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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要是留了疤,我找他算賬去!”

邀月閣裡,謝瀾音心疼地幫姐姐上藥,看着姐姐手背上被李家小少爺抓出來的三個血紅指甲印兒,氣急敗壞地道。

謝瀾橋現在已經消了氣,笑着安撫妹妹,“這點小傷不礙事,養幾天就消了,他被沈世子送回去,一頓揍是少不了的。對了,瀾音找我回來做什麼?”

謝瀾音還是有氣,連好心情都沒了,一邊給姐姐塗玉蓮霜一邊繃着臉道:“青青約咱們三月三同去潏河邊上採蘭,我問問你想不想去。”

她口中的青青是蔣家左鄰姚家的大姑娘姚青青,同樣是個富家千金,姚、蔣兩家關係不錯,謝瀾音過來住時與性格開朗的姚青青就成了閨中密友。

“瀾音想去嗎?”這種姑娘們喜歡的事情,謝瀾橋都不怎麼感興趣。

謝瀾音看她一眼,小聲道:“姐姐去我就去。”

她沒有親哥哥,但兩個親姐姐都可以當哥哥用的,有姐姐陪着,她玩得也安心。經過去年被劫一事,謝瀾音現在是不敢單獨出門的,而上巳節採蘭,表哥們頂多將她送到潏河邊,就不好在一羣姑娘裡逗留了,得去公子哥那邊晃悠。

妹妹明擺着希望她去,謝瀾橋笑了笑,“好,咱們一塊兒。”

謝瀾音立即笑了,催姐姐去換身衣裳,她再幫她梳頭。

打扮好了,姐妹倆一起去見客。

孟氏是座上賓,由蔣氏李氏陪着,看到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並肩走過來,孟氏愣了愣,驚訝地指着謝瀾橋問蔣氏:“這,這是二姑娘?”

在門外時她就見過謝瀾橋,但那時謝瀾橋穿的男裝,玉樹臨風,如今換了女兒打扮,英氣不失嬌俏,倒讓她有點不敢認了。

“瀾橋見過夫人。”不等母親回話,謝瀾橋先笑着行禮。

蔣氏看看二女兒,有些無奈地解釋道:“這孩子貪玩,總喜歡男裝打扮。”

孟氏仔細打量謝瀾橋一番,笑得很是和藹:“小姑娘都這樣,我們家妙妙偶爾也會打扮成公子哥的模樣出去騎馬,可惜她這幾日身子不舒服,沒能帶過來,你身子不便走動,哪天我請瀾橋瀾音去我們府上做客,讓她們做個伴。”

蔣氏連忙道謝。

不過心裡並沒有太當真,世家夫人見面都喜歡說這種客套話,但孩子們能不能玩到一起,就得看緣分了。好比她小時候隨母親出門,兩家大人關係不錯,她與對方家的姑娘卻是彼此看不順眼。

聊着聊着,要開宴了。

宴席散後,客人們紛紛告辭。

孟氏上了馬車,聽小兒子興奮地學李長茂被他爹爹訓斥的事,才得知長子與謝瀾橋有了點淵源。她看向窗簾,透過縫隙看到馬上神情冷漠的長子,再輕聲問了小兒子幾句當時情況,不由皺了眉。

長子性子冷,對親弟弟親妹妹都不是太熱絡,外面的姑娘他幾乎沒正眼瞧過,這次竟然主動幫謝瀾橋了?

該不會是對謝瀾橋動心了吧?

孟氏本能地不喜。

她早就聽說過謝家三位姑娘的事,大姑娘謝瀾亭習武,二姑娘謝瀾橋喜歡做生意,兩個都離經叛道,只有最小的謝瀾音像個姑娘。當着蔣氏的面她誇謝瀾橋,其實心裡是看不上的。

回到府中,孟氏單獨留長子問話,“聽明兒說,你見到謝家二姑娘了?”

沈應時點點頭,沒有多說。

兒子悶葫蘆,她不問他就不說,孟氏又頭疼又無可奈何,笑了笑,閒聊般道:“這個二姑娘也是,跟一個半大孩子計較什麼,好歹是蔣家請客,她這樣一鬧,李家就是教訓了兒子,心裡對蔣家肯定也有所埋怨。還有你,堂堂侯府世子,攙和商人家的事情作何?以前娘可沒見你多管閒事過。”

她聰明,拐彎抹角地試探長子對人家姑娘的心思。

沈應時也不傻,自然聽得出來。

但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端坐在椅子上,垂眸聽母親說。

他這樣裝糊塗,孟氏的頭疼轉爲煩躁,也有點不喜,索性直接問道:“應時是不是看上那位二姑娘了?”

沈應時終於擡眼看他,平靜地道:“母親多慮了,我只見過她一面,談何喜歡。”

見了一面談不上喜歡,那是不是多見兩面就可以喜歡了?

孟氏嘴角輕抿,故意曲解兒子的意思,同時也是提醒,“是啊,而且她喜歡拋頭露面,太過插手鋪子裡的事,這樣的姑娘,不適合做官家兒媳婦,更配不上你了。”

“閒談不議人非,母親慎言。”沈應時淡淡地道。

孟氏一噎,攥攥袖子,厭煩道:“好了,我是小人,你是君子,我跟你說不到一處行了吧?回去吧,我去看看你妹妹。”說完看也沒看兒子,起身走了。

沈應時目送她,徑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裡躺到牀上,他習慣地取過玉佩,拿在手裡把玩。

玉佩上的麒麟威風凜凜,沈應時放到鼻端,已經沒了那淡淡的香。

閉上眼睛,腦海裡再次浮現那場似夢非夢的回憶。

七歲那年,他生了一場大病,頭腦昏沉,常常昏睡。有次夜裡,他感覺自己被人抱在懷裡,那是個女人,但她身上的香與母親不同,但也是他熟悉的,因爲從小到大,他常常聞到這種香,有時候是睡醒後在枕邊聞到的,有時候是生病時聞到的,但那時他太小太小,小到記不住。

再次聞到,七歲的他想要睜開眼睛看看,看看除了母親到底還有誰敢抱他。

可沒等他睜開眼睛,她說話了,“應時不怕,娘來看你了,有娘在,明天你就好了……”

“你小點聲,別吵醒他。”是父親的聲音。

“不是說吃了藥就昏睡嗎?”女人聲音輕柔,話裡是不小心做了錯事的語氣。

父親沒再說什麼,女人也沒有再說話,只是溫柔地將他放回牀上,替他蓋好被子。他能感覺到她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怕自己會忍不住醒來的時候,她才輕輕地親了親他額頭,留下一滴淚,一句低低的幾不可聞的“對不起”,走了。

那晚他徹夜難眠,頭腦比沒病時還清醒。

他終於知道爲何三弟那麼像母親,他不像了,也知道爲何三弟可以在母親的院子裡住到五歲,他很早就被父親抱到前院,父親也不許他勤往母親那邊跑。因爲他生母另有其人,而父親心知肚明。

父親喜歡叫他去書房說話,有一次,他看到側室門簾晃了晃,有女人衣裙閃過。

他覺得那是他的生母。

十五那年,父親送了這枚玉佩給他,無需聞那淡淡的香,他就知道一定是生母給的,因爲父親不是那麼感性的人。

沈應時甚至猜的到,梅閣裡住的就是他的生母。

二弟眉眼像孟氏,不知情的人不會多想,他知道,所以他不明白,爲何她要換了他。

他不怨恨,因爲他知道生母肯定有苦衷。

但他也不想見她,因爲是她先不要他的。

孟氏囉嗦,有他的缺點,但她將他當兒子,所以他不會親近,卻也敬她,把她真正的子女當弟弟妹妹照顧。至於那邊,他就等着,看看父母是不是一輩子都不告訴他真相。

收好玉佩,沈應時吹燈入睡。

秦王.府後面的宅子裡。

蕭元衣衫齊整,坐在書房,手裡也拿着那枚麒麟玉佩。

將近三更,外面才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葛進去開門,盧俊一身黑衣走了進來。

“怎麼樣?”葛進替主子問道。

盧俊搖搖頭,神色凝重:“侯府侍衛森嚴,梅閣周圍更是守衛重重,似是知道有人會過去般。”

葛進皺眉,看向主子。

蕭元沉默,良久才道:“既然防着,以後不必再去。”