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璃端着茶盅的手一頓。
沈策?
果然還是他!
重生而來,有些事她並沒有去改變,卻變了,比如綠珠的出現,沈策到莫府來訪;也有些事依然沒變,比如莫少鬆落榜,沈策依舊是這科的狀元。
只是不知今世的沈策還會不會如前世那般,中狀元后並沒有去翰林院,而是更名改姓投軍去了北疆。
去年秋天沈策來莫府,莫少璃後來費了好大精神才確定他似乎就是真的來給莫四老爺送畫的,沒有別的,再後來幾個月他也沒有再和莫府有什麼交往。
雪鳶從墨言打聽來,說莫四老爺臨摹完那幅《瀟湘圖》後,曾親自投帖子去鎮國公府拜訪沈策,想把畫還回去,卻數次被門房擋了出來,畫也不肯收下。莫四老爺無奈,只好把畫小心的收了起來,只等以後若有機會見到沈策再還給他。
怪人!
莫少璃琢磨了幾個月,前世今世可能和沈策有關的事都想了一遍,也沒弄清楚平白無故的沈策爲什麼要送莫四老爺那麼貴重的古畫?
難怪莫四老爺拿着畫會心有不安,想來也是覺得無功不受祿吧。
所以聽到雪鳶再提起沈策時,她難免不去關注,想了想說道:“這些天你留意着外面的消息,看有沒有關於沈策是否去了翰林院的消息。”
雪鳶奇道:“沈三爺是狀元吶,他不去翰林院去哪裡?”
莫少璃並不解釋,說道:“你打聽着就是,我自有用處。”
鎮國公府,韶華院。
沈策站在桌案前低頭在宣紙上緩緩寫着字,一筆一劃,力透紙背。
雖然集英里皇上宋淵拿着沈策的文章看了又看,誇了又誇,對鎮國公這樣的勳貴家庭竟能考出狀元郎十分感慨。
但沈策對自己再次狀元及第卻並沒有多少感覺。
前世他本就是這科的狀元。
以他的子,他並不想仗着知道考題這樣的優勢來奪此桂冠。可是前世倒也罷了,那時他並無意從文,參加科考不過給那些人看,讓他們知道狀元對他來說都只如探囊取物,免得他們總像防賊一樣防着他。
他用自己的實力告訴了他們,他並不把他們看得極重的世子位看在眼裡。
但今世他卻非拿這個狀元不可,因爲它關係着這世他與宋恪之間的較量。
大周朝建國來,歷代皇帝皆重文輕武,朝中勢力也一直是文官強過武將。當今皇帝宋淵更是喜文不喜武,所以朝廷中文強武弱的勢尤甚。開國時太祖所封的八公十侯,到現在所剩無幾,也只鎮國公府,威遠侯府和長寧侯府幾家還有爵位在,別的勳貴早已陸續敗落。
而文官被皇上寵信的卻比比皆是,首輔兵部尚書杜興在朝中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和戶部尚書王炳,吏部尚書何有道狼狽爲,沆瀣一氣,若不是內閣還有剛直的次輔謝安在,他們還不知要怎樣的興風作浪。
前世沈策因爲看不下朝政被那些只知躲在武將浴血奮戰的背後指手畫腳的文人把持,想要投筆從戎,哪知卻被鎮國公沈獻阻擋,不但不准他去北疆自己的軍營中,還特意找到杜興,託他知會兵部各處,不準收沈策入伍。
沈策知道父親的想法,父親原配潘氏病逝,留下了嫡長子沈籌。沈籌雖已被封爲世子,但因爲打出下來便體羸弱,生活行動都有困難,更莫要說帶兵打仗,建立功勳。父親是怕同爲嫡子的他,在戰場上立下戰功後會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覬覦世子之位。
他惱恨父親小瞧了他,他何曾把那靠着祖賜父蔭世子位看在眼裡?他沈策想要什麼,難道不會自己去掙來?
所以他更名改姓,用母親的姓氏李,取字中謀之裡的謀,換名李謀去北疆,從最底層的軍士做起,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
三年後,沈策帶着軍功回京,宋淵下旨任命他爲正三品京衛指揮使司,統領京師衛所。
可是官職再高有什麼用?
大表兄大皇子宋忱在南宮病死,二表兄三皇子宋恆不明不白的去世,二皇子宋恪把持朝政,如中天,朝中依然是那些文人在耀武揚威,比他離開時更甚。
沈策幾番想宋淵上書,請他收回宋恪之權,卻如石沉大海,沒有迴應。
不久,宋淵舊疾再次復發,皇權完全落入宋恪手中。
而後宋淵暴斃駕崩,宋恪手持遺詔登基。
縱然滿朝文武都知道那是假詔書,可又如何?
宋恪終究上了位。
鎮國公沈獻被急召回京。
那天,若不是沈策找麻武有事,宿在了麻武家,哪裡能從被御林軍層層包圍起來的鎮國公府逃脫。
那夜,沈家幾百口人,血流成河。
大周朝自建立起,屹立數百年不倒的鎮國公府,一朝滅門。
只剩下他和阿澤。
後來,他易容潛在京城,數次進皇宮刺殺宋恪,卻屢屢失敗。
也是仗着年幼時他常入宮和宋恆等人在皇宮玩耍時無意中發現的地道,才能夠每每逃離。
他細細回憶每次和宋恪的交鋒,殫精竭力,制定了最周全的計劃。
最後那次,是在天,桃花盛開的季節。
終於,在御花園的桃花林,他的箭刺入宋恪的左,宋恪倒地亡。
而他也被亂箭死在桃樹下。
再次醒來,竟又是一生。
想到這裡,沈策眼眸漸漸幽深起來。
既然上蒼給他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一世,總該有所不同。
奪狀元,入翰林只是他復仇的第一步。
這世,他定讓宋恪躲不過。
鳳儀苑。
雪鳶見姑娘不肯再多說,便也不再繼續問,總歸把沈三爺的消息打聽來報給姑娘知道便是。自上次沈三爺來莫府給四老爺送畫後,姑娘便好像對他就特別注意起來,讓她去找墨言打聽了好幾次關於他的事。
想來姑娘總有她的用意。
雪鳶想着,端起莫少璃的茶盅去續茶,轉過時卻猛地拍了一下額頭道:“還有個好消息,奴婢竟差點忘了告訴姑娘!奴婢剛纔去外院時遇到墨言,他說秦嬤嬤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莫少璃頓時高興起來:“你有沒有問他爹爹什麼時候會讓人送秦嬤嬤回來?”
雪鳶道:“奴婢問了,他說應該就在這幾。墨言還說,秦嬤嬤被從田莊接回時,醒來後就求見了四老爺,說想要來見姑娘,但四老爺見她子實在不好,就沒有答應,只讓她好好養着。”
“爹爹既然這麼說了,我們應該很快就能見到嬤嬤。”莫少璃雖然很想馬上去找莫四老爺,讓人把秦嬤嬤送來,但想了想,覺得莫四老爺既然決定過幾再送嬤嬤來,自然有他的用意何安排,決定還是耐下心來等候。
前世她從湖州回來後不久,秦嬤嬤便死在田莊上,她都來不及再和秦嬤嬤見上一面。那時吳氏說秦嬤嬤因病而死,卻並沒有說是生了什麼病。但從今世來看,秦嬤嬤那時怕根本就是傷重而亡。
莫少璃心裡又給吳氏記了一筆。
想起吳氏的所作所爲,她就難免氣悶,可是想到很快可以見到秦嬤嬤,心頓時又好了起來。
如今她不但保住了莫四老爺,還留住了秦嬤嬤。
她相信,以後她能做得更多。
不講鳳儀苑爲秦嬤嬤即將回府如何歡欣。
莫府大氛圍這兩卻十分怪異,怨氣與喜氣並存,被寄予厚望的莫少鬆闈落榜,莫少柏兄弟童生試不出意外的榜上無名,而不被重視的莫少樺卻名列童試榜首,只待秋天院試考過便可參加兩年後秋闈。
由此,內宅裡從莫老太太起到吳氏黃氏莫少琪莫少珊們,心自然都好不到哪兒去,終怨氣沖天,暴躁,連帶下人們做事也倍加小心起來,唯恐被遷怒。
秋華院裡卻是喜氣洋洋,薛氏不但女兒能夠在邊多留一年,兒子也中了秀才,雖然她很想低調,卻擋不住走到哪裡眼角眉間都帶着笑意,三房的下人們也得了不少賞錢。
向來把兒子掛在嘴裡讚不絕口的吳氏被打了臉,莫老太太見她沒有好聲氣,莫少鬆更是把自己關到書房裡,兩天都沒有出來。看到薛氏那通的好精神,吳氏恨得牙不知咬碎了多少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