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82章 別離

如兵革四起,朱克義已難以安撫各地魏室皇族,索性直接撕破臉皮,廢掉宋子興的皇太子之名,直接登基爲帝。

朱氏新王朝建立,自然要改革制度推行新政,可奈何新朝天時地利人和都不佔盡,一時間天降災禍,水、旱等天災不斷,廣袤中原一下子赤地千里、哀鴻遍野。

終於,在新王朝初期,赤眉、綠林、上林等數十股大小農民軍紛紛揭竿而起,頓時海內分崩,天下大亂。

此刻,不是鳳老爺不願親自接見未來的女婿,而是這小子上門求見,要見的人未必是他這個糟老頭子。

宋志軒領兵北伐,此番前來也是來做告別,鳳銘何不如多留點時間給他二人話別情長。

春色撩人,三月的桃花漫天飛舞。

春風柔柔撩起女子的裙襬,隨夾雜着桃花的朝同一個方向舞去。湖面上,浮着一片桃紅的花瓣,錦鯉不時跳躍而起,驚蕩起不息的波紋。

鏡臺上,一位靜思不語的女子更是撩人心絃。

宋志軒隨着丁來的引領,快步來到玉華園的鏡湖邊,女子獨身站在橋臺上,舉目眺望院子外火燒火燎的天際。

丁來識趣退下,也就不領宋志軒上鏡臺。

宋志軒亦步亦趨地走到鳳未央身邊,同樣舉目眺望願望的天際,天際那邊正是宋志軒即將遠行的戰場。

鳳未央從旁邊的四方托盤上拿起一件石青刻絲灰鼠斗篷,抖直了才披在宋志軒身上,拿起男子頸脖下面的繩子,一寸一寸的繫上。

“央兒,我必須要追隨大哥出征,你也知道大哥爲人性格剛毅且不拘小節,手下之人又多爲‘小盜’出身,我若不跟着督促,難免會鑄下大錯。”宋志軒輕輕握上鳳未央那雙柔嫩的小手,繼續道:“此次出行在外,難免兇多吉……”

鳳未央卻抽出一支手,急急捂住宋志軒的嘴,繼而搖頭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不管你此行如何,即便我還未入你宋家之門,我生是你宋志軒的人,死亦是你宋志軒的鬼。所以,我會留在金陵,靜候郎君歸來,而後風光大娶我的那一天。”

宋志軒拿下那隻微微顫抖的小手,望着她那雙水潤見底的眼眸,動情地道:“好,我答應央兒,一定會功成名就地平安歸來,然後風光大娶你的那一天。”

鳳未央在險要崩潰淚灑的臉上,極爲艱難地展露一笑,眸子彎如可愛的月牙,氣息如蘭地輕吐了一個字:“好。”

如今分離在即,再好的情話也是顯得無力,唯有一個好字,帶着滿懷的期許,滿懷的願君安好。

宋志軒把人狠狠地攬入懷中,不由得想把鳳未央揉進體內,鑲入骨子裡一起帶走。

“如今大哥的妻弟,也就是你長安一同求學的好友郭長愈,他輾轉回到金陵後也隨即號召門下賓客,以及城內豪傑響應你上林軍起義,正是裡應外合下助你們取得金陵首勝。此人用兵顯著,又是高祖名將郭氏後人,你與大哥往後戰役上必要多重用此人,切莫埋沒了其才華。”鳳未央貼在宋志軒胸口處,小聲細語道。

宋志軒下巴磨蹭着鳳未央烏黑滑順的青絲,男子特有的低沉嗓音傳來:“這個我懂,郭長愈確實是用兵奇才,何況他識大義懂大節,能在城內頃刻召集七八千子弟舉起反新王朝的大旗,如此大才之人大哥不可能不會重用!”

上林軍正是缺兵寡將之刻,若是能把通曉用兵之道的郭長愈招致麾下,以及收編他用祖上的‘丹書鐵劵’號召來的七八千子弟,那上林軍無疑是如虎添翼。

鳳未央想起宋志軒前世另一員大將,同樣爲東魏開國功臣的劉欽,開國後被宋志軒封爲固安侯,並娶宋志軒之妹昌平公主宋雨桐爲妻。

猶豫了下,還是抓緊他的衣襟仰頭道:“也許你會覺得我是婦人,所說之語不足掛齒。但是你可曾聽聞過金陵宛城縣的劉欽?”

宋志軒頗爲一愣,隨即道:“劉欽此人我知曉,曾擔任五威將軍從事,後來出任葉縣縣令,有能幹的名氣,可後來卻辭官歸家,守着富裕的家業過日子。”

鳳未央微微一笑地道:“那你可曾聽聞過他的父親?”

宋志軒不明白地道:“他的父親?他的父親無非是劉恆,身長九尺,爲人嚴肅堅毅,曾出任過朝廷的宗卿師,治家如治民一般嚴謹。而後看不慣朱氏當政,才辭官歸鄉。”

鳳未央復又靠在宋志軒溫暖胸口中,聽着他有力地心跳補充地說:“劉欽的父親,喜好天文歷數和預言兇吉的圖讖之學,辭世前對劉欽留下一語:宋氏復興,劉氏爲輔。所以當時出任縣丞的劉欽,纔會辭官歸老家‘養尊處優’。”

新朝年初,天下大亂。

這鄉試第一的劉欽,正是在百姓憂愁怨恨之中,聽從父親圖讖上講的“劉氏復興,李氏爲輔”訃語,才自動辭職回家。說是養尊處優,其實未必。其門下的賓客,也同樣是有上千餘人,家中的富裕完全可以撐起一支起義軍的運作。

所以鳳未央這樣一提,不過是想宋志軒前去找此人,讓此人早些爲宋志軒所用,省下幾經轉載後,才把此人招致麾下。

宋志軒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宋氏爲興,劉氏爲輔。”隨即低頭看着懷中的人兒,展顏一笑:“好,多謝央兒的提醒,眼下我會與大哥兵分兩路,我親自去請此人相助我宋氏一族復興大魏!”

時光如梭。

二人耳鬢廝磨,情意綿綿之語,可總有離別之際。

這時候,遠處吹來一股強勁的風,漫天飛舞的桃花隨風繾綣成圈,吹向高臺上,牢牢地圍住他二人打轉。而置身花海的二人,猶如神仙眷侶,畫面美不勝收。

鳳未央狠着心離開男子溫暖的懷抱,繼而伸手爲他整理了理衣裳,拂了拂他肩膀上的花瓣,拼命忍着哽咽不願開口。

可她縱有萬般不捨,宋志軒也是要離開的,這一去是要圖他將來的霸業,便還是開口打破二人的沉默:“你走吧,也不要回頭,我會好好地留在金陵靜候你的佳音。”鳳未央最怕他一步三回頭,徒惹她的淚如雨落。

宋志軒重重點着頭,“嗯,珍重。”

鳳未央以絢爛地一笑,同樣點頭道別:“珍重。”

情人離去半載,鳳未央已習慣地坐在鏡臺上望着北邊發呆,從兩個月前開始,已經沒收到宋志軒的送來的消息了。

但她會堅信他會安好如初,東魏王朝將會依照前世一樣,由他宋志軒一手開創。只是與前世不一樣的是宋志軒沒有以白衣之身迎她過門,這一世大概會以侯爵的身份把她風光娶之。

這樣子,也算圓了當年九歲天真童語,要嫁就嫁一個蓋世大將軍。

上一世,宋志軒娶她時,確實有爲此感到虧欠,直言不能圓她將軍夫人之夢,以致宋夙鳴起兵討伐朱克義時,他纔會拼死掙下一個定遠侯的爵位,也不算枉她當年那一句要嫁大將軍之語。

辛月悄無聲息地出現,帶來了兩個消息。

宋志軒所率領的上林軍,爲了加大聲勢,加強反新朝的力量,已經與舞陽、葉縣、宛城這三支綠林軍中的最大的主力進行了聯合,從而擴大了相互的力量,並先後於渭水、棗陽等地與新朝的征討大軍激戰,大破新朝大軍,並擊殺了新朝大將朱長貴、李昂山等人。

還有一個消息,便是豫州姑母一家投奔金陵鳳家,如今正在偏廳由嫂嫂江氏接待中。

“姑母攜帶子女投奔鳳家?”鳳未央心頭飄過一陣雲翳,臉色頓時不甚好看。

辛月不由得問:“小姐,可是姑母一家有何不妥?”

“也沒不妥之處,只是許多年未見的親戚了。”鳳未央嘴上雖說着無事,嘴角卻滲出一絲冷笑。

她可是有個好表妹鄔倩倩,當年上趕着要嫁給她二哥鳳瑾珏,奈何二哥根本看不上小家子氣的她。

當時宋志軒稱帝后,後宮貧瘠,姑母一家沒少舉薦鄔倩倩充盈宋志軒的後宮。鳳未央自是死活不願意,倒是沒少落下善妒的罵名。

出身不是大家的鄔倩倩,無奈之下便嫁給青州刺史爲妾。

後來那個刺史爲了巴結鳳家,還特意把鄔倩倩扶爲正妻,好在宋志軒正是用人之際,而這個青州刺史也算爭氣,竟被他一步一步爬到了正三品光祿大夫,從而調回盛京爲官。

正三品以上官員的妻子,都會有誥命在身。鄔倩倩身爲誥命婦,也自持是鳳貴妃表親,自然時常出入宮中,不計前嫌地與鳳未央時時話家常。

當時被皇后顧來儀逼迫得孤立無援的鳳未央,總算以爲有人肯站在她這邊支持她。自然而然的,鳳未央也沒少給鄔倩倩宮中的金銀首飾,望她能給自己多多出謀劃策。

沒想到,都是一堆害鳳未央於萬劫不復的餿主意。

長女要被和親塞外,鄔倩倩居然規勸鳳未央允了,說這是必要的犧牲,沒準還能擡高地位,讓顧來儀忌憚。

再到太子之位的爭奪,鄔倩倩誘哄鳳未央宮中拿大把的財物出來,說去給的長子宋玄疏通大臣關係,好在坊間製造博大仁愛的言論,樹立威信。奈何錢如流水,反倒是給宋玄落下賄賂官員、不務政事的罵名。

最後,次子與次女相繼離世,鳳未央一度被孝武帝冷落,而最會審時度勢的鄔倩倩,也就沒再入過宮來找鳳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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