沒關係,情之一字,自是不能勉強,你不接受我,我以後不會再叨擾你了!”
玉芙蓉聞言,此時恨不得上去再扇他一個耳光:這個傢伙,怎麼打不醒的!越打越糊塗是不是!她都已經做得這樣明顯了!執妾禮,說“反正從今往後,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便是了!”,他怎麼都不明白!
她一咬銀牙,負氣地說:“你說不叨擾,就要不理我了是不是!你傷了我的心,結果說走就走,你還是不是男人,懂不懂什麼是責任?”
江誠昊不意她有此言,半晌說不出話來。
“很好,你既然躲着我,可以,我賴着你便是!反正你以後去哪裡都甩不掉我!”玉芙蓉生氣地坐下,又拿起玉堂春的文件來看。如今妹妹中毒,她相隔千里卻也不能讓擔子都被她一個人扛。何況這個聚盈錢莊的總經理如今也不濟事!
江誠昊這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難道是真的接受了自己?
幸福來得太突然,令他一下子都不敢相信了。
“玉兒,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接受我了?”江誠昊覺得自己明明只是風寒,怎麼口齒也不清楚了?
玉芙蓉瞪了他一眼:“笨蛋!聽不懂就當我沒說!我怎麼看上一個這麼笨的笨蛋!”
江誠昊這才完全相信,事情真的向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了,躺在牀上,心頭鬆了一口氣。但隨即想到剛纔她說他傷了她的心,想來那天的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
“玉兒,對不起。我其實心裡面不是那樣看你的,那天的話,你原諒我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只要你原諒我!”
“除了打罵,你就不能有些別的?你說你不是那樣看我的,你說我就信?你總要做些什麼吧?否則誰知道你是真的,還是隻是想買我一夜?”玉芙蓉賭氣地說,楚楚可憐的雙眸越發顯得委屈——她在暗示江誠昊給出實質性的承諾。
江誠昊卻實在不懂這番女人心,一時沒有想明白要做什麼來表示“他不是那樣看她的”。
暗處的隨心忍不住了,偷偷扔了一張紙條到牀上,暗自咒罵:這個北堂主,真是不懂女人心!
江誠昊看到紙條,不動聲色地拿過來打開,上面寫着:娶她!
紙條在他手中灰飛煙滅,他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思緒。接着,又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玉兒,我願意娶你爲妻,一輩子對你好,呵護你,你答應我好不好?”
玉芙蓉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次他這樣開竅。
“不是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第一,你不是;第二,你有情。”江誠昊訕訕低頭,如今是怎麼也說不出“婊子”這兩個字了……
“賣笑?取悅?”玉芙蓉毫不留情地質問。
江誠昊舉手發誓:“我胡言亂語,神志不清,我保證我一輩子都不亂說了!”
“一萬兩賣我一夜?”
“我,我不是……如果能買就好了,我願意買你一輩子……可是你不會賣……”
這句話實在令玉芙蓉哭笑不得,她嘆口氣:“我怎麼遇上你這樣的人!”語氣裡委屈中帶着嬌嗔。
江誠昊無語凝噎了半晌:“對不起,玉兒,我不會說話!小時候不學無術,現在連哄女人都失敗……”說到後面變成了嘀咕。
不過玉芙蓉還是聽到了,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江誠昊聽到她笑了,懸着的心鬆了幾分:“玉兒,你要知道,我從來沒有看低你。我不敢說你是最重要的,我有責任和使命,這些都比我的性命還重要,但是我和你保證,你絕對比我的命重要!”
玉芙蓉聽着這番話,倒是生出了無限感慨。他沒有胡亂許下誓言,只是坦白地誠實地告訴她他的心意。以前,渣男秦知遠天花亂墜的山盟海誓她不是沒有聽過。那時候自己太年輕,也太傻。如今世事變遷,她早已能分辨,什麼是真心,什麼是誠意。
江誠昊見她沉默,生怕她又變回原來那個樣子:“玉兒,你不是要我做些事情證明我的心意嗎,難道這樣不夠?我想娶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玉芙蓉從飄飛的思緒中回到現實,嬌羞地紅了臉:“我已經沒有親人了,唐晚妹妹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你去和她提親!”
江誠昊聞言,明白她已經答應了自己。至於師妹那一關,倒是很好過的。他當下開懷大笑,愉悅之情溢於言表。
玉芙蓉被他這一笑弄得更加不好意思,一跺腳就跑了出去。
暗處的隨心鬆了一口氣——宮主交代的任務終於完成了!毛筆在紙上寫下了一串字符,飛鴿傳書回長安!
或ps:一更!江誠昊和玉芙蓉的番外到這裡結束,後面迴歸正題……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