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肆封王一事,今日在朝中吵得不可開交。前魏朝遺留下來的悉數老臣,當然是不同意肆無忌憚的封異姓王。
宋志軒作爲上林宗親的代表,必定是口出微詞惹惱了利益派,利益派便藉由宋志軒出巡荊州一事,闡明利害關係,準備把宋志軒困死在汴京。
鳳未央從方夫人這裡瞭解大概情況,聽從對方的安撫,定遠侯只是暫被扣押宮中,也不是什麼貶入大牢,尚且回去歇着,聽候消息便是。
方夫人說的極是,宋志軒代表的是上林宗親,背後還有一干老臣支持,那些綠林軍首領也都是庸才之輩,不好膽大妄爲,再且說郭宇明也不見得願意根基未穩的始建帝,犯下衆叛親離這等自毀城牆的事。
方夫人起身送客,注意到一旁安靜不語的鳳瑾嗣,好奇地問着鳳未央:“這位可是鳳家幼子?”
“正是舍弟,生怕我夜路有什麼危險,便陪同着前來。”鳳未央回答着對方的問話。
鳳瑾嗣雖說才十四歲的少年,卻已出落得儀表堂堂,由於常年練武身量拔得極高,而且眉宇間自是一股英氣,英姿勃發。
方夫人滿意地點着頭,“金陵鳳家可謂人才輩出,如今一看都是人中龍鳳,哪家姑娘若能嫁入鳳家爲媳,自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鳳未央爲宋志軒的事憂愁着,但此刻聽見對方誇讚,也是勉強抿嘴而笑,多少能聽出其中個意。
告別了方夫人,鳳未央由着鳳瑾嗣扶着上了軟轎,才返回後頭的另一座轎子,坐上後便讓轎伕啓程。
鳳未央對轎子旁邊的辛月問來,“紅袖招可是已在宮中安插下人?”
辛月雙脣沒怎麼動,但鳳未央卻能聽到辛月用腹語在答:“小姐,已經把人安插進去了。”
鳳未央閉上眼,問着:“那麼除了穆倩蓮一鳳未央閉上眼,問。事,可還聽到宮中有什麼消息。”
對於紅袖招層層篩選過的消息,有一條可定性不大確定,可辛月還是依言稟報道:“還有一條不大確切的消息,聽聞各府邸開始上報府中女子名單,準備給皇上選送佳麗充盈後宮。”
鳳未央微微睜開眼,“看來方夫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方守信能有此精明之妻,於沉浮的官場上也不至於栽倒得太早。”
辛月沒聽明白鳳未央話中的意思,但也不敢出聲多問。
鳳未央知道辛月不明白,也是微微一嘆地道:“雨露由來一點恩,爭能遍佈及千門?三千宮女脂粉面,幾個春來無淚痕!方夫人這是想與我鳳家結親,不願自個兒女兒步入深宮中,只爲那一點君恩雨露,而熬成白頭。”
“熬成白頭也算是個好的,起碼能保全性命,不拖累家人。最怕是紅顏未老恩先斷,丟了性命不止,還累及身後族人!”鳳未央是過來人,宮中事態與朝堂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並不是你不爭,就可以明哲保身,也不是爭了就能永遠屹立不倒,而且爭的過程中總會血染雙手,一身債孽累累。
“辛月認爲,沒有必要與方家結親。”辛月提出自己的見解。
“確實沒有必要,而且方夫人在這節骨眼上,也是想行一個緩兵之計,希望能躲過送女入宮爭寵的風波。不過,要不要把女兒送入宮中鞏固官位,光耀門楣,還得看方守信的意思。”鳳未央一邊低頭襝衣,一邊含笑說着。
始建帝初登大典,朝臣勢必於子嗣上做文章,奏請宋瑜納妃開枝散葉。而各府則趁這個機會選送適齡女子入宮承寵,更加鞏固官位,加封進爵。
鳳未央在想要不要爲定遠侯府少走些坎,也送鳳家族中選送一位妙齡送入宮中承寵?可是鳳未央把頭一搖,絕了這個念頭,始建政權走不長遠,自己何須多此一舉,白白搭上一個女子的幸福。
第二日一早,定遠侯宋志軒還是未能從宮中放出來,蓉貴人原本爲始建帝準備的封王的夜宴也終止,於榮華殿吵鬧了一番,負氣着閉門不見前來哄她的始建帝。
鳳未央冷眼聽着紅袖招傳遞過來的消息,斷言這個穆倩蓮可是活不長遠了。便起身,連早膳也不用,由着辛月陪着準備乘軟轎出門。
昨夜就派丁來去大司馬府遞帖子,今日一早鳳未央便乘轎而來,等在門外由人進去通報。
幽靜的院子積滿了腐爛的落葉,竟無下人來打掃。強勁的秋風一送,滿地的落葉盤旋而起,包圍住一襲玄色衣裳的男子,正神情專注地撫着琴絃。
琴聲悠悠,如鶯語鬆吹,也如幽泉嗚咽溪水長流,每一音節都在扣人心絃,令人心神曠達。
風中夾着一絲如蘭馨香,一雙無塵的彩蝶銀線的修鞋纔在落葉上,緩緩走來。
“腐中琴瑟,公子果然雅緻不同。”一位如意雲竹水綠豎領對襟衫,白玉蘭鳳尾齊胸襦裙的女子,看着安靜撫琴的郭宇明輕啓朱脣說着。
微擡首看着不遠處冰肌玉骨的女子,郭宇明自是溫和笑道:“不掃落葉,才能看清上天帶給世間的原本樣貌。何況化作春泥也是更護花,我又何必干擾天道輪迴的次序。”
上官敏兒再次邁開步伐,信步走來:“所以你纔不願出言阻止宋瑜大肆封王一事,更不趁機諫言處死宋志軒。爲的是何,還是那個女人?”
“鐺”的一聲,郭宇明無來由挑高了一個音弦,整隻手停在半空中落不下來,而上官敏兒嘴角高揚而起,最喜歡看到的便是每每談起那個女人時,郭宇明思緒被幹擾的模樣。
郭宇明不理會對方嘴邊的譏笑,雙手輕輕覆在琴上,讓琴絃歸於平靜,才擡起星寒的眸子看向上官敏兒。
嘴邊文雅溫和的笑意轉爲了邪魅弧度,聲音仿似來自幽暗空谷地說着:“我的事,自是不用你來管。而且別以爲我不知你在耍什麼把戲,我勸你最好收手,別自不量力地與天道倫理抗衡。”
上官敏兒的嘴邊的笑容盛開得更豔麗了,“哦?難道就許你們男人自詡爲天,女子就得甘爲附屬品?你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卻要我們女人恪守婦道,遵守綱常戒律;憑什麼你們男人可以建功立業一統天下,爲何我們女人就不能,史書上所謂罵的紅顏禍水,也不過是你們男人把失敗的結果,推到我們女人頭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