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她先給沈策請了安,叫了聲“三爺”,就三步並作兩步到莫少璃跟前,上下打量起來。她視線觸及莫少璃紅腫的雙脣時忍不住蹙了眉,再又滑過莫少璃神采奕奕的臉時又暗暗地鬆了口氣。
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看完姑娘,目光從莫少璃(身呻)上移開,落在(牀牀)上的細棉白帕上時,她臉色瞬時就變了,脫口驚叫道:“姑娘?這……”
“嗯?”莫少璃正在喝青橙端來的蜂蜜水,聽紫萱叫,隨口應着,轉過頭看她,卻見紫萱也不話,只顧兩眼發直地盯着(牀牀)上發愣。
莫少璃疑惑地順着她視線向(牀牀)上看去。
就也看到了(牀牀)上那塊潔白無瑕的大帕子,她先是一怔,而後臉就騰騰地(熱rè)了起來。
那塊帕子……她知道。
雖然大部分時候它叫做帕子,可在這樣特殊的時刻,在(牀牀)上那個特殊的地方,它卻不只叫做帕子,它還叫做……喜帕。而當它叫喜帕時,它是不應該這麼無暇的,它應該……它應該……應該……
莫少璃不覺地就擡頭去看沈策。
沈策在聽到紫萱驚叫聲時以爲莫少璃發生了什麼事,忙就也轉過頭來看,順着莫少璃目光看去時就也看到那塊叫做喜帕的潔白無瑕的大帕子。
關於喜帕的含義,不用,他自然比莫少璃更知道。
不僅知道,而且還……沈策視線從喜帕上移開向莫少璃看去時,正碰上她驚慌失措朝他望過來的目光。
莫七這是慌神兒了?
沈策看着莫少璃不知所措的神色,不由地心中就覺得好笑起來,沒有話,卻對她揚了揚嘴角,挑了挑眉。
慌了罷?
昨兒晚上我不過那樣那樣了一回,今兒早上我不過這樣這樣了一番,你不乖巧地配合也罷了,還對爲夫我又踢又打,又擰又掐……這會兒知道慌了?
我若是早知道你會慌這個,就應該那什麼了……
若真那什麼了,這會兒你也用不着這麼着急了……嗯?
莫少璃望了沈策片刻,見他不但不給自己出主意,反而還來調笑自己,心裡就有些上火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鬧?
在大周朝這個女子沒有半點人權的社會裡,新婚次(日rì)喜帕潔白無瑕的後果,她早已從雜書裡知道。一般來,無暇的喜帕通常傳達兩個意思:一,新娘子不貞潔;二,新娘子被夫君懷疑不貞潔。
其實,兩個意思就是一個意思,意思就是新娘子不貞潔。
只這事兒如果只是關係到她,她倒無所謂了,貞不貞潔她自己最知道,(愛ài)誰誰,不關別人的事!就連沈策……他也管不到!
然而……可是……但是……在任何時代,結婚的事兒也從來不只是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事。雖然結婚的只是兩個,但實際上一個家庭的組成,拖泥帶水地會牽扯兩個家族,甚至數個家族。
而新娘子如果一旦視爲不貞潔,也不僅僅只會是遭白眼受歧視。
通常,要被送回孃家退貨!
要讓莫少璃自己來,若能被退貨……她其實(挺挺)高興的,因爲那表示着她從此就有了完全的自由——在大周朝,和離或者被休棄的女子可以自立門戶,孃家夫家都管不到——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然而,雖然她有足夠的能力自立門戶,可她卻做不到心無牽掛。
因爲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她自由自在是沒爭了,爹爹和繼母卻就永遠在人前擡不起頭來了,就連弟弟,也許大概也會被她牽累一生……
真是因爲想到了這些,所以莫少璃看到喜帕時纔會那般驚慌。
當然了,她也並不是擔心沈策會疑心她,因爲他比她更知道(牀牀)上那塊喜帕爲什麼會那麼的無暇,讓她擔心的,而是沈家府裡的那一羣。
若是等下沈家嬤嬤來了拿不到具有某種象徵意義的喜帕……她總不能挨個去對沈家人解釋罷?沈某人怕也不會替她去解釋……何況那羣只怕正等着拿她錯呢,她自然不能平白送了把柄給人。
莫少璃想到這裡,不由又看了沈策一眼。
其實,這事起來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她在書上就見過不止一種,那種種法子中最便當的就是……莫少璃目光就落在沈策手指上。
他是男的,他比她強壯,他武力值比她高,那麼……按理,他應該比她不怕疼是吧?
沈策正頗有興味地盯着莫少璃變化莫測的神色研究,忽見她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不由就也順着她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瞬間,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可明白是明白了,他卻並沒有順着她的意思,如她所願地拿起(牀牀)頭掛着的那柄寶劍,豪(情qíng)萬丈地朝着自己手指一劍劃去,而後慷慨萬分地擠出血來給她隨心所(欲欲)地用……而是目光從手指上收回,擡眉看了莫少璃一眼。
而後一轉(身呻),他出去了。
“她……他什麼意思嘛?”莫少璃剛纔看沈策神色,就知道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他明明明白了她的意思,怎麼竟毫無表示,半點面子也不給地就轉(身呻)走了……莫少璃臉不由就垮了下來。
但人家已經走了,她攔攔不得,拽也拽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沈策背影消失在門外,收回目光,嘆了口氣,看了看(牀牀)上的喜帕,而後擡起手看自己的手指。
紫萱只顧對着喜帕發愁,並沒有注意到莫少璃和沈策之間的眉眼官司;雪鳶綠珠青橙三個尚未成親,並不知道喜帕的含義,也不知道姑娘和姑爺你一眼看過來,我一眼瞪過去到底是什麼意思。
見姑爺忽地走了,雪鳶就低聲問道:“三爺還沒有梳洗呢,這是去哪兒了?”
“誰知道呢?”莫少璃撇了撇道。
爲了不借血給她,他嚇得頭沒梳,臉沒洗就跑掉了。
也真是……哎~她又嘆了口氣,低頭繼續看自己的手,依次研究了十根手指後,還是覺得割哪根都應該很疼,只能無奈地放下手道:“梳洗罷,等下還有事要做。”
至於喜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究竟等下會如何,也只能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